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哦?”景嫻老早被弘晙那磨磨唧唧的德行給弄得沒了脾氣,聽了這話也不過懶懶的抬了下眼皮,從鼻子里輕哼著應了一句,“什么好消息倒值得你巴巴的這番過來獻寶?” “你可知道弘時那小子近個兒跟誰親近起來了?”弘晙倒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坐下用了塊點心又飲了盅茶,眼見著景嫻仍舊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兒,方才自覺沒趣的接過話頭,“不是我把話說得滿,但打賭你肯定猜不著?!?/br> “弘時?” 景嫻不像弘晙,上輩子就跟這弘時做過一世兄弟,對其那親近八叔意圖奪嫡結果惹得自家老爺子震怒反被革了黃帶子的事兒心中來得門清,便是即便眼下里與弘時還算處得兄友弟恭,心里頭也實在生不出什么多的好感,可景嫻不一樣,當年她進宮的時候弘時那檔子事早就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是想要帶入點主觀情緒也無從下手,便是想著這小子從潛邸至今一路都還算老實,且當初也沒少幫著他們擠兌鈕祜祿氏,不由得皺了皺眉。 “怎么扯上他了?” 景嫻再是受寵也終究身在后宮,總不可能在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把手給伸到上書房去,是以,倒也真是如弘晙所說她確實對此全然不知情,可上書房統共也就那么些人,腦子轉得飛快的將各人都過上一遍,眼波微微一閃—— “九叔?弘政?” “你怎么知道?!”弘晙差點沒被自己前一句話的口水給嗆死,瞪大眼睛看著景嫻,“你從哪收的消息?” “你當我傻?”景嫻白了眼自家二哥,“眼下里皇阿瑪雖然不像前世那般對前朝各人鐵腕整治,但對于權柄的控制卻是從未松懈過,便是那些個大臣啊宗室啊乃至于各家王府,再是有那個賊心也決計沒有這個賊膽敢將收伸到皇子阿哥身上,九龍奪嫡的漩渦可剛過去沒多久,誰家會嫌自己命長?而所剩不過咱們那些個嫡親叔伯們,其中統共就九叔和十四叔與皇阿瑪來得不對付,至于十四叔,他們家的弘春這會兒可還沒斷奶呢,再加上前陣兒永壽宮那檔子事兒,余者可不就呼之欲出了?” “那你怎么看?”弘晙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九叔一向礙著三嬸的緣故不太屬意九嬸,便是這弘政雖是長子,其生母卻不過一介連側室名分都沒夠上的格格,且連養在嫡母膝下這點子慣例都沒靠得上,在他們九爺們他自是誰都不敢得罪的主子,可到了咱們這紫禁城中,放在上書房那些個小人精的眼里,卻就顯得有些尷尬了?!?/br> “而單說這弘政呢,性子倒是比咱們那位九叔顯得敦厚老實些,在上書房這些日子,沒見刻意討好過誰也沒見刻意擠兌過誰,不過礙著九叔和咱家老爺子那份不對付,也沒誰會上趕著作死的去與他親近,便是除了他那個伴讀之外他多是一人獨來獨往,也是這般,除了上回永壽宮那檔子事兒,旁的時候我也沒對他太過留心?!?/br> “然而,就好死不死的這一會兒功夫倒是叫他跟弘時搭上了?” “不是我沒話找話,而是說起來弘時那小子最近也著實是怪得很?!北蛔约倚∶眯逼沉艘谎鄣暮霑€再度摸了摸鼻子,“雖然景仁宮那位是個上不得什么臺面的,但有一句說一句的,弘時那小子卻一向還算是拎得清,雖是不可能掏心窩子那般對待我和大哥,卻也向來算得上是敬重有加,應了皇瑪法那句兄友弟恭,可近個兒這小子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除了那躲不掉的請安行禮,旁的時候見著我和大哥竟像是見了鬼一般,別說是親近避都避不及,鬧得大哥前兩日還特特問了我一回,估摸著以為是我怎么折騰他了?!?/br> “這倒是有趣?!?