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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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言尚的喚聲將暮晚搖從那種有些低落的情緒中喚醒。 她仍蹲在地上,手捧他廢了的草稿,仰頭,看到言尚從里間出來,正關心地看著她。 言尚看到她仰起臉,有些寥落的眼神。 言尚向她伸出手,溫聲:“是摔了木匣么?沒事,我整理就好。殿下不必擔心?!?/br> 暮晚搖看著他伸出的修長玉白的手指。 心想他不知道向多少人伸出手。 她錯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將懷里的信扔過去,語調敷衍:“沒有弄丟一封,你自己檢查一下?!?/br> 不等言尚道謝,她轉身就出了屋子,春華有些茫然地跟言二郎道歉后,出去追公主了。 言尚則擰起眉,若有所思。 暮晚搖離開言尚的屋子,直接去找那還在拜佛的晉王妃。暮晚搖冷淡地說自己身體不適、先回府了,迷茫的晉王妃怕自己被丟下,只好跟公主一起上了馬車。 當日暮晚搖回到公主府上,下車時看到自己府門對面仍在動土……她一個眼神也沒給。 然而當夜用過晚膳,暮晚搖坐于內宅的三層閣樓,搖著扇子吹風。侍女春華為殿下端來點心,見他們公主府對面的府邸亮起了燈火,府上開始忙了起來。 一個侍女來報:“殿下,言二郎剛剛回府,說今日感謝殿下在寺中的幫忙,他來向殿下請安?!?/br> 暮晚搖手扶憑幾,漫不經心:“不必請安,我也沒幫忙,讓他回吧?!?/br> 侍女道:“言二郎送了茶過來……” 暮晚搖懶洋洋:“退了吧,我公主府不缺茶葉?!?/br> 侍女便退下了。 春華仍站在暮晚搖身后,觀察公主的臉色半晌,踟躕道:“殿下,我向您請個假?!?/br> 暮晚搖看過去:“怎么了?” 春華道:“我哥哥嫂嫂來長安定居,還有我老母也來了。我想去幫忙?!?/br> 暮晚搖點頭:“我知道了?!?/br> 春華謝過公主,見暮晚搖仍是坐在原處、盯著他們府對面燈火通明的府邸出神,春華猶豫半天,還是想關心公主:“殿下怎么了?” 暮晚搖詫異:“什么‘怎么了’?” 春華:“自從下午回來,殿下就不對勁。平日言二郎來請安,殿下有空的時候還會見一見。今日卻不見。不見也罷了,殿下還坐在這里看對面府邸……奴婢很不解?!?/br> 暮晚搖不語。 晚風下,她側臉如玉,美艷不可方物。然而那美艷表皮下,藏著的卻是冰封的一顆心。 春華蹲在暮晚搖身邊,有些憐惜這樣的公主。 尤記得,她初初到丹陽公主身邊服侍的時候,有些害怕,因為聽說權貴人都不將仆從當人看。然而很快春華就放下心,因為她的主人,暮晚搖實在是一個很柔和的少年公主。 她不會打罵仆從,會如朋友一般和仆從聊天;就是她去和親,她也將大部分仆從解散,不忍心仆從都跟著去烏蠻受罪…… 可那都是以前了。 現在人人都覺得丹陽公主脾氣極大,整日陰晴不定。長安的人,有誰知道暮晚搖帶著他們從烏蠻殺出來那夜的殘酷,誰知道暮晚搖親手在烏蠻放的那把火? 丹陽公主不是聰明的可以機關算盡的公主,但她對自己身邊人的看重,是春華見過的唯一一個。殿下心靈如此溫柔,然而他們都不知道。 跪在暮晚搖裙邊,春華柔聲:“殿下,我跟隨了殿下這么多年。殿下有什么話,都可以與我說一說。便是奴婢幫不上殿下的忙,殿下發泄一下情緒也是好的?!?/br> 暮晚搖俯下眼,看春華一眼。 她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怎么,你覺得我在難過?” 春華安靜看她。 暮晚搖收了自己唇角那絲笑,瞇了眼眸,臉上表情變得空白。 就在春華以為暮晚搖什么也不會說的時候,暮晚搖低緩暗啞的聲音在夜風中徐徐響起:“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羨慕言尚身邊的人?!?/br> 春華半懂不懂。 暮晚搖再自嘲道:“然后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在他那里,并不特殊,并不唯一?!?/br> 春華:“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暮晚搖道:“他從來不給我寫信,不叮囑我有什么傷痛。他不關心我夜里睡得好不好,不問我最近在忙什么。他就像根木頭,我戳一下,他動一下。我不戳,他就跟死了一樣。 “以前在嶺南時他勉強還會關心我,時不時送點東西,時不時逗我笑一下。 “現在到了長安,從他今年二月份進長安,到現在快五月了。三個月的時間,其實我都沒跟他見過幾次面。我怪罪他不來請安,于是他來請安了;我怪罪他不說話,所以他說話了。我以為他這人就是這樣,但是今天下午才發現,他只是對我很冷淡,對別人,他格外好?!?/br> 春華靜默半晌,低聲:“殿下不知道言二郎的難處么?” 