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她無意識透出的防備在身體四周筑起了高高的玻璃墻,抗拒一切。 對于何長青的話,安之像是沒聽到一般,自始自終一個字也沒回,至于楚知意,她更是一個眼神也沒給。 南桑有些擔心,擔心安之這樣的行為會被說成是白眼狼。 要知道作為一個藝術工作者,除了實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藝徳,古往今來,有多少才情艷艷的人,最后都撲在了“藝德”兩個字上。 后輩最忌諱的,就是對長輩不尊,對前輩不敬,而安之的行為恰好兩種都占了。 南桑想提醒安之好歹明面上應付一下,但轉頭一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說就說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安之自身能力不俗,背后有時代新風,還有時家撐腰,好像也不需要擔心什么。 安之的冷漠一度讓何長青面子有點下不來,他笑了笑,打了個哈哈,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安安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怎么喜歡說話?!?/br> “是,是,是,安之老師話的確是比較少,”總導演連忙圓場,將還被堵在門口的前輩們迎了進來,“來,來,來,老師們都坐下,別站著了?!?/br> 節目組還是挺有能耐的,來的都是在舞蹈界很有名的人,來頭不小。 有著名編舞家,有舞蹈電視節目制作人,還有何長青這樣在海外十分有名氣的舞劇表演教育舞蹈家。 對在座的大部分人來說,他們是榜樣,也是目標。 大家壓著興奮和激動,擁著前輩們重新圍著桌子坐了下來,總導演和副導演站在臺上,將這次的團建活動大概講了一下。 和南桑猜測的一樣,所謂的團建活動,無非就是圍在一起聊天,聽前輩們講述自己的舞蹈經驗,切磋一下舞技。 然后再一起吃飯,增加參賽的舞蹈演員們彼此的熟悉度,并借此讓觀眾們了解舞蹈演員們在臺下的生活是怎么樣的。 整個過程,都有攝像機跟拍,將他們的言行舉止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 這次團建活動明面上,是為了讓大家放松一下一直緊繃的神經,可實際上,沒人能夠真正的放松。 因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舞臺上的表演,是以實力征服觀眾,但私下的真性情,才是最好博觀眾好感度的時候。 …… 到了訓練廳,大家圍坐在地墊上聊天,主持人很幽默,氣氛融洽。 “長青老師,您真是安之老師的老師???”有人好奇問。 “是?!焙伍L青呵呵一笑,“我是她第一個老師,沒想到十多年后,會在這里遇到 ?!?/br> 蹭熱度和話題在日常交際中是很普遍的事,在節目中更是常見的cao作。 這幾年,何長青在國外發展得很不錯,但在國內,安之的知名度要遠遠高于他。 只要帶上安之老師的名號,他在國內的關注度自然會提高不少,安之的所有成就,都有他的一部分功勞。 所以他要和安之打好關系,至少,要在人前表現出和安之關系很好的樣子。 “那也是很有緣分,您可算是安之老師的啟蒙老師??!” 坐在他身邊的陸詩芬笑著感嘆著,看著安之的眼神帶上了nongnong的羨慕,“有您這樣的好老師,難怪安之老師會這么優秀?!?/br> 陸詩芬恭維的話讓何長青笑得很開心,他拍拍陸詩芬的手,搖了搖頭,十分謙遜,“算不上?!?/br> 說著,他對楚知意揚了揚下巴,“安安的啟蒙老師,應該是她的母親才對?!?/br> 楚知意勾唇笑笑,低頭抿了一口茶,明顯不想接這個話。 大家都有點尷尬,偷偷看了眼安之,不知道該說什么。 安之跳槽到時代新風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合作了十幾年的母女突然崩了,剛知道這個消息,大家都嚇了一跳,畢竟之前她們的合作一直都十分融洽。 安之很信任楚知意,將所有事情都交給楚知意打理,而楚知意對安之也盡心盡力,無論什么都為安之爭取最好的,在人前處處維護安之。 可曾經關系如此好的母女,如今坐在一起,卻一句話也沒有,疏離得像是陌生人。 相對于自己的親生女兒,楚知意反而和陸詩芬比較親近。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孝道為上,父母無大錯,于是他們下意識的將安之當成了過錯方,而楚知意是對自己的女兒太過哦失望,才會如此冷漠。 氣氛一時很尷尬,宋易看了安之一眼,出聲轉移開了話題: “長青老師,我當時學舞蹈時老師都以您作為例子鼓勵我們,我一直想著要見您一面,您卻出國了?!?/br> “我很好奇,您明明在國內發展這么好,可為什么會突然選擇出國?” 聽到這個問題,何長青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后輕咳了一聲,緩聲道: “當時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雖然一直留在國內發展會更好,但我也想讓全世界看到中國的舞蹈是什么樣子?!?/br> “年輕人嘛,有自己的抱負,如今年紀大了,沒了當年的精力……” 說話間,他的目光時不時從安之的身上掃過。 楚知意下意識抬起了頭,也默不作聲地看著安之。 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讓人很不舒服,聽著他們說說笑笑,安之胃里翻騰著,十分難受。 