/br> 弘晙雖說是個精明到骨子里頭的,可這涉及到后宮卻到底不比景嫻腦子轉得快—— “你既然也說這弘政平日里不愛與旁人結交,眼下里突然跟弘時親近起來,反常則為妖,我原想著是咱們那位好九叔眼見著永壽宮那邊一時挪不開可用的人,轉而把目光轉到了景仁宮上頭,跟咱們那位向來拎不清的李妃母勾搭上了一條船,可若是如此,弘時理應是親近你們還來不及怎么會對你們避之不及,想來是先被叮囑了與你們保持距離后才被弘政搭上,這樣一來,倒是去了景仁宮的嫌疑了?!?/br> “不管景仁宮有沒有什么旁的心思,九叔可不是個傻的,依著眼前的局勢弘時可謂是沒有半分優勢,哪怕是掉頭支持弘歷那小子怕都要贏面高出幾多倍不止?!?/br> 弘晙不以為意的撇撇了嘴。 “換作前世,大哥去得早老爺子膝下空虛,統共就咱們這幾個庶出的,弘時那小子占著長也得過皇阿瑪好些時日的提點,被八叔九叔那一番折騰才會叫皇阿瑪大感憤怒傷心,可眼下里要是他打的是這個算盤莫不就太天真了?且不說皇阿瑪原就對那李氏來得不喜,弘時一月里也見不上皇阿瑪幾面,就說我和大哥在這杵著,就是真的讓他打中了算盤,怕是皇阿瑪也不會多在意罷?” “那又如何?” 弘晙這話說得霸道,卻也算是有理,可景嫻潑起冷水來更是毫不留情。 “當初那么多叔伯兄弟,論功績論人脈論出身論母族哪一個不比八叔來得強?可真正能讓皇阿瑪上心提防著的卻又只有八叔,你可別忘了九叔府上那潑天的錢財,俗話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再是籠絡不到重臣之流,卻也怕小鬼難纏?!?/br> “難不成九叔還真打算支持弘時那小子上位?”弘晙瞪大了眼看著景嫻,“他還真當作我們中宮是吃素的?” “畢竟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本皨辊庵〔?,小臉上端得一臉嚴肅,“眼下里這紫禁城里頭可以說就咱們中宮一家獨大,甭管九叔打的是什么算盤,橫豎咱們得不了便宜去,換言之,這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總沒得個坐以待斃等著他們發難的道理?!?/br> “你的意思是?” “眼下里咱們也不知道九叔是個什么打算,不過既然他讓弘政找上了弘時,那總是沒得讓景仁宮那位半點不知情的理兒吧?” 景嫻看著景仁宮的方向,眼睛微微一瞇。 “若是她與我一般先前全然不知情,這會兒攤上這么個消息必是少不得一番折騰,咱們這位李妃母雖說時常有些個拎不清,但腦子卻是不壞,跟九叔扯上關系意味著什么她怕是比咱們都還想得明白,自是會在弘時那小子身上做文章惹得九叔另辟他徑或是提前發難,而若是她起了與九叔共乘一條船的小心思……呵,我可不信弘政與弘時親近的事兒皇阿瑪會半點不知情?!?/br> 不得不說,景嫻雖是沒能料到允禟的用意,卻猜到了他接下來的反應,沒等這般消息在景仁宮打上幾個轉,也沒等李靜婉把自家兒子提溜過來問明白前因后果,說上兩句有用沒用的話,他就飛快的打了眾人,連帶向來穩如泰山的胤禛和舒蘭一個措手不及—— 弘政和弘時中毒了! 第149章 自損八百來設計 紫禁城是不許帶外食進來的,畢竟這是皇帝后妃以及皇子皇女,這些個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住的地兒,一方面是越尊貴的人越是惜命,另一方面是越尊貴的人越是多人算計,若是誰都能隨便把東西往宮里頭帶,且在從中動點手腳,那不是宮中眾人每日都要提心吊膽了? 進宮讀書的各家小子當然也不例外。 每日用過早膳才進宮,午膳點心則由宮內御膳房統一準備,胤禛向來是個謹慎的,上書房的小子們背后勢力盤根交錯,未免麻煩還特意撥了試毒小太監在用膳前一并試毒,再加上舒蘭也一向小心細致,對于上書房這么個小朝堂雖不說眼皮不錯,卻也時時上心,更別說御膳房除了負責這些小主子的吃食之外,還掌管著宮中絕大多數人的口糧,若說在這樣的嚴防死守之下,還有人能將手腳動到了這上頭,舒蘭是不相信的。 那么,弘政弘時一起中毒是怎么回事?查,一定要仔仔細細的查! 事關皇嗣和宗室血脈,且還是這樣的惡*件,掌管后宮諸事的舒蘭自是責無旁貸,而胤禛也難得的指了人過來幫手,舒蘭倒是知道這并不是對方不信任她,而是她身為中宮皇后,膝下又有嫡子傍身,牽扯到庶子之事當然多少要避嫌,不然查出個所以然來倒罷,查得不清不楚指不定這臟水就要往她頭上潑了。 