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顧長盛知道他們躲不過去了,只能加快速度填土。四只袖箭可不小,要想藏好并不簡單。 那被拿刀指著的學生抖如篩糠,冷汗直冒,嘴里直哆嗦:“我不…不不……不…知道……” 山賊揮出大刀時,有學生怕刀傷著了老夫子,便將夫子拉開了。此時老夫子一見自己的學生被嚇得不行,氣憤地站了起來。 “不要為難孩子,那是我的馬車,是我的,有什么事沖著我來就好?!?/br> 獨眼山賊嚴厲的目光在老夫子的臉上逡巡了幾遍,譏笑道:“你在撒謊!既然你那么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說完,便緩緩將刀尖從那已經快要暈過去的學生脖子上移開。 這時,顧長盛也終于將土填好,丟下一句話,便站了起來:“是我的!” 有人贊嘆顧長盛的勇氣,有人心中松了口氣,有人埋怨他出來得太晚。 獨眼還以為問不到答案,誰知還有人自己站了起來。 他看向出聲的方向,只見面前的人群緩緩分開,從中走出一俊朗少年,即使身形狼狽,出塵氣質卻不減半分,更稀奇的是,這人臉上竟看不到半分驚慌。 獨眼問道:“是你?” “是我,”顧長盛坦然,接著看向老夫子道,“對不起夫子,是我太懦弱了,我不敢站出來?!?/br> 老夫子顫抖著手,眼眶含淚,用力想將顧長盛推回去:“傻孩子你出來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說什么胡話呢,那馬車什么時候變成你的了?快回去?!?/br> 老夫子沒什么力氣,顧長盛依然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獨眼對面前這膩膩歪歪的場景十分厭煩,健壯的左手輕輕一提,便將老夫子調轉了個頭。 接著,他拿出袖箭問道:“既然這馬車是你的,那你告訴我,這個袖箭是誰的?” 顧長盛看向他的雙眼,毫無畏懼地道:“是我的!” “你哪兒來的?” 顧長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買的?!?/br> “在哪兒買的?” “桐城的一家西洋店,里面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就是在那里買的?!?/br> “哦,那這些東西也是在那兒買的?”獨眼拿出指南針等物。 顧長盛板著臉道:“是的?!?/br> “怎么用?” 顧長盛繼續扯謊:“對不起好漢,這些都是那里的老板介紹給我的,買來還沒幾天,有的我還不會玩?!?/br> “你叫什么名字?” 顧長盛不假思索地開口:“我叫顧長鳴?!?/br> …… 人群里的顧長鳴一臉懵。 …… 沒過多久,山賊便駕著所有馬車離開,徒留一片黃塵。 顧長盛松開緊攥著的拳頭,里面盡是冷汗。好在那山賊只是問一問,問完之后并沒有為難他。 這時已有夫子開始發言穩定人心:“好了,大家安靜,都看這里。大家別怕,一切都結束了,山賊已經離開。 現在我們什么都沒有了,該怎么活下去就看各人本事,真正的游學現在才開始,可不是像之前那樣游山玩水。 大家真的不要害怕,搶劫這種事每年都會有,很正常,但很少會傷及性命,這個大家放心。 而且早搶比晚搶好啊,越到后面遇上的山賊越兇殘,有的時候還會同時遇上好幾伙山賊啊,現在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可省了不少事兒。 當然如果大家實在有困難,那就向夫子們求救,目前我們已經快要靠近第一個目的地——慶州,離白慶書院已不是很遠,大家再堅持堅持……” 不管其他人聽到這席話是什么反應,反正顧長盛等人是驚呆了。 搶劫……每年都會有?可他們怎么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難怪了,有的甲字班的學兄從頭到尾都沒什么反應,估計是早習慣了吧。 還有,夫子的反應也太鎮定了吧,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這時已有人在哭著鬧著要回家,有幾位夫子上前安慰勸撫。 …… 而山賊那頭駕著百輛馬車駛入了慶州,進入了白慶書院。 白慶書院的山長就站在門口等著,一見車隊出現,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不過等所有馬車都趕進了馬場后,他又笑不出來了。 “這青明書院也太摳了,這些馬怎么回事?這都是些老馬??!雖說我們這次不地道,下手確實早了些,但也不至于都是這些下等貨色啊,去歲他們青明書院便是如此,怎這次還是如此?太不要臉了,這青明書院太不要臉了……” 第89章 缺錢的男主 一旁坐著的“獨眼”完全不懂為什么山長這么生氣,畢竟每年白慶書院為游學準備的馬也是老馬啊。 他摘下黑眼罩,露出的是一只完整無缺的眼睛,突然的光亮讓他的眼睛有點不舒服,他想著下一次還是別裝啥獨眼了,不過效果確實很好??! 一看就是專業打劫的。 待適應了光亮,他打斷了山長的口水橫飛:“山長別罵了,我有個寶貝要給你看看,這可比你關心的那些馬可重要多了?!?/br> 果然,山長立刻被他的話吸引:“什么東西?就青明書院那摳門樣能有什么寶貝留給咱?” 山長嘴里說著不信,可眼神依舊看向他手中的某物,那眼神一旦黏上就撕不開了。 “這是弩?怎么這么小,給我看看,能有威力嗎?