看著這一張張虛偽逢迎的臉,她一陣反胃,只想奪門而出。 但是四處都是攝像頭,她非但不能這么做,還得盡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就像她曾經在學校不得不和人表演雙人舞時一樣,明明心里很抗拒,但動作卻要表現得親密,眼神還要含情脈脈。 上臺表演一次,下臺就要崩潰一次。 安之心中堵著一口氣,悶得厲害。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情緒,大抵和時懷瑾待久了,隱忍度就降低了。 看著在人群中夸夸奇談的說著自己的經驗和感受的何長青,聽著大家的笑聲和掌聲,安之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異類。 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何長青和楚知意是怎么樣的人,也比誰都看得清楚,可就因為如此,她比誰都孤獨。 明明四周都是人,歡聲笑語,她卻覺得比如何時候還要孤獨。 好像諾大的世界,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滿心的話只能憋著,無人可說。 一直和工作人員站在一起的時穆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宋易,這個男人的眼睛像502似的,一直黏在他小嬸身上。 同樣是男人,他當然明白宋易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他小嬸都已經嫁給他小叔了! 時穆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拿出手機給他小叔發了好幾條消息。 …… 中午回化妝間吃飯時,化妝師們都已經離開去吃飯了,整個化妝間就安之他們三個人。 身邊不再圍繞那么多人,安之偷偷舒了口氣。 但一想到下午還要繼續錄,一直要錄到晚餐,剛剛舒緩了一點的壓抑又涌了上來,再次將她淹沒。 節目組今天安排的餐食比以往都要好,可看著食盒里的東西,安之卻沒有一點胃口。 放下了沒吃兩口的飯,安之垂眸想了想,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最后一顆草莓糖。 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將糖果放入口中,用舌尖卷著,一點一點吮、吸著。 草莓香味很濃,甜味淡淡的,一絲一絲充滿了口腔。 糖果就一點點大,就算融化得再慢,也很快吃完了。 糖塊消失的那一瞬間,安之莫名覺得很委屈,她抬手扯了扯楚知意的衣服,仰頭問道:“南南姐,我下午能不參加錄制嗎?” “我想回家,我想阿瑾了?!?/br> 前一句她的聲音還算正常,可在說到“阿瑾”兩個字的時候,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哽咽。 “我好想阿瑾?!?/br> 安之低下頭,抱住自己的胳膊,喃喃著又重復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語,很無助。 安之的情緒明顯不對,可在錄制中途無顧離開這種行為在行業內是不被允許的。 更何況,今天還有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在場,離開的話,對安之以后的發展是十分不利。 南桑一時有些為難。 時穆性格大大咧咧,聞言湊了過來,拿出手機笑嘻嘻道:“小嬸,你想我小叔還不簡單,你等等,我馬上讓你見到他?!?/br> 說著,還沒等安之反應過來,他立刻點開時懷瑾的頭像,給時懷瑾就撥了個視頻電話。 安之還沒想好該用什么心情見時懷瑾,又害怕打擾到時懷瑾,一時有些緊張,揪緊了衣擺,甚至想叫時穆掛了視頻。 但看著那不停跳動著的綠色圖標,她又有點期待。 提示聲響了一聲又一聲,一直到最后,時懷瑾也沒接。 看著“對方正在忙或者手機不在身邊”幾個字,安之心中隱隱失望,又莫名松了一口氣。 “嘟”的一聲,超過時長未被姐通,視頻自動掛了。 時穆不好意思地看著安之,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笑笑,“小叔經常不接我視頻電話,要不小嬸你自己打,他肯定接?!?/br> 安之咬咬唇,搖了搖頭,輕扯了下嘴角,“不用了,下午錄完就能回去了,很快的?!?/br> 說著,安之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勇敢一點。 …… 而與此同時,時懷瑾正坐在宴離生的辦公室里,手機置于桌角,面前的資料摞了好幾堆。 他低著頭,認真地看著時代新風的公司內部資料,而宴離生卻翹著腿坐在他對面,悠哉游哉地看視頻。 手機在桌上瘋狂地震動著,時懷瑾卻依舊低著頭,沒有要去看的意思。 宴離生掃了好幾眼,提醒道:“不接電話?” “嗯?!睍r懷瑾隨口應了一聲,頭也沒抬。 “萬一是急事呢?”宴離生又問。 時懷瑾眉頭一皺,終于放下了文件,拿過手機就一看。 看到時穆的名字,他又重新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繼續埋頭看文件,食指不耐地敲了敲桌面: “宴離生,你公司的蛀蟲不少,我現在是在幫你,你最好不要出聲干擾我,把聲音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