可即便是這樣的雙管齊下,要短時間內查個一清二楚也決計不是簡單的事,一來,依御醫所說這二人所中的毒乃是再尋常不過的朱砂,別說紫禁城內各宮各院都有所儲備,就是宮外也可以說得上是家家戶戶都不少有,要想尋其來源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二來,上書房雖然除了師父和各家小子,還有不少候著等待差遣的下人,能被指派過來的明面上當然不會有什么問題,可如果硬要計較,整個紫禁城里統共就是這么些太監宮女,多少總會有些交集,這人與哪個宮的誰交好,那人又與哪宮的誰是同鄉,簡直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難道還真的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把紫禁城里絕大多數人全都牽扯到其中? 其三,仔細又仔細的排查之下,無論是御膳房送來的吃食,還是上書房原就備著的果子茶水,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問題,更別遑論除了這二人之外,其余人皆是活蹦亂跳全然無事,當然,書房中自然是有那備著用于作畫的朱砂顏料,可再是心疑有這樣的可能,也總不能對外說是兩個孩子自己拿朱砂往嘴里塞,這才中了毒吧?又不是一歲半歲沒個分寸的年紀,就是事實如此又有誰會相信? 得了上頭吩咐的人查起來皆是一籌莫展,沒得半分頭緒,胤禛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要來的陰沉,舒蘭于皇宮內院這么多年,自然也深知其中的彎彎繞繞,隱隱的有了種不好的預感,而果不其然,距事發不過五天不到,阿哥所就再度傳來了噩耗—— 弘政沒了! 看著登基以來越發沉穩,難得叫人看得出心中所想的胤禛難得的暴露,站立在一旁的舒蘭只覺得心猛地往下一沉,朱砂本就毒性不弱,饒是弘政所中的毒素并不算多,也到底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身體底子比不過成人,便是御醫們絞盡腦汁傾盡了生平所學,又是化毒散又是清毒露,也終是乏天無術。 “你們說朕平日里養著你們這群廢物有什么用,關鍵時候竟是半點用場都派不上!” “臣知罪……” 太醫們皆是囁嚅著不敢多做解釋,一旁的舒蘭知道此時的胤禛是個碰觸不得的□□子,也不在這個時候上趕著去尋什么晦氣,便只沉聲問道,“本宮要你們一句實話,如今三阿哥是個什么情形?” “這……”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人都不想這個時候在主子們跟前觸霉頭,舒蘭本就心下煩躁,看見眾人這幅模樣兒,更是生出了一股子無名火,“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兒你推我讓,你們莫不是真覺得皇上與本宮好糊弄不成?” “微臣不敢……” 話說到這份上了,太醫們饒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存什么旁的心眼,終是由品級最高的苦著臉接過了話,“回娘娘,臣等自知醫術不精無所推卸,可這朱砂之毒本就無解,便是成人也只能靠身體底子扎實強撐著,撐過了才可循序漸進慢慢將毒排出,三阿哥,三阿哥本就年幼,即便所中毒素并不如弘政阿哥那般猛烈,也已然是侵入五臟,如今,如今靠藥湯子穩著情形沒再惡劣下去已是極屬不易,若是要徹底轉危為安,卻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竟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胤禛聽著這話心中怒意更甚,可也想得更多,他知道這一連串的事兒定然是場針對他而來的陰謀,那眼下作為受害者之一的胤禟也決計不無辜,倒不是他只是盲目的想把屎盆子扣到不喜之人的頭上,而是自己后宮是個什么模樣兒他心中清楚得很,本來人口來得簡單,若說為了爭寵弄點小把戲,為了奪勢耍點小心計,他相信,可是這般大的手筆,竟是能讓他都覺得有些棘手,卻決計不可能僅僅出自于一個后宮婦人之手。 