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群起而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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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凝向來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這一點景佑帝心下很清楚,是以此刻看著面前臉色狀似平靜,實則眼底充滿驚駭的女子,他的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笑意。 想要不知不覺的讓她入了圈套,還真是不容易…… 借她的手做了這么多事情,景佑帝對她的本事也多有了解,因此他不敢給她片刻喘息的機會,眼下就要她死。 一旦給她時間,怕是會夜長夢多。 這丫頭的手段,他已領教的足夠多了。 對視上楚千凝幽暗的眸光,景佑帝故作悲痛的回視,語氣低沉,“是朕錯看了你,以為你行事有度,不想也會恃寵而驕?!?/br> “陛下這是打算過河拆橋?”楚千凝挑眉質問。 此話一說,殿內瞬間變的鴉雀無聲,似乎連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過河拆橋這種事,便是有何人看出來了也定然不敢當面質問。 何況…… 被質問的人可是當今陛下。 但眾人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楚千凝的意圖,陛下圣旨已下,她今日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索性就破罐破摔,凡事隨心。 最慘也就是一死,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再說景佑帝聽聞楚千凝的話,心知她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利用,是以也不給她多言的機會,只揮手道,“將酒端上來?!?/br> “是?!?/br> 九殤應了一聲,從身后的小太監手中接過托盤,呈到了楚千凝面前,“公主殿下,請?!?/br> 看了一眼那斟的滿滿的一杯酒,她抬手端起玉質的酒杯,只覺得指尖一片寒涼,如這座森嚴的宮城,無法給人半點溫暖。 轉頭看向景佑帝,楚千凝寒聲說道,“五公主死的那日我就知道,我的結局必然會與她一樣,狡兔死、走狗烹……” “閉嘴!” “怎么?陛下怕我說出什么不該說的?”她揚唇淺笑,“大不了您就將這滿殿的宮人都殺了,反正您身上血債累累,也不差多出這幾條性命?!?/br> “大膽!”景佑帝指著她怒聲喝道,“來人,將毒酒給她灌下去!” “不必了?!?/br> 冷冷的掃了一眼要上前的兩名小太監,楚千凝二話不說仰頭喝盡了那杯酒,將酒杯放回到托盤上,她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裙,隨后轉身走出了泰清殿,背脊挺直,風華不減。 見狀,楊翥試探著看向景佑帝,“陛下……” 就這么讓公主出宮去了? “隨她去!”那毒很快便會發作,她撐不了多久。 “……是?!?/br> “將這個膽大妄為的毒婦給朕拿下,關進天牢,擇日處死?!绷侠硗瓿氖虑?,景佑帝瞥見一旁的傅思悠,眸光驟然沉了下來。 “陛下……” “帶走!” 話落,便不顧傅思悠的掙扎和喊叫,徑自將人拖出了殿中。 皺眉看著地上的一灘血跡,景佑帝的眉頭皺的愈緊。 嫌棄的揮了揮手,立刻便有宮人提著木桶上前,仔細將傅思悠跌倒的那處擦拭干凈,可血跡擦得了,血腥味卻遲遲沒有散去。 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散在空氣中,如一個個難以逃脫的夢魘,無聲無息的籠罩在景佑帝周圍,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近來他總是多夢,夢到從前被他殺害的那些人,有大臣、有宮妃,還有…… 皇后。 “啟稟陛下,奴才有要事稟報?!本艢懙穆曇舻偷晚懫?。 “都退下?!睂铘愕热硕稼s到殿外之后,景佑帝方才看向他問道,“何事?” “官將軍到了?!?/br> 一聽是官重錦回城了,景佑帝的眸光豁然亮起,“在哪兒?!” “現在御書房等候?!?/br> “更衣,朕這就去見他?!焙鋈幌肫鹆耸裁?,他又朝九殤問道,“只他一人回來的?可有隨從或是輕騎與他同行?” “回陛下的話,官將軍恐走漏了風聲,是以只獨自回了建安城,身邊未帶一人?!?/br> “好!” 景佑帝面露喜色,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跟在他身后往御書房走去,九殤始終微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 且說另外一邊,楚千凝自泰清殿離開后,一路直奔宮外而去。 方才出了宮門,竟意外看到了俞漢遠和其他幾位老臣,他們似是要一起進宮探望景佑帝,邊走邊議論著什么。 看到楚千凝的時候,俞漢遠本想請個安就趕緊過去,可瞧著她臉色蒼白,眉頭緊皺,腳下便仿佛生了根一般。 剛想上前詢問,就見她忽然暈倒在地。 “公主!” 一見楚千凝昏倒了,俞漢遠等人趕緊上前,卻見她唇角掛著一絲血跡,唇瓣微微泛青。 如此模樣,便是他們不會醫術也能猜到發生了什么。 她這是中了毒了! “太醫,趕快去叫太醫?!庇釢h遠剛想著人去侯府傳信兒,便見輕羅和冷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飛快跑向這邊。 “世子妃,您這是怎么了?” “陛下……賜了我一杯毒酒……”楚千凝的眉頭緊緊蹙起,額上滿是冷汗,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回府……讓夫君速速離開……” “毒酒?!” “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楚千凝的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卻足以讓人猜出剛剛發生了什么。 景佑帝賜了一杯毒酒給她,準備要了她的性命,而聽她所言,似是此事還牽連到了侯府的世子,又是一條人命。 俞漢遠驚疑難定的看著被冷畫抱走的楚千凝,許久都未回神。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為何忽然對公主下了殺心?! 而俞漢遠心中的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宜妃娘娘傅思悠勾結二皇子鳳君擷,毒害陛下,意圖篡位,如今事情已經查明,陛下便將宜妃關押,另著御林軍去了皇子府。 不過—— 有一點令人意想不到的卻是,宜妃腹中的孩子沒了,而害她小產的人正是護國公主楚千凝。 此事是由景佑帝親口說出來的,自然沒有朝臣敢質疑什么。 可私底下,俞漢遠的心中卻滿是疑云。 好端端的,公主害宜妃做什么? 她根本就沒有理由啊…… 再回想一下見到楚千凝出宮時的情景,俞漢遠的心里便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公主被賜毒酒這件事有很多問題。 只是…… 人都已經去了,再多想什么也是無用。 長長的嘆了口氣,俞漢遠滿目憂思的坐在廳中,想起那日他和楚千凝的一番對話,心里不免有些惋惜她的離世。 俞夫人走進廳中的時候,就見自家老爺又在發呆,近來他經常如此,也不知是怎么了。 “老爺……” “夫人來啦?!逼鹕碛蛴岱蛉?,俞漢遠臉上勉強露出一抹笑。 “聽聞陛下已經無礙了,您應當高興才是?!?/br> 見他反而悶悶不樂,俞夫人不禁覺得奇怪。 聞言,俞漢遠不禁又嘆了口氣,“陛下是沒事兒了……可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 “……她被陛下賜了一杯毒酒,香消玉殞了?!闭f起這件事,俞漢遠的眼中不禁浮現出一抹悲戚之色。 “什么?!” 聽聞他所言,俞夫人驚愕不已。 前不久方才見過,這人怎地說沒就沒了呢? 想到那位容貌絕倫的公主殿下,俞夫人的心里就不免有些哀傷,總覺得那孩子命運多舛,之前沒了爹娘,又嫁到了侯府那樣的人家,如今竟連性命都沒了,實在是令人心下哀婉。 “老爺、老爺……不好了……” 忽然,府上的小廝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出大事兒了!” “出什么事兒了?” “寧陽侯府著了好大的火,世子爺守著公主殿下的尸身沒能逃出來,葬身火海?!?/br> 隨著小廝的話說出來,俞漢遠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啪”地一聲打破了原本平靜的夜。 這一晚,侯府火光沖天,火勢極大。 直至天明時分,大火才終于被完全撲滅。 誰也不知道這場火是因何而起,有人說是下人不慎打翻了油燈,讓靈堂起了火,這才造成了這場悲劇。也有人說,是世子爺自己傷心欲絕,欲隨公主而去,是以便選擇了自焚。 可無論是哪種說法,都無法令俞漢遠信服。 特別是想起楚千凝臨死之前說的那番話,他就不免疑心,黎阡陌的死會不會和宮中的那位有關? 否則,世子爺怎么會莫名其妙的葬身火海,難道不是被滅了口嗎…… * 黎家出事后,朝中一切如舊。 景佑帝惺惺作態的下旨厚葬他們夫妻二人,百姓自是對他的行為贊譽有加,可俞漢遠的心里卻始終梗著一根刺。 這日上朝時,他向景佑帝辭了官,終是徹底寒了心。 對于他的離開,景佑帝裝模作樣的挽留一番,見他心意已定,便也沒有不再多言。 而就在他辭官之后,二皇子鳳君擷忽然逃出了建安城,準備起兵造反。偏偏禍不單行,北周也忽然兵發東夷。 戰事一觸即發,打了景佑帝一個措手不及。 鳳君擷他倒是不足為懼,可他沒想到,北周會忽然摻和一腳。 官重錦回城的事情慎之又慎,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曉,除了,九殤! 還沒等景佑帝抓他問話,就發現他不見了。 如此一來,倒越發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想到自己這么久以來信任的人居然別有用心,景佑帝便氣得怒不可遏,可如今戰事迫在眉睫,他也沒時間去理會九殤的行蹤。 北境大軍沒有統帥,短短數日便被打的節節敗退。 以往有官重錦威名的震懾,還能讓北周人忌憚一二,可如今大軍壓境,他卻遲遲不露面,東夷軍心不穩,反助漲了對方的氣焰。 無奈之下,景佑帝急封鳳君墨為太子,派他親往北境,以安軍心。 不想北周的問題還沒解決,就接到了西邊的加急奏報,說是黎阡晩生死不知,黎阡舜和莫輕離被西秦皇室扣押,邊境將士氣惱不已,紛紛懇請景佑帝下旨發兵。 倘或沒有北周的事情,景佑帝保不齊就準了,可如今狼煙忽起,若再與西秦交惡,東夷便會四面楚歌,是以他絕不能貿然出兵。 但西秦屢屢挑釁,令一些沖動莽撞的將軍忍無可忍,冒死予以反擊。 結果消息傳回建安城,景佑帝卻下旨將其處死。 這般舉動無疑令邊境將士心寒,素日跟隨黎延滄身邊的幾位將軍便有意追隨他而去,上刀山、下火海也勢必要將公子小姐救回來。 手下的將士愿意冒死相隨的人雖不多,但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一兩萬人。 他們不愿再效忠這樣的君王,可勢力微弱,難以生存,唯有投靠別國。就在他們為此爭論不休的時候,北周的使臣忽然找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