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唯一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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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放!快!8號繩索要斷了!”對講機里傳來頭頂指揮臺的聲音,已經攀至他同高度的陳風慌亂異常,急于踩著他的肩背繼續向上攀爬,全然不像一個剛剛骨折的人。 “為什么?”麻木的聲音悶悶傳來,受傷的小腿突然被一只手握住,陳風大吃一驚,倉皇低下頭去,探照燈慘白的燈光下是孟星河微微仰起的面龐,失盡了血色,猩紅的血絲彌漫過琥珀一般剔透的眼眸,眼眶生生逼起緋紅,像極了一只地獄里爬出的吸血鬼。 “我已經在救你了,為什么還要這么做?”他沉靜的聲音悠悠傳來,不論陳風如何踢踹,那抓住他小腿的手掌遒勁牢固,紋絲不動:“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為什么還要搶走它…...” “放開我,你這瘋子!”陳風咬牙切齒地大聲呼喊:“救命??!” “你那么想要,我給你吧?!蔽赵谒⊥鹊氖种嘎昧?,將他一點一點往下拉,孟星河像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茫然無辜地看著他,紅腫的左腕彎折成怪異的角度,明顯是折斷了,卻顫抖不止地一點一點收緊,突然向下一拽。 拉伸到極致的繩索被這突然的墜重一鐙,扭成股束的尼龍絲瞬間崩斷,繩索上的兩人遵循引力筆直墜落,重重砸入升涌而上的地下河中,震蕩起數米高水花。 落水的瞬間與水面接觸的后背再次感受到鐵板一般沉重的拍擊感,刺骨的河水幻化成無數道流動的冰凌,從口鼻七竅洶涌鉆入,一路如刀刃般劃傷氣管,直沖入肺腑,連帶著在胃中也卷起一陣突然的痙攣,孟星河無暇顧及,徑直往水底深處潛泳而下。 他水性不好,下潛的極為費力,被冰冷河水激蕩的四肢愈發僵硬不協調,水底漆黑一片,能見度幾乎為零,他有些詫異,那不久前才剛剛沒過腰身的河水,如何就能成了現在深不見底的樣子? 肺中的空氣快速流失著,他仍然沒有找到那塊手表,記憶中從破損的快遞包裹里拿出時雪亮的銀色與眼前漆黑一團的水幕交叉融合,形成一個又一個明亮的光斑,在他欣然摸索過去時又倏忽化為泡影。 明明就在這里的…... 漆黑的水中,恐懼和窒息迅速將他吞噬,無論如何閉氣,肺里的氧氣仍然消耗殆盡,水面上方傳來隱約的跳水聲響,但他耳中只余嗡鳴,而后陷入茫然的空寂。 陳風甫一落水便迅速調整了姿勢,憑借自己豐富的經驗向著水面上壘砌的高地游去,他看了一眼下沉的孟星河,眼中冷光閃過,竟是頭也不回地游走。 萬幸的是,從突發狀況一出現起重機便開始快速放松鉸鏈進行下放,等待在天井下的救援隊員也持續待命著,兩人墜落時的高度尚不足以致命,升騰的河水也起到了極大的緩沖作用。 落水后的數分鐘之內,兩人已經相繼被救上高地,陳風狀態尚好,他接過救援隊遞過來的毛巾簡單擦了擦,冷眼旁觀著后面被拖上來的孟星河。 孟星河沒有溺水,但反應仍有些劇烈,他十分抗拒靠近他的人,救援隊員很是費了些力氣才把他拖上高地,對于他的不配合還很是罵罵咧咧了一陣。而他自上岸后便一聲不吭,右手緊緊攥著左胸前的衣料,縮在一邊哆哆嗦嗦地悶聲咳嗽。 新的繩索降了下來,水位已經攀升到快要淹沒高地,所有的井下人員必須一批次完成運送,有了前車之鑒,救援隊反復確認了繩索牢固程度,才重新為二人穿好稱重背帶,扣好鎖扣。 整個過程中,孟星河除去被人靠近時的掙動之外,勉強算得上安靜,及至井口,舒窈早已焦急不已地等在那里,陳風先一步到達,被救援隊接起后直接送往救護車,舒窈也急忙忙跟了上去。 孟星河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遠去,寂然的眼眸中光芒愈發黯淡,過分纖長的眼睫似是頗為疲倦地半斂下來,目光落在自己顫抖不已的手腕,在看到內側那道蜷曲的疤痕時流露了出顯而易見的厭惡。 “sophie,這里還有其他傷員,我的腿傷也不能再拖了,快上來?!标愶L坐進救護車,身上裹著救援隊發給的錫箔保溫毯,催促道。 舒窈有些赧然,略帶焦急的目光一瞬不瞬望向井口的方向,急聲道:“再等一下,應該就快上來了?!?/br> “不能再等了,傷員的救治時間耽誤不得,”救護車中的醫護人員安置好陳風,責備地掃了一眼猶豫不定的舒窈:“讓他等下一班吧?!?/br> 舒窈嘴角輕輕抿起,目光徘徊幾瞬,終于朝救護車走來。 “抱歉theo,你先去醫院,我稍后就來?!彼谲囬T前駐步,滿是歉意地對他說。 可他不想要她的道歉,他不想要看到她拋下自己去救那個偽君子,陳風幾乎是立刻憤怒地擰起了眉毛,大聲道:“我為什么會落水,sophie你不知道那個家伙有多可惡吧!” 意外發生時吊索的位置剛剛上升不到半程,即便自井口打下的探照燈光將天井照得亮如白晝,由于距離過遠,等待在井口的舒窈并沒能看清楚當時的整個過程,等她火急火燎地跑到救援隊預先架起的實時攝像頭前時,只看到了與陳風的驚慌失措反差鮮明的,是孟星河近乎呆滯的鎮靜,他最后仰起的面容上那份絕望和孤勇,化為一把利劍直直穿刺過舒窈的心臟。 讓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在那樣的極端情況下,她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譴責陳風的作為,可他的反應完全不該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領導者該有的,連最起碼的鎮定都做不到,還險些釀成了更大的災難。 舒窈不敢去細想,倘若那時絞盤上升的高度再高一些會怎樣,倘若孟星河沒有在第一時間抓住他又會怎樣? “對不起……”舒窈后退一步,“我替他向你道歉,但我得去看看他?!彪S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向后方跑去。 “sophie!”陳風嘶啞的聲音走向哽咽邊緣,他喃呢著,像是問她,又像是自言自語:“你還會來找我的,對嗎?” 奔跑的腳步頓了頓,卻終究沒有回頭。 井口陡峭,獨自一人很難攀上去,而頭頂上接應的救援隊員見他根本不配合便開始大聲呵斥,孟星河這才慢吞吞地仰起頭來,絞盤切近井口,救援隊員正在朝孟星河大聲喊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