再是心中不喜李氏,面前躺著的也到底是自己血脈相承的兒子,胤禛難得的對一向并不太親近的弘時表示出了一絲的憐惜,看著床榻上的小小身影,“你是朕的兒子,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是大清的皇子,豈能是那孱弱無用之輩,朕要你好起來,若不然便是往后再也不認你這個兒子!” 舒蘭并不是那好心腸的菩薩,再是中宮皇后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也不可能被李氏沒完沒了的折騰之余,還能真的將弘時視若己出,平日里也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罷了,可李氏再是招人不喜,這么些年冷眼看著,弘時倒還算是個過得去的孩子,她身為人母,眼見著這么個小小的人兒如今這幅樣子,聽著胤禛稍顯低落煩躁的聲音,心中也莫名的有些不好受,更別說她多少也能猜到弘時怕是被人做了筏子,做了用來針對中宮或者胤禛的筏子。 這一切怕還不過是場開始吧? 舒蘭的預感并沒錯,不過第二天,宮中就隱隱有了些傳出了些風聲—— “你說三阿哥和那弘政阿哥好好的怎么的就突然中了毒?那御膳房和上書房的東西可都是統一準備的,若說是意外,怎的旁人無事就這二位主子遭了秧?” “可不是?三阿哥是齊妃娘娘的兒子,往日里我便聽說在潛邸的時候,她就與皇后娘娘多有不對付,四阿哥還小看不出個所以,三阿哥卻算是長成了,依著前朝那些個事兒,莫不是中宮在為大阿哥二阿哥掃路了?” “這貴主兒的心思又哪里是我們猜得透的,不過我聽到的也跟你所說的差不離,三阿哥打出生也沒見過有什么三病兩痛,可這才跟弘政阿哥好上沒個幾日就出了這樣事兒,怕不就是中宮娘娘怕三阿哥有了自己的勢力,對大阿哥二阿哥的將來有影響吧?九爺雖然如今雖然瞧著不怎么得勢,可那畢竟也是從前朝奪嫡總走過來,又豈是那無用之輩?” “眼前這事鬧得可是大,我聽說就連平日里不怎么管事的那些個宗室老王爺都驚動了,你說皇上知不知道這里頭的彎彎繞繞?” “這宮中的事兒皇上怎么可能會不知道?不過你也知道這前朝奪嫡的時候,咱們皇上就一直跟九爺來得不對付,怕是皇上也說不定想指著這事兒讓九爺吃個鱉呢?” 三人成虎事多有,這碎嘴的宮女太監,打一個能打,殺一群也能殺,可還是耐不住這風聲越發的甚囂塵上,竟是沖出宮墻終是傳到了宮外—— 弘政尸骨未寒,弘時半死不活,齊妃每日來坤寧宮哭鬧叫屈,前朝也不太平,這一樁樁的只把事情越發的扯得復雜,可事已至此,除了叫人加快調查再想在原本之事中做什么旁的補救,卻已然是來不及,弄得幾個小的也一日面沉過一日。 他們人人都知道胤禟有問題,也大約摸出了對方的目的,可這又如何?人家到底是大手筆的舍了個兒子,胤禟府中美妾雖多可兒子卻就這么獨一份,越是尊貴的人便越是愛惜羽毛,然而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又豈是那么容易破的?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淚珠子不要錢的李氏,又安撫好幾個小的囑咐他們這幾日不要輕舉妄動,舒蘭還沒得上一口喘氣的功夫,就見底下人神色緊張匆匆來報—— “主子,九爺在前朝鬧起來了!” 第150章 胤禟的真實目的 乾清宮大殿之中,看著出列站至殿中略顯憔悴的胤禟,胤禛臉冷得像是寒鐵。 “皇上,臣年少之時雖多有荒誕不羈,也做過不少觸怒皇上的錯事,想來也是因此,上天才懲罰于臣,令臣當年不得皇阿瑪所喜,如今膝下子嗣不盛,可若真真是弘政那孩子福薄也就罷了,然偏生他是遭了人的毒手??!” 胤禟一向不服胤禛,饒是行禮也來得敷衍,這會兒卻是說著說著猛地跪了下來。 “您不是不知,臣統共膝下也就這么個兒子,平日里也是細心教養好生疼寵,只盼著他長成之后能有一番作為,莫像是臣一般無用,也算是不辱了他身為愛新覺羅子孫之名,臣不求其他,也不懼其他,只求皇上能給弘政一個公道,莫讓這孩子含屈而去,莫不然來日我這阿瑪又有何面目去見他,但求皇上做主??!” 胤禟這話面上說得恭敬,可該含沙射影的地兒卻也一點也沒客氣,朝中眾人誰人不知,若要說先帝爺的兒子里頭誰人與當今圣上不對付,除了那一母同胞的十四爺那就只剩下眼前這位九爺了,十四爺近兩年不知道是開了竅還是如何,倒是已然不再如當初那般與皇上針鋒相對,可九爺卻是隔三差五就要鬧出點什么,雖不至龍顏大怒,卻也總歸心里不會痛快到哪里去就是了。 胤禛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要說得了這么個機會讓對方吃癟也不是沒有可能,相反可能性還挺大,更陰謀論一些的說,如今胤禟年紀已經不輕了,膝下卻統共就這么個兒子,若是這個兒子沒了豈不是就只能找他人過繼了?若是尋個不大得寵又與大位無緣的皇子過繼過去,豈不是又膈應了人還白白得了副不小的身家? “過去之事俱往矣,九弟既然都已然痛下決心,朕又豈會糾纏于過去虧待于你?” 胤禛看著那些個宗室老王爺面上微露動容,心中惱怒,面上卻是一副和氣。 “況且,弘時是朕的兒子,弘政亦是朕的親侄子,有人敢將手伸到他們頭上,無異于是不將朕放在眼里,朕又豈會姑息?” “皇上明鑒,弘政這孩子向來性子內向,平日里肯去走動的人還不足一個巴掌,說句掏心掏肺的,眼瞧著這孩子與三阿哥交好,臣心中雖免不了有些惶惶,卻也是高興,托句大的,臣也是三阿哥的嫡親叔父,若是往后臣膝下再無所出,弘政能有個親近的兄弟相互照應,臣就是去了那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般惡毒的人竟是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弘政已經沒了,三阿哥也因此受了牽連,想來那孩子泉下有知也定然無法瞑目,如此易地而處,臣自是明白皇上也如同臣一般,迫不及待想要揪出那惡毒之輩?!?/br> 乍一耳朵聽起來,胤禛和胤禟二人似乎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可能站在這兒誰人不是個人精,又哪里聽不出這話中深意? 胤禛登基不過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圣祖朝的奪嫡之爭還近在眼前,胤禛膝下的子嗣原就不多,滿打滿算也敵不過一個巴掌,除了中宮和永壽宮那還在吃奶的四阿哥弘歷,唯一有點子氣候的也就這三阿哥弘時了。 皇家本就沒什么秘密,在場之人自是對胤禛后宮后院里,那些不算秘密的秘密來得門清兒,要說初時,這弘時的額娘齊妃李氏也算是那后院里一等一的得意人,然而等到當時的嫡福晉如今的皇后娘娘過了門之后,卻像是沒了氣兒的球一樣,無聲無息的就被冷落了下來,就是如今有著一兒一女傍身,也被中宮壓得死死的,一副全然無法翻身的景象。 要說舒蘭賢惠大氣,里里外外都是一個好手,這在場眾人誰都不會否認,可要說她沒點能耐,或者坐著中宮的位子心里沒有一點點自己的想頭,眾人卻是誰人不相信,就是不朝自己看總得朝兒子看吧?再是眼下里這三阿哥比起大阿哥沒有一點可比之處,但廢太子的例子可還沒過去多久,誰能說皇后就沒那個心為自家兒子提前鋪路呢? 況且了,這弘政和弘時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卻偏偏是二人剛交好沒多久就一并中了毒,聯系著宮中隱隱傳出的風聲,再細細琢磨著這九爺話里話外透出來的意思,可不是這么個理兒么?若真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那便是沒了命,也確實換不來什么好處,可換做弘政和弘時,卻是拼得一時風險說不定就換來了更上一層樓,如此,這到底是誰連累了誰又說得準? “九弟難得明白朕的心思,既然如此,你此番作態又是何意?” 