快快快……”山長接過袖箭,里里外外不放過一分一寸,恨不得將它看穿了。 “你試了嗎?威力如何?能射多遠?” 雖然是一連串疑問,但白慶書院山長并不需要對方的解答,因為他很快便做了嘗試。 “五尺?不過是個小小的袖箭罷了,竟然也有這么大的威力?我的天!你這寶貝是從哪兒弄來的?”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肯看對方一眼。 “獨眼”便將今日份的打劫經歷說了出來。 “……要不是青明書院的那幾個老家伙瞪我瞪得厲害,我定不會讓那小子隨便糊弄過去,估計他還以為我信了他的鬼話咧。 說什么是在西洋店里買的,他們桐城的西洋物件哪個不是從我們慶州這兒過去的,我們這兒都沒有的東西,他們那兒能有?” 山長本還抑制不住的喜色這時盡被收斂,“也就是說你不知道這東西是哪來的?那你擱這兒和我說這些廢話做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閑? 既然都碰到了,怎么就不知道問個明白,白白錯過大好機會,你不知道一個書院只能打劫一次嗎?” “獨眼”撓撓頭,想了想,又開心道:“我怎會那般愚蠢笨,山長有所不知,我連那學生的名字都知道了,到時候我們直接去桐城調查一番不就行了,而且我估計過不了幾天青明書院的人就得到了,也可以試探地問問?!?/br> “哦,那便好!”山長只覺腦子又輕了許多,“那學生叫什么?” “叫……顧長鳴,對,就叫這個名字!” …… 被洗劫一空的青明書院上下三四百人,此時都在整理著所剩無幾的行李,其中以書為主。 而在學生們看不到的地方,十幾個夫子圍坐在了一起,臉上均是愁眉苦臉。 一臉上無須的黑瘦夫子道:“這白慶書院太放肆,我們都還沒進入慶城地界,就已經開始動手了,害得我都來不及準備,很多東西都被搜走了,這下日子得難過了?!?/br> 有人接話道:“是啊是啊,我也是啊,都沒來得及準備,白慶書院真的太放肆了,完全不給我們反應的時間,這哪里是讓學生磨練,明明是想連帶我們一起折騰??!” “連件衣裳都沒留,那豈不是什么都得買,棉衣襖子哪個不得花錢,現在我們哪來那么多錢,天可是越來越冷了??!” “白慶書院這次的確過分了,但是我們能做什么?返回書院告訴山長,讓我們的人也提前好好'照顧'白慶書院的人?那也解決不了問題啊,還是想想接下來怎么做吧?!?/br> “現在想不了那么多了,先進城再說?!?/br>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說話。 最后有一人忍不住了,試探問道:“你們真的就什么都沒準備?我可說好了,我是真的沒藏多少,得靠你們了。 去年都是我們快要離開慶州才被打劫的,我只當今年也是如此,便沒做什么準備,也只來得及往袖口塞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你們呢?” “才五十兩?那是真的少!”接話的人脫下靴子,在襪子里一陣摸索,找到一張銀票當著眾人的面打開。 “我的是一千兩,可也沒什么用啊,咱這么多人嘞。我有雙舊靴子,我在那里頭縫了張大額的,這下可是便宜那幫山賊了?!?/br>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拿出自己藏起的錢財,有的甚至還沒有五十兩,有的是一兩都沒有,除了身上那套體面的衣裳。 “天啊,日子怎么過??!” “要不我們早些去白慶書院,在那兒多待些日子,我就不信,他們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凍死?!?/br> “恩恩,不失為一個辦法……” …… 這邊顧長盛與顧長鳴等人湊在一起,先是趁人不注意將藏在土里的東西挖了出來,再將穿在最里面的衣服脫了下來。 顧長盛還好,因為有把折疊刀,可以慢慢將線挑斷,可其他人則不那么容易了,完全是在拿指甲摳。 尤其是在夫子給的這件衣裳針腳十分細密的情況下,則尤其艱難。 顧長盛率先解開,然后將折疊刀給了顧長鳴,小心翼翼地翻開衣服的內層,果然看見里面有一片紙。 顧長盛輕輕將它抽了出來,打開一看,竟是五百兩。 以夫子的性格,每件衣服里面的銀票金額必定是一樣的,一人五百兩,那五人便是兩千五百兩。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擔心,夫子拿出這么多錢,自己還有剩不?可別將夫子的所有積蓄都花光了??! 其他人見顧長盛拿出來了,也不由湊過來看,一看那金額便開心地笑了。 “幸好還有夫子,不然恐怕我們都要慘了,還有好幾個月呢!” 顧長盛見他們笑的開心,忍住了往上潑冷水的想法,其實就算是每人有五百兩也不足夠,冬天快要到了,且不說粗略置辦一個人的各種衣物需要多少銀子,光看看整個隊伍的人數就已經讓人頭疼了。 到時候若是其他人餓著肚子受著凍,他們能心安理得地獨善其身嗎? 還是要找一個能來錢的路子??! 而現在,他們還位于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嶺,已經申時一刻了,他們還餓著肚子呢。 晚上睡哪兒呢?可是會降溫的,到時候會不會感染風寒?最有可能的是連夜趕路吧,這個地方絕對不能睡人,又不是夏天…… 唉……看著顧長鳴笑得燦爛的臉,顧長盛都不好意思打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