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無法平等的父子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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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已經升起一顆暖融融的朝陽,新的一天是難得晴朗的好天氣,所有人都已經平安救出,真是皆大歡喜的好事情。 那么少他一個不重要的人,應該也不是多大的事吧。 折斷的腕骨幾乎不能支持他抓緊繩索,他甚至沒有力氣去攀住陡峭的石壁,手臂酸脹難忍,用盡全力也無法完全抬起來。 可為什么明明骨裂的左手扭曲痙攣,疼到麻木,卻還是顫抖著伸出,想要去抓住那一絲渺茫的希望? 他想不明白,只覺得可笑,為自己這荒謬的求生欲感到無奈。 荒謬嗎?求生難道不該是人的本能嗎?就像黑暗中的人會向著光走,亦是出于內心的一種本能。 “孟星河!”被嗡鳴聲纏繞的耳內突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音波,井口處出現了舒窈去而復返的身影,她朝他大喊:“把手給我!” 她顧不上周遭硌腿的碎石塊,俯身半趴在井沿,苗條腰肢上系著安全繩,向著他伸出的手臂纖細,卻也十分堅定。 虛弱無力的胳膊被他咬牙抬到了極限,然后被她一把握住,從邊側向上牽拉。 她的手掌溫熱,天光中微蹙的眉眼略顯擔憂,盡管沾染了些灰塵,卻美得讓他挪不開眼。 阿窈不就是那束光么? 他又何嘗不貪戀溫暖,只是當抉擇來臨時,他從來沒有被堅定地選擇過。 所以不愿困頓于黑暗中的他才會那么渴望那么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如一只沒有自知之明的附骨之蛆。 而他善良的姑娘,并沒有拋下他。 可他卻弄丟了她給的唯一的念想,丟在了最深沉的黑暗里,再也找不到了。 日行當空,歷經了近22個小時的救援,所有井下人員并救援人員全部回到地面,救援順利完成。 禮貌得體地掛斷第n個記者電話,孟玥藍理了理被她自己撓成雞窩的火紅卷發,朝墻角不知在做啥的倆人走過去。 十一月的秋陽已經失去了炙熱的溫度,區區的一點點暖意也被蕭瑟的秋風毫不留情地帶走,孟星河抱膝蜷坐在墻邊,纖薄身背在冷風中輕輕發著抖,他不時發出輕低的干咳,碎發濕漉漉地貼在光潔的額頭,滿臉不知是水還是汗漬的液珠,濕透的襯衫貼在身上,衣領處隱隱有著可疑的紅色。 舒窈出奇耐心地蹲在他跟前,像是在不停勸說著什么,孟玥藍走近時恰好聽到一句:“我總得幫你包扎吧,或者你跟我去救護車,讓醫生幫你行嗎?” 井下救上來的人,勘探隊和淘金者加在一起攏共有20人,不到一天一夜的時間全部救起,且總計只有三名傷者,無人員死亡,這對救援隊和天舒來說都是最大的成功。 先前孟玥藍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將所有試圖探明的記者和媒體鎮壓下去,除了公關部之外連集團總部都沒能拿到一手消息,封鎖的滴水不漏。 如今形勢rou眼可見是不幸中的萬幸,孟玥藍也總算長舒一口氣,熬了一夜,她也滿眼血絲疲憊不已:“你倆都沒事可太好了,嚇死姐了。兩位老爺子在辦公室等著呢,你倆要現在過去嗎,還是先去醫院躲躲?” 墻角坐著的人沒什么反應,舒窈抿了抿嘴角,語聲難掩疲憊:“先去醫院吧,他手好像受傷了,也不讓我碰?!?/br> 孟玥藍頗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只見孟星河牢牢抱住自己的左手,用力到全身都在發顫,像在竭力抵御著什么疼痛:“奇了,你都不讓碰的話去醫院也沒轍呀?!?/br> “不去醫院……”沙啞的嗓音打破沉默,孟星河慢慢抬起頭來,蒼白面孔上不遺血色,琥珀般的瞳孔蒙上混濁水霧,不甚清晰,干裂的嘴唇咧了咧,牽出一個勉強的弧度:“要開始準備善后事宜了,阿窈,我們去見爸爸吧?!?/br> 他話語之間喉頭頻繁滾動,一句話被細碎的咳嗽聲打斷幾次,嗓音嘶啞帶著雜音。 私自跟隨救援隊下井,如果不是作秀,就是違反規定臨陣逃脫,傳到孟宗輝耳朵里,是決計不會當他伉儷情深救妻心切的。 即便現在的傷亡情況已經達到最好的預期,然而滲水坍塌的礦井對即將公開的商山礦公募基金是巨大的沖擊,上市公司對礦難的披露制度也決定他們根本沒有緩歇的時間,必須要在媒體開始大肆宣揚之前找到最佳的解釋方案,給到公眾最合理的信息披露。 這樣的道理孟星河拎得清清楚楚,舒窈也心知肚明,自從陳風繩索斷裂事故發生之后她就心緒不寧,顯示器中孟星河那決絕的一瞥始終在腦海中縈繞,她總覺得有些東西不太對勁,可現在顯然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嗯,那好吧?!彼缓猛讌f,此時有救援隊員收拾東西路過,舒窈問他們要了一條保溫毯,仔細地幫孟星河披上,不放心道:“你…真沒事?” 她過于殷勤的關懷顯然沒能讓孟星河適應,他凍得發青的臉龐微微仰起,強忍住咳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某些生氣的蛛絲馬跡,無所收獲之后只好局促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外面太冷了,你倆進屋說吧?!蹦涿畋粌扇说幕铀岬?,孟玥藍翻了個白眼,徑自裹緊了大衣揚長而去。 廠長室里,孟宗輝和舒建平在監控屏前已經坐了近兩個小時,倘若不是這幾個混賬孩子刻意隱瞞,他們兩把老骨頭還能再來早一點。 救援隊匯報完地下情況以后,廠長郭翔興沖沖地進來,朝兩人道:“傷員都已經送醫,救援人員說除了一個被炸傷的以外其他傷情不算嚴重?!?/br> 舒建平點點頭,松了口氣,天舒復市在即,倘若因礦難造成傷亡,商山礦將面臨直接的強制關閉,短期內根本不要想項目的推進了。 “礦井情況呢?”一旁沉默的孟宗輝接口道,與舒建平的關注點不同,他更在意損毀的礦井會造成多少資產損失。 “礦井……”郭翔有些為難,猶豫片刻道:“地下河水已經漲上來,超過了第三道警戒線……” “礦井宣布報廢了是吧?”孟宗輝的聲線低沉厚重,不怒自威。 “……”郭翔沒再說話,這座礦井位置不算太深,設備相對齊全,在先前的規劃中將被用于建造小型的井底探險體驗基地,有著可觀的營收預期,如今被地下河淹沒,直接的損失攀升達數千萬,他一個小廠長,根本不敢多嘴說一句,只好偷眼看向舒建平,乞求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