殿中眾人都會過了意,要是這會兒胤禛還不知道胤禟打的是個什么算盤,那就真真是個傻子了,胤禛在心中冷哼一聲,難怪今日這般伏小作低,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 “回皇上的話,不是臣有心咄咄逼人,而是臣作為弘政的阿瑪,總不能讓他人已經去了還去得不明不白,您貴為天子自是國家大事為先,臣卻是一介閑人,也不免俗的只想守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兒,如此,便是明知如此這般會讓您心中不悅,甚至以為臣別有用心,也少不得硬著頭皮當著諸位大臣來討要上一番說法,畢竟,弘政那孩子人都已經去了,臣作為阿瑪總不能讓那背后之人一直逍遙法外,拖來拖去最后竟是成了樁無頭公案吧?” 胤禟本就擅于經商,說起話來嘴皮子自是一個順溜兒,相反胤禛,則是原就性子偏悶,加上自恃身份,總不能讓他真的去跟對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扯皮,看著在胤禟這一個圈套一個伏筆的緊緊相逼之下,殿中眾人面色都變得有些微妙,終于慢慢失了耐心。 “哦?那依九弟看該如何才好?” “回皇上的話,能讓人冒如此大的風險在宮中下手害無辜稚子性命,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之事,自然是有所圖謀才對?!甭犃诉@話胤禟倒也不客氣,張口就接過話頭,“既然從那中毒源頭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何不從那能從中得益的人下手呢?” 胤禛下意識瞇了瞇眼,“能從中得益的?” “若是針對弘政而來嘛,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向來在朝中不討喜,無論是皇阿瑪在的時候還是如今,將臣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可都不在少數,弘政是臣唯一的兒子,俗話總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在皇家更是如此,臣年紀不小了,沒了弘政,怕不是很大可能要斷了這一脈的香火了?!?/br> 胤禟面上帶著感傷,眼中卻飛快的劃過了一抹精光。 “而逾越的來說,若是那背后之人針對的是三阿哥……三阿哥乃是皇子,如今皇上還未立儲,三阿哥自然是有得一份可爭的機會,此乃大清的國事亦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妄議,只能求皇上圣明裁斷了?!?/br> 這個老狐貍! 胤禟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高明,嘴上說是說不敢妄議,卻幾乎是把該說的都給挑明白了,簡單的來說,看不慣胤禟的人確實不少,可深仇大恨到要斷人香火且還能從中得益的,無非就是指著坐在龍椅上的胤禛。 而如若是針對皇嗣那就更簡單的,后宮里除了李氏之外有孩子的,有可爭之地的也就是中宮皇后和永壽宮的熹妃,且不說后者的兒子不過是吃奶的年紀,這樣提前下手能不能真的達到目的,會不會笨到去白白給他人做嫁人,就說一點,若是她真有這瞞天過海的在上書房下手,還讓兩宮查不出個頭緒的能耐,如今又怎么可能還只是個妃位?如此,有這個本事做到又能從中得益的,也就只剩下了掌領六宮的中宮皇后舒蘭。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誰人都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面前這樣不死不破的僵局,可這個時候意會過來顯然已經太晚了,他們當然可以合眾人之力將白的說成黑的,可出了這朝堂呢?又該如何去堵住那天下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