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里有人?
清晨, 渺渺茫茫,霧氣繚繞, 晚春的白水山仍有些涼。 鰍兒睜開眼,呆呆地看著橫放在眼前的手臂。 手臂上糊著一層黑糊糊,油膩膩的污垢,有的地方已經干透了,有的地方還在從汗孔里往外冒。 “這是什么?”鰍兒喃喃地說:“我什么時候這么臟過?” 一陣微風拂過,鰍兒不禁打了個寒顫,眼睛四下轉動幾下,抬起頭來,微微活動下身子,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適,連忙手腳并用,向前爬了幾步,坐了起來。 仔細查看下自己的身上,雙手在后背上上下下拍打一遍,除了糊著一層黑漆漆的污垢外,并沒有想象中的皮開rou爛,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面對洞口的樹干上,昨天粘住自己的地方,哪還有什么粘液,樹干上干干凈凈,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兩側倒是粘著不少殘塊,不過,都不大,也不再有粘液滴落。 洞里掉落著幾塊殘塊,大的比手掌稍小一點,小的,就有拇指那么大。 “嗯?”鰍兒拿起一塊,在手里上下翻動看了看: “有點像靈芝嘛,這芝輪怎么是金色的?聽爺爺說,原莽之地最好的靈芝就是紫靈芝,紫靈芝我見過,芝輪應該是深紫色的?!?/br> 手里的靈芝殘塊,邊上是一圈淺灰,那是當年才長出來的,往后,色澤漸漸沉淀,越來越深,而芝體表面越往中心,顏色越黑,一圈又一圈的金線年輪排的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破開的斷面卻是白里透著晶瑩,有許多小孔,擠一擠,還有紅色的粘液溢出,隨之,一股淡淡的清香溢出。 “怪不得,昨天查看時,只覺得有點不同,就這黑漆漆的,又在暗處,誰會注意?!边呎f邊用手指捻捻那溢出的粘液,那種火辣、粘稠的感覺沒有了。 將殘塊湊到鼻子前嗅了嗅:“真香!呵呵,昨天你想吃我,可惜,失敗了,那今天你就要有被吃的準備了?!?/br> 鰍兒在殘塊上掰下有一節手指那么大的一小塊,小心地放進嘴巴里:嗯——!外層香脆,內芯又甜又糯,沒有其他菌類的土腥味,真是好東西! 看來,這靈芝比我還倒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地方,安安穩穩的生活了那么多年,看這芝輪,沒有千年,也有幾百年了。 結果,就因為我正好背對著它, 就因為狂風給了我正面一擊, 沒有腳逃避的它,只能眼睜睜地,承受這粉身碎骨的撞擊。 “就先嘗一點吧,過一會沒有什么反應,再吃?!宾q兒將散落的殘塊都收攏在一起:“先去洗澡去?!?/br> 順手提起皮袍,站起身來。 走出樹洞,鰍兒驚訝的發現,昨天的狂風并未有造成什么破壞,一切和昨天看到的一樣。似乎那一場風暴就是對他一個人似的。 “有沒有搞錯?不就是喊的聲音大了點?!宾q兒嘟囔著,在溪流里尋了一個深一點的坑,躺了下去。 水很涼,鰍兒并沒有感到不適。 一早醒來時感覺不到的那股熱流,在水流的刺激下,又出現了, 昨天只有針尖樣的細流,現在已經有豬鬃那么粗了, 而且,不再是走走停停的,而是平穩、勻速地,一圈又一圈流淌著。 任冰涼、柔滑的溪水沖刷著身子,享受著熱流運行帶來的暖意,鰍兒懶洋洋的在水里泡著…… 這三年,發瘋似的四處尋找爺爺,剛開始時,只在家附近找,還每天回家,后來是越走越遠,回家也就成了三、五天一次,然后是一個月、幾個月,這一次已經有一年多了。 野外的生活,充滿了太多的不可預知,睡覺都是處于半夢半醒之間,一有異常的風吹草動,大腦立刻清醒,洗澡也是匆匆而就,哪有像現在這樣,整座山會動的就只有自己一個,那還不是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 從水里出來,鰍兒就覺得身子輕松不少,心臟跳動的也更加有力,一身皮膚也由棕紅色褪淡成古銅色,微微卷曲的黑發,烏黑透亮。 將重新清理好的皮袍,晾嗮在樹洞旁的樹枝上,鰍兒三步一跳,兩步一蹦地沖進洞里。 打開背了幾天的包袱,鰍兒不停搓著手,穿夏布做的衣服,已經是久遠的事了,自從記事起,穿的就是爺爺用獸皮做的皮袍。 夏布,是以生長于溪谷的葛藤為原料,經熬煮、反復捶打,將莖桿中已經除盡雜質的纖維絲抽紡出,其后織成的布料。 