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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蟬挽著傅芝鐘往一樓逛,他們來得算早的,樓里的人不多,三三兩兩見到傅芝鐘的人,也不上前打擾傅芝鐘,只脫帽點頭,以示尊重。 傅芝鐘在休假時,是無甚么架子的人。他對旁人也不過是頷首,便掠了過去,不講求虛禮。 十足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做派。 劉蟬并不關注這些樓中遇見的達官貴人,他也不過是那些貴人身邊跟著的夫人姨太沖他行禮時,假笑兩下。 他不喜社交,對南國里這些喊得出名號的人,也不關心。頂多是知曉他們的名字、八卦和那些個愛恨情仇——那是給劉蟬解悶用的。 步步相走,劉蟬被周身這些花給奪去了眼。白中嫩黃的九里香、五大瓣渾圓的花瓣舒開的橘色凌霄、素白花瓣玫紅花邊的西府海棠、還有其它一些劉蟬叫不出名字的花,一盆有一盆被放在高低錯落的木架上,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但傅芝鐘此行目的并非是為了這些花,他是要去花石樓最里面的那處蘭丁閣,拿走自己訂好的幾盆名貴蘭花。 蘭丁閣里的蘭花說是舉世無雙,每賣一盆便是少一盆,都是遺世的獨品。連分株都是難求一束。 不過也不急,南國里的人都知曉規矩。就算是進這花石樓最早的人,也不論傅芝鐘是預訂拿花,還是去挑選蘭花,他們都會等著傅芝鐘進了蘭丁閣,挑選完蘭花后,再施施然進去。 沒人敢與傅芝鐘搶——除了立知秋。 “這盆、這盆、還有這盆!都給我包起來!”才一踏進閣里,傅芝鐘和劉蟬就聽見立知秋頗有特色的嗓音,“我全都要!” 立知秋說著,像閣小孩一樣高舉著雙手,還順便歡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次是我贏了!我要在傅芝鐘之前把這些花都買下來!” 劉蟬,“……”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傅芝鐘。 傅芝鐘抿著嘴,臉色略黑。 管理花石樓的掌柜自然是看見傅芝鐘來了,他滿頭大汗地捧著立知秋這位爺,“爺……爺……您要不看看這后面是誰來了?” 掌柜頗為委婉地說。 立知秋疑惑地嗯了一聲。 他轉身去看,毫無懸念的,他看見了相攜而來的傅芝鐘和劉蟬。 “呀!傅爺!”立知秋絲毫不心虛地和傅芝鐘打招呼。 打了招呼以后,他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劉蟬,“夫人!你也來了!” 立知秋往劉蟬那邊湊。 劉蟬對立知秋禮貌地笑了笑,不留痕跡地往傅芝鐘懷里擠了一下。 他可承受不了立知秋這樣的熱情。 立知秋是傅爺智囊團中的一員。 他雖然是其中最年輕的,不過弱冠,但是名聲極大,素和北方的止夏被時人稱作是南秋北夏。 傅芝鐘曾與劉蟬說過,‘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比立知秋更聰明的人了,止夏與他相比不過是多了幾分世俗?!?/br> 只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不知怎么的,卻是天性浪漫,宛如稚子。他不懂尊卑也不曉得分寸,一貫是任性而為。 有時劉蟬聽聞立知秋做的一些事都瞠目結舌,諸如什么因為怕冷,在政廳里裹著棉被上職,因著嘴饞,叫副官排一下午的甜品鋪子的隊。 也就只有傅芝鐘這樣的上位者,會心平氣和地待他了。 “傅爺,我把你肯定喜歡的蘭花都買下來了!”立知秋一點也不怕死地和傅芝鐘說。 語氣間全是得意。 傅芝鐘懶得理會他,就只拿余光掃了立知秋一眼。 他是清楚立知秋這脾性的,越是理會他,他就越是洋洋。整個人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本來也是先來后到的道理,立知秋先買那就讓他先拿去就是了。傅芝鐘也并未覺得有什么。 于是傅芝鐘毫不在意地哦了一聲。 “帶家仆與你搬了嗎?”傅芝鐘只問。 果然,立知秋被噎住了,他臉上的笑都凝滯了一瞬。 立知秋最討厭出門帶人了,若不是平日傅芝鐘強行勒令要求,他行動周圍必須有警戒安保的人,立知秋早不知道一個人浪到哪兒去了。 旁邊的劉蟬看著立知秋陡然垮下來的神情,忍不住輕笑起來。 劉蟬挺喜歡立知秋這人的。 因著立知秋那聲‘夫人’而非‘太太’,也因著立知秋身上那少有罕見的純粹燦爛。 他想,傅芝鐘應當也是喜歡立知秋這下屬的。 立知秋今年弱冠,恰好是傅芝鐘的稚子傅晚玉的年歲,而立知秋又是那少年氣的樣子,叫人難以不喜。 雖說立知秋總是沒有章法,不懂規矩,但是這世道,放浪形骸的人多,滿懷赤子之心的人卻是稀奇。 “傅爺,何要捉弄人?!眲⑾s難得開口,與立知秋解圍,“恰好我們來時帶了些安保的侍從,允兩個過去護立先生的安全不就好了?” 立知秋聞言,可憐巴巴地看向傅芝鐘,跟個討糖討壓歲包的孩子似的。 傅芝鐘看看立知秋,又看看劉蟬,劉蟬正沖他眨眼睛。 最終,傅芝鐘有些無可奈何地點頭。 盡管劉蟬不說,然傅芝鐘是知曉劉蟬心喜立知秋的。不是有任何曖昧旖旎之色的喜歡,而是一種長輩對孩童的喜愛。 立知秋此人說他精明吧,卻又不懂人情世故,到處惹是生非,傅芝鐘自己都繼續不清為他善了多少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