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掙扎
白水山。 在山里轉悠了兩天,鰍兒發現,事情有點大??! 這山,出不去! 出不去?。?! 也就是說,那一層光幕不但隔絕了外界,也阻止了山里的一切逃逸出去,他鰍兒能進來,不過是一種巧合。但那雷光造成的門,不是隨時都有,下一次開門不知在什么時候?也不知會在什么地方? 好在是,空氣異常清新,行走在山間,感覺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參與呼吸。 山里的野果也不少,而且,有許多野果從沒見過,即使是能叫得上名的,也比山外的大得多,也更加鮮艷,尤其是那滋味!如果說山里的野果是鮮桃,那以前吃過哪些果子不過都是些爛桃子罷了。 不過,山里寂靜的可怕,沒有鳥鳴,沒有獸吼,沒有蟲呤,有的只是,樹葉上凝聚成珠的霧氣,瀝瀝而下的聲音,樹葉隨風摩挲的聲音……。 “唉?!宾q兒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到山頂看看吧,爺爺說過,天無絕人之路,生死相依,生死相依,一條生路變成死路,實際上,另一條生路已經打開,就看你能不能發現而已?!?/br> 一路上山,鰍兒對山形也有了大致了解。 白水山,看起來更像是切開了一半的饅頭,三面緩坡,一面是如刀削一般的斷崖。 那斷崖處,不斷有霧氣升起,在山間漫開來,升到頂端的,又倒卷而下,使整座山都是霧氣騰騰地。 山頂。 是一塊大約寬二十丈,長五十丈平地,長滿了高不過二丈,形狀各異的樹。 離崖邊六、七丈的地方,長著一棵高三十、四十丈的大樹,巨大的樹冠,有一半幾乎覆蓋了山頂。 另一半樹冠直接伸進了斷崖的霧氣中,樹冠下方的斷崖處,一塊巨石斜斜向上,從遠處觀望,整個山頂就像是張嘴鳴嘯的鷹首,樹冠和巨石就是鷹喙。 粗大的樹干,怕是十個鰍兒手拉手都圍不過來。離樹根不遠處,一汪溪水從石縫里咕咕咕地往外冒,沿著巨石一側流向斷崖……。 “咦!” 鰍兒興奮地叫了起來,他看到巨大的板根那有個樹洞,洞口不大,但他稍稍彎下腰就能進去。在野外,沒有什么比找到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更讓人興奮了,如果,再能夠躺下,再能夠伸直了躺下,那就更爽了! “這山上,會動的都見不到一只,這樹洞里應該也不會有野獸盤踞?!宾q兒咧嘴一笑:“這里,屬于我鰍兒了!我就把家安在這,直到找到離開的路?!?/br> 鰍兒走到溪水邊,掬水洗了洗臉,然后雙手促地,直接伏下身子,整個臉沒入溪水中,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 “舒服??!”柔滑、甘甜的泉水,從齒間順喉而下。 全身汗孔舒張開來,往外流淌著熱氣。 只一會兒,鰍兒就感到渾身黏糊糊的難受,抬頭看看四周,反正這大山里也沒人,干脆!鰍兒把皮袍給脫了下來,露出一身棕紅發亮的肌膚,一看就是經常水里泡,陽光曬,反反復復每年都會脫幾層皮的那種。 撿幾根干枯的草桿,小心地將白色的草桿芯剝了出來。鰍兒在溪邊的石頭上坐下,打算在洗澡前先把皮袍清理一下。袍子不能洗,只能用草芯沾水,一點一點擦。 這還是5歲那年,爺爺用骨針和鼠筋,一針一線給縫的,雖說粗糙了點,但鰍兒很喜歡。 感受著腳踝、腳趾縫間水流的絲滑,清涼,鰍兒一邊擦著皮袍,一邊叨叨絮絮的說著,就像平時,爺爺就在身邊一樣。 “爺爺,你看鰍兒找到的新家,是不是很舒服啊,等鰍兒能出去了,就把您接來。您可不要像現在的鰍兒一樣喔,誤走進哪座大山,出不來了……嗯?” “對??!”鰍兒停下手,抬起頭看著斷崖處,白茫茫的一片:“當時我被他們三個人追著跑的時候,也沒看到這里有大山啊,那爺爺是不是也被大山關起來了,而那座山也和白水山一樣,不走到山前就看不到?” 一定是這樣! 也許,爺爺也在白水山里,他又不知道我也來了! 鰍兒激動地小臉漲紅,沖到崖邊的巨石上大喊: “爺——爺!鰍兒想——!” 喊聲未落, 霎時! 斷崖下方霧浪翻騰,狂風突起,急速向山頂襲來! 扭動的云霧竟像一只只巨大的手,抓向巨石上的鰍兒。 跑?。?! 鰍兒一扭身, 嗖! 縱下巨石。 幾步沖到溪邊、貓腰、抓起地上的包袱和皮袍。 雙腳一蹬! 便向著樹洞躥了過去! 來到樹洞前,鰍兒舒了一口氣,隨手把手里的衣物扔朝洞邊,雙手扒著樹洞口,咻!鉆進了洞里。樹洞不大,大約一丈見方的樣子,樹洞正對的樹干上,好像有點不同,洞里沒有活物,安全! 隨意查看了樹洞的情況,鰍兒轉身,將頭伸出洞外…… 迎面而來的是一只紫色的云霧大手! 啪! ……嘭! “唔!” 鰍兒被云霧巨手拍著倒飛進樹洞里,后背撞在樹干上,嘴里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一陣劇痛從后背向前胸侵來,連呼吸都不能夠! “真……疼?!?