暮晚搖唇角上翹,有些自嘲。 她說:“我知道,他為了避嫌嘛。怕他太關心我,我對他上了心;怕他對我太好,我和他關系變得扯不清;怕他來公主府來得太勤,被人誤會想尚公主。他也確實挺難的,既要不得罪我,還要不讓我誤會。 “既告訴我他是關心我的,又要告訴我這只是朋友之間、君臣之間的關心,沒有別的意思。他這么長袖善舞,維持住現在這么艱難的局面,連我都忍不住同情他,贊他一聲好手段?!?/br> 春華再次靜默。 然后輕聲:“這樣不好么?” 暮晚搖道:“其實挺好的。我也無心他,我也希望他不要有其他心思。只是,我只是……” 她望著幽靜夜色,望著籠在夜霧中的對面府邸,輕輕用扇子蓋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暮晚搖幽聲:“我就是很嫉妒那些可以讓他無所顧忌待人好的人。 “我嫉妒言曉舟,怎么會運氣這般好,有言尚這樣的兄長?這樣的兄長整日給她寫信,問她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喜歡的。這樣的兄長天天記掛她,今日給她送布,明日給她寄零嘴兒。言曉舟說聲不喜歡,她哥哥就再不寄了。 “他跟言曉舟整夜整夜地寫信,都是沒什么內涵的內容,然而他們就寫的很開心。他跟自己meimei講故事,說長安風俗,又說待自己這邊穩妥了,接meimei過來住……他怎么對言曉舟那么好?” 春華輕聲答:“因為那是他meimei啊?!?/br> 暮晚搖:“為什么我不能是他meimei呢?我一個大魏公主,我怎么沒有這樣對我好的哥哥呢?” 春華無言。 以前二皇子還活著的時候,待殿下也很好……但是二皇子死后,一切都變了。 先后也變了,皇帝也變了……丹陽公主身邊的每個人,不是在利用她,就是在等著利用她。丹陽公主身邊再沒有什么純粹的感情,所以暮晚搖才會羨慕言二郎身邊的人吧。 春華為了安慰公主,違心道:“……也許言二郎只是沽名釣譽?!?/br> 暮晚搖:“然而他不對我沽名釣譽?!?/br> 她自嘲:“我是不是有些要求太高,有些過分?” 春華忍淚:“希望有人對自己好,這算什么過分?” 侍女跪在公主腳邊,傷心落淚,心中實在憐惜公主。 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 但是現在暮晚搖,和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區別呢?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放眼望去,都是敵人。偌大的長安城,暮晚搖不信任任何人。 春華替公主傷心半天后,擦干淚,心里下了一個決心。她心臟砰砰跳,握住公主的手,問:“那殿下到底想從言二郎身上得到什么?” 暮晚搖沒聽懂春華的話,垂眼看侍女:“什么意思?” 春華大著膽,第一次慫恿公主:“殿下如果只是想和言二郎上、上……床的話,倒也容易,給他下藥就行。反正他現在就在咱們隔壁?!?/br> 暮晚搖一怔,她眼皮上掀,竟真的認真考慮了。 然后搖頭:“也不只是睡覺。我還想要他一直待我好,他的脾性太好了,我希望我身邊也有這么一個人。我貪戀他能那么對我?!?/br> 春華心中叫糟。 心想這可不是好現象。 殿下想要的,似乎開始多了起來…… 春華道:“可是殿下又不會嫁他?!?/br> 暮晚搖嗯一聲:“是啊?!?/br> 寂靜夜色中,春華輕聲:“這有些難辦了?!?/br> 暮晚搖懨懨地重復一遍:“是啊?!?/br> 靜了很久后,暮晚搖聽到春華極輕的聲音:“殿下……這不是好現象。長痛不如短痛,殿下不如試著斷了吧。省得日后受傷?!?/br> 閉著眼的暮晚搖,睫毛輕輕顫抖。她的鼻息拂在蓋在臉上的羽扇上,良久,春華都沒有聽到她說話。 春華輕輕一嘆,起身時,終于聽到沉默許久后,暮晚搖輕聲:“我試試?!?/br> 春華目中一熱,俯眼看向那蜷縮著身子、如嬰兒一般窩在母親懷中的公主殿下。暮晚搖閉著眼,背過身,背影纖細瘦弱。 已窺得情的一面,便因懼怕而后退,而放棄。 春華知道這很難……但是一個和過親的公主,她確實沒有太多任性的資本。 收放自如的感情,對暮晚搖才是最好的。 暮晚搖確實是一個足夠冷心冷肺的公主。 說著要試試,接下來數日,她就當真再沒問過言二郎一句,沒再坐在閣樓上,看著對面府邸一眼。 言尚日日要出門去弘文館,暮晚搖也日日赴宴、日日去見大臣、見太子,同處一條巷,兩人卻硬是沒有碰過面。 暮晚搖恢復成了之前那個不動任何感情的冷情公主。 黃昏時候,下了雨,言尚出了弘文館,站在廊下看著雨水嘆息。 長安多雨,但今日早上出門時天還是晴朗的,言尚忘了帶傘,哪知道傍晚就開始下雨了? 弘文館現在就剩下他一個人,連借把傘都難。言尚便立在廊下看雨,等著什么時候雨能小一些。 他等雨停的時候,望著天地間的大雨,不禁心魂出竅,想起了一些往事。 想到他和暮晚搖的幾次緣分,都是大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