夏布質量的高低,全在于熬、打、抽環節。 熬的火候過了,絲化為汁,火候不夠,雜質難以剔除; 打的力度好,不僅能將絲線剝離到最細,而且粗細均勻; 抽紡做不到心靜如水,抽絲的過程中,絲易斷。 一匹夏布的等級也就從厚薄、粗軟、結頭幾個方面鑒定。 雙手撫摸著攤開的三套衣物,有一套最柔軟,不用說,這一定是那少主羅贊的。 鰍兒將褲子穿上,不是說鰍兒對衣料的好壞有選擇,而是羅卜絲、羅卜條兩人的衣服,對現在方九歲的他來說,尺寸上還是太大了些。 “衣裳就不穿了?!宾q兒提起衣裳在身上比了比:“天冷的時候再穿,反正這山上就我一個,就當在家里一樣?!?/br> 把包袱重新打好,鰍兒靠坐在洞口邊,拿出一塊靈芝殘塊吃著:這東西沒幾塊,我還得到小樹林那邊找找,多摘些果子回來。 將探路棍橫著往肩上一擔, 兩只手無欲無求的掛在棍子上,鰍兒悠哉悠哉的到山頂小樹林視察去。 到了樹林里,鰍兒總算知道,為什么這片樹林的樹高不過二丈, 所有的樹,沒有主干超過二丈的,分枝也是如此, 不管是多粗的樹干,還是樹枝,一律在一丈八左右的位置,都有被折斷的痕跡。 看來,斷崖下面,那些聽不得大聲喊叫的暴脾氣,還是會對這里進行清理的,只是不知,多長時間來一次,到時候,可得提前躲好了。 地上,隨處散落著一些枯木,有的已經化成木渣了,只是還保有樹木的形態,只要一陣大風,就連什么痕跡都不會存在。 鰍兒舞動著手里的棍子, 東戳戳,西拔拔, 一邊走,一邊順路摘幾個果子,用芋葉包著:真是好地方,好多的菌子,好多的果子,還有芋頭,唉!就是吃不到rou,想想很久都沒嘗過的滋味,鰍兒只得咂咂嘴。 突然! 離樹林不遠的地方,響起一個脆脆的呼喊聲。 “大眼睛!你別跑啊,等等我!” “大眼睛!你敢再跑!看我如何收拾你!” 鰍兒一愣,有人! 還不止一個! “不好!” 暗道一聲,鰍兒向著近處一棵有兩人合抱,也是最粗的樹跑去。 嗖——! 一個側滑,伏倒在樹下,看看四周,靜悄悄的,預想中的風暴還沒有出現,鰍兒小聲嘀咕著:“是誰?這么冒失!不知道大聲會引來風暴嗎?等那狂風“啪!”搧你一掌,你就知道厲害了,不過,那聲音倒是挺好聽的?!?/br> 等等! 總感覺哪里不對? 讓我想想,這事有古怪! 在這山里轉了兩天,并沒有遇到過人,也沒看到有人家??!那么……這兩人是怎么來的? 原來就住在山里的? 這兩天一路上山,并沒有發現炊煙、砍伐、山路等等有人活動的痕跡! 和我一樣,也是那天開山門進來的,只不過,不是同一座山門? 也不對,那也應該在山腳,或者在山腰遇到,畢竟,這山里更多的是陡坡和峭壁,能夠行走的地方不多! 附近部族的人,今天進的山? 更不對了,那天,先羅部落的那兩個人想沖進來,還不是都彈開了,所以,白水山不是什么人都能進來的,而自己能夠進來,不過是湊巧而已。 再說,聽那喊聲里,并沒有在一個陌生環境里的那種緊張,惶恐和無助的感覺,更多的是,就像是在家里呼喊自己的親人一樣,自然。 這么說…… 目前,白水山里是不可能出現其他人的,鳥獸更不可能! 那,這兩個人…… 這時, 眼前一丈左右, 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那是什么? 鰍兒伏在樹后,前面有許多雜草,那道影子又是悄無聲息,鰍兒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見了什么,還是眼花了。 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四周一切如故,鰍兒悄悄地挪動著,向樹干靠近。 只有對情勢的變化了然于胸,才能更好地應付。 鰍兒撐起身子,背靠著樹坐了起來,稍稍調順呼吸,便扭過上身,雙手扶著樹干,悄悄將頭從樹后探了出來。 ……? ……?。?! 對面, 就在樹干的對面! 同樣,伸出一顆腦袋! 一顆白得純凈的小腦袋,兩只七寸長的耳朵,直凜凜地立著,可氣的是,那耳朵也對朝自己這方,還一顫一顫地,微微左右轉動。 是一只兔子! 竟然是一只兔子! 兔子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那眼睛就像剛剝開的石榴,紅的絢麗,透亮,比尋常兔子的眼睛,起碼大了兩倍!而且還有睫毛,鰍兒都能清晰地數出有幾根。 鰍兒和兔子小眼瞪巨眼, 對視! 對視。 兔子突然三瓣嘴一裂: “jiejie!” “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