/br> “呼、呼、呼、呼、呼——!” 憋了四、五個呼吸的時間,終于能夠正常呼吸了,鰍兒大口大口的喘著! 幸好! 自己人已經在樹洞里。 剛才正準備跨出洞口,看看外面的情況來著,就挨了一下!還只是小半個身子在外面,如果自己還傻乎乎在巨石那里抒情,現在只能是一灘rou泥了。 喔! 雙肩下,整個肩胛有點火辣辣的痛! 應該是出現傷口了,畢竟樹干表面并不平整,在那么大的力量下,硌開皮膚也很正常,只要呼吸沒有困難,那骨頭和內臟就沒事。 緩過氣來,鰍兒瞟了瞟四周,包袱和皮袍還在,并沒有被風卷走。 “咦!” “那是什么?” 在左右兩邊的樹干上、地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紅的、白的、黃的、黑的物塊。大的,有手指那么大,小的,直接就是碎未!掛在樹干上的,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粘液。 嗯? 不對! 是紅的,是血! 這些物塊都是從自己背后飛濺出去的,難道說、難道說…… 紅的,是我的血! 白的……,白的,是我的骨髓! 黑的……? 哎喲!還管什么黑的!一定是皮開rou爛,連骨髓都濺出來了!還有什么不能出來,怪不得后背越來越疼! 不行!我得看一看! 鰍兒猛吸一口氣,就想站起來。 嘶! 后背被黏稠稠的東西粘住了! 這一動,就像是后背貼了一整塊的樹膠,被人猛地撕開! 現在的疼痛已經不是有點火辣辣! 而是像滾油澆上去,許是拉開點點空隙,那燒灼的痛楚,一寸,一寸,往下流淌,背……到腰了……還在淌……。 “不行!這樣坐著力使不出來,我得先蹲起來!”鰍兒咧著嘴:“不然,就要像那些被粘住的蟲兒一樣了!” 屈腿,雙手向后杵地…… “啊——! 爺爺!您在哪兒啊,鰍兒見不到您了!”鰍兒的淚水終于漫出眼眶。 雙手手掌也粘在地上了! 但鰍兒不敢大聲,怕又引起更大的風暴。 “呼——!先歇一下?!睊炅艘粫?,鰍兒無力的閉上了眼,這一歇下來,身體上的感受更加清晰。 可能是適應了,也許是麻木了,身上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時候疼了。 鰍兒只感到,那些粘液在往自己身體里鉆,在皮下漫延開來,漫過肩,漫過肋和腰,而小腹肚臍眼以下三寸的地方,就集中在針尖那么大的位置隱隱發脹,那是丹田。 幼時,肚子經常受涼,爺爺就用食指和中指,沾著點燃的酒,在丹田處給他按揉,也給他講過幾個大xue。 發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范圍也在一點一點地撐開,而體內流淌的粘液還在向丹田匯集。就像本來憋尿就憋著難受,可嘴里還在大口大口的喝水。 “對,把它擠下去,尿出去!”恢復了一些氣力,鰍兒深吸一口氣, 閉眼, 呼氣, 收腹……? 再來!再來??!, 伴隨著一陣刺痛,一絲極細的熱流,從丹田向下,緩緩前行。 到地方了!尿出去!尿出去!尿出去! 噓——噓,噓!噓噓……? 尿不出去,向下走了! 鰍兒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不待這么玩的,還要淌到什么地方? 仿佛體內原本就有溝渠一樣,只要池塘里的水破堤而出,水,自然而然地沿著溝渠流淌。 熱流從丹田而下,每行進一段距離,就停頓一會兒,那停頓的位置又會吸收周圍的粘液,積蓄差不多的時候,又是一陣刺痛,熱流繼續前行。 就這樣,走走停停,經兩腿間,反轉而上到腰眼,背,經過頭頂,到鼻子,嘴,喉嚨,最后在前胸漫開。 熱流經過腰背的時候,粘在后背的粘液滲入體內的速度明顯加快了,粘住手掌的粘液也在手指尖聚成熱流,一路向上。 如果說匯集于丹田的粘液,有一碗,那么,現在匯集在胸口處的粘液,恐怕得有一桶了。而且粘住雙手和后背的粘液,還在源源不斷地積聚而來。 此刻的鰍兒像是個溺水的掙扎者, 胸口憋悶,不能呼吸, 身上的粘液仿佛有千斤重,壓著他, 向下! 向下??! 向下?。?! “嗷——”鰍兒小臉已經憋得發紫, 脖子腫脹得大了一圈, 雙手和上身不停地扭著, 掙扎著…… 這是人的本能,瀕臨死亡時,爆發的力量會是平時的數倍! 啵! 啵! 雙手先掙脫出來! 鰍兒已是昏昏沉沉,意識紛亂,瞪著通紅的眼睛,握緊雙拳,朝自己胸口連連擊打! 終于! 胸口中間,像一道水壩攔道的膻中xue,再也經不住體內熱流,體外拳擊的雙重壓力,一股熱流沖開膻中xue,滾滾而下! “嗯!”一聲悶哼,鰍兒委頓下來,粘住的身子也得以松開。 眼一黑, 鰍兒向前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