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像風一樣,永遠捉不住。 花不語爆發了驚人的力量,掙脫了眾人的束縛,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那片衣角擦著他的指尖滑走,不帶半分留戀。 就如同那段記憶中,他說愛他,卻又如此絕情。 花不語跪在崖邊近乎絕望地嘶吼,他連顫抖的力氣都不剩,僵硬地蜷起身子,卻緩解不了半分的痛苦。 食盈獸依舊坐鎮在崖邊,并沒有阻止他,卻對著其余想要過來的人露出獠牙。 “天元仙尊……”有人開口想要勸解,立刻被食盈獸一尾巴甩了出去。 季滄笙對它說。 攔住他們。 保護好花不語。 還有,永別了。 花不語看向不遠處的那道連光也滲透不進的裂縫,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進去。 身后的一切被淹沒在了風聲里。 他一路下墜,身遭寒冷刺骨,可卻冷不過他幾乎被冰封的心臟。 那里還跳動著,在他的胸腔里震顫著,宣告著。 他還活著,可他最愛的那個人卻永遠消失在了這世上。 花不語不斷地下墜,壓斷了許多長在斷崖上的樹枝,他的傷口愈合得很快,連血液也未干涸,就再看不見傷痕了。 若是心也能如此痊愈,便不再會遭受這般痛苦了罷。 可那樣算活著么。 前世今生的回憶不斷地在花不語腦中回現,記憶里全是有關那個人的畫面。 崖底光禿禿的,相較于斷崖之上寒風呼嘯,這里連雪也落不進來,那么的寂靜,寂靜得什么也不不剩下。 他并沒有跳進陰界之門,而是落于幽閉谷的谷底。 為什么沒有! 為什么他不在! 花不語在這滿目死寂之處發瘋似的尋找起來。 他一定在這里…… 他一定在這里! 既然自己也沒有落入陰界,是不是也意味著…… 像橫亙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花不語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可這兒什么都不剩下,沒有鳥獸蛇蟲,沒有花草樹木,甚至尸骨塵埃也不看不見,只有無盡的怪石,青黑的,冰冷的,冷漠而僵硬地立在那里。 花不語不知道找了多久,似乎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或許他可以這么一直找下去,只要還沒找到他,他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會活著的。 他想帶他回去,到一個再沒人能找到的地方,安安穩穩地共度余生。 裂縫的另一頭。 如旌斬若說,落入陰界之門后,那里侯著無數陰魂惡鬼,鋪天蓋地地圍了過來。 靈魂被撕裂的痛楚是rou.體損傷的數倍,光是絲毫的靈魂裂縫就足以將人痛昏過去。而那陰冷尖銳的獠牙密密麻麻地在他靈魂上啃噬、撕扯,還有靈魂被分食之后墜入寒冰之中刺骨的陰冷。 疼。 超過前世今生所有疼痛的總和,摧枯拉朽地撕磨著他的意志。 那種無法以昏厥躲避,無法以麻木隱匿的疼痛,深深地刻入了靈魂里。 真的好疼…… 疼得連呼吸都斷斷續續地抽搐著,可季滄笙卻拖著那每移動一寸就牽扯得如渾身支離破碎一般的痛,向著一個方向,一步,又一步地走去。 不可以。 還不能死。 不能…… 他還沒見他最后一面,怎么能將自己折在這里…… 噬心食髓的疼痛讓每一刻都變得如亙古至今般漫長,陰魂惡鬼的低語仿佛消失了一般,意識變得越發遙遠。 季滄笙咬破了舌尖,卻幾乎感受不到疼痛,可他不能停下,不能停在這里,他不能死…… 不能死。 他只能不斷地想著那個人,那個支撐著他到現在還沒倒下的人,他曾騙他,傷害他,拋棄他…… 是他季滄笙對不起花不語,他從沒負過天下,卻獨獨負了他…… 花不語,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如果有來世…… 我想把欠你的,一一還給你。 所以,要等我啊。 陰界的盡頭,有一道裂縫,那里通往著連陰魂也無法存留的地方,卻名死神谷。 花不語抬頭的時候,便對上了那雙眼睛,如琥珀一般清澈,眸底有化不開的情意。 季滄笙像飄落的蝶,從那裂縫中跌落下來,純白的長袍襯得他脆弱無比。 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花不語抱著懷里的人,落下的眼淚不斷模糊著視線,可他舍不得少看他一眼,懷里的人冰冷得不像活物,他太過瘦削了,一直如此的,硌得他心疼。 “師尊……”他像個失而復得最心愛之物的孩子,顫抖著,不可置信地,不舍地看著他,聲音沙啞,說不清痛苦還是幸福。 季滄笙搖了搖頭,握著他的手,一如既往地,用著讓人心緒寧靜的聲音道:“不要叫我師尊了?!?/br> 他看著他,從未如此深情。 “我進去,是為了天下蒼生的天元仙尊……” “出來,是為了你?!?/br> 我有救到你嗎。 那雙細密柔軟的眼睫再沒有扇動,星空般幽靜的目光變得渙散,里面只映了一個人,再也沒有天下了。 花不語看著里面的光一點點消散,他留不住,什么也留不住。他痛苦地抱著那至始至終都沒有溫度的,冰冷的身軀,一遍又一遍地喚他。 “安之……安之……” 安之。 你有沒有聽到。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推開我,又這么輕易地離我而去,什么都不剩下。 懷中的身軀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像被陽光穿透一樣,最后化作一只只靈蝶,飄散在了風里。 我的念想,有帶給你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