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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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聲音有點大,崔云棲指尖一頓,抬頭往石籠外看了一眼, 見外邊還是空空蕩蕩, 才低頭看她:“給你解毒。光你咽下去的那點血撐不到走幾步路, 這血往里邊滲,能讓你多堅持一會兒?!?/br> “那……你非要畫在這地方嗎?” “我阿娘是苗女,我畫的是她寨中的符文,苗寨間多有爭斗。既然用的毒是南詔的味道,保不準這地方有苗人, 若是恰巧是與我阿娘不對付的寨子……”崔云棲微妙地留白,“總之,不露在外邊為好?!?/br> 李殊檀覺得所言有理,但她現在身上的毒還沒解全,手腳發軟地躺在崔云棲懷里,上襦還解得仿佛沒穿,坦著鎖骨往下的位置讓他勾勾畫畫,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她越想越羞恥,面上全是紅暈,抬眼看崔云棲更覺得尷尬,干脆狠狠閉上眼睛,睫毛顫得好像瀕死的蝴蝶。 她這模樣少見,崔云棲反倒生出點調笑的興致。反正等她完全恢復還需一段時間,他也不急,畫完最后一筆,手就繞到了李殊檀肩上,掌根緩緩磨蹭過去,低低地問:“或者你喜歡肩后?后腰?” 被他撫到的地方驟然緊繃,崔云棲心滿意足地繼續,神色安然,哪里還是當時那個不慎摸到訶子就能憋得滿臉通紅的少年。他順著李殊檀的背,往更不該碰的地方延伸,“還是……” “你……”在他碰到后腰之前,李殊檀猛地睜開眼睛,一聲痛斥,“無恥!” 可惜她身上還在發軟,站不起來,連帶著臉上表情也調整不好,本該是怒氣沖沖,再不濟也是凜冽而有長公主的氣勢,這會兒只有瞪大的眼睛,定定地瞪住崔云棲,有股氣到上頭色厲內荏的感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不聽話的小妹沖著兄長發脾氣。 “你騙我一回,可憐我跑到這地方救你,還以血給你解毒,你倒說我無恥,”這一眼果然把崔云棲逗笑了,他逗回去,“世上怎么有你這樣的道理?” “你……你救我是一回事,”李殊檀詞窮,“在我身上亂摸是另一回事!” 崔云棲冷笑:“那你當時借故往我身上貼又是怎么回事?” 李殊檀霎時噤聲,試探地看了他一眼,抿緊嘴唇,借著中毒的事裝死。 “……算了?!贝拊茥皇莵砗退臣艿?,替她原樣攏緊上襦,抹平衣襟,“能動了嗎?” 李殊檀試了試,手腳依舊發軟,但比剛才好一些,大概能支配身體,指尖的觸感也沒那么鈍。她小口小口地換著氣,緩緩撐起身體:“接下來怎么辦?” “我帶你出去?!贝拊茥鹕?,黑袍瞬間落下,從上往下遮,只露出一截灰底的袍角。 李殊檀直覺這話有問題:“那你呢?” “大理寺斷案,靠的可不只是言語?!?/br> 李殊檀明了,共進退的話都到嘴邊,又生生地咽回去。這地方空氣里都帶毒,也不知道崔云棲給的那點血能撐多久,說不準什么時候共進退就成了拖后腿,還是識趣點先滾為好。 她跟著起身,略帶尷尬地摸摸衣角:“那我出去以后,替你通知金吾衛?” “不必?!贝拊茥珦u頭,“我來前就提過,現在應當有人在外邊等著,只是怕貿然闖進來,傷了你我而已?!?/br> 李殊檀“哦”了一聲,更尷尬了:“那我……我就這樣跟你出去?” “不。你總得要身差不多的衣裳?!?/br> 李殊檀一愣:“到哪兒去弄?” 崔云棲示意一下:“跟我來?!?/br> ** 李殊檀很快知道了上哪兒能弄這身寬大的黑袍,并且猜出崔云棲身上的是從哪兒來的。 她跟著崔云棲從石柱間的空隙里鉆出去,發現這地方真是個地牢,一個個小空間嵌在石壁里。地牢里無人看守,只有那股膩人的異香,順著石梯往上,看得見天光的地方,倒是有個人坐在那兒,一身黑袍,背對著拾級而上的兩人。 然后李殊檀就眼睜睜地看著崔云棲抬手,在那人肩上輕輕一拍。在那人轉頭的瞬間,崔云棲往他臉上一按,那人立即兩眼一翻,整個身子軟下來。 崔云棲接住,順手從他身上扒了黑袍,再往邊上一避,看著那個守門的倒霉鬼從石階上滾下去,落地一聲悶響,像是石頭沉進深井,聽得李殊檀后背發毛。 她倒不是有憐憫之心,純粹是不放心:“從這里滾下去,應該沒什么活路了吧?” “說不上。是個藥人,沒什么死的活的?!贝拊茥押谂圻f給李殊檀,“喏,干凈的?!?/br> 李殊檀趕緊接過黑袍套上,如他所說,這黑袍確實挺干凈,只有股特別的香氣,像是各類藥材混在一起的味道。她聯想到崔云棲說的藥人,想想又忍住不問,只問更要緊的:“那就這么處理?若是抓了新的人,或是別的什么原因,有人下地牢,發現那藥人,也是個隱患?!?/br> “這會兒應該正在祭祀,他們暫時不會抓新的祭品。你能留在那里,也是因為我假扮這袍子的主人?!贝拊茥袛嘁幌?,繼續往前走,“跟我過來?!?/br> 他混進來時大致查看過,這地方出口很少,從石牢出口到正門必須穿過用以祭祀的大廳。人祭怎么都不會好看,崔云棲一面往前走,一面去探李殊檀的手:“抓著我。低頭跟著我走,不管聽見什么,都不要抬頭?!?/br> 李殊檀會意,抓住崔云棲的手,埋頭跟著他往前走。 這身黑袍有兜帽,那藥人的體型又和李殊檀不符,她套著黑袍戴著兜帽,視野壓在身前幾寸,只看見自己的鞋尖踩過一塊塊石磚。身邊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她能聽見腳步聲、奇怪的音樂,偶爾還有崔云棲和人招呼,聞到的氣味也雜起來,除了那股讓人神志不清的香氣,里邊還混著一股陌生的腥臭。 越看不見,四周的狀況越陌生,李殊檀越恐慌,也越好奇,抓心撓肺地想抬頭判斷到底怎么回事。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雜,隱隱有人聲,聽見女孩尖叫的瞬間,她控制不住地抬頭,在那個瞬間看清了大廳的全貌。 和平康坊最大的酒肆有些像,是中心鏤空挖出天井的設計,只是酒肆的設計因垂落的紅幔、到處都是的燈籠顯得影影綽綽曖昧朦朧,但這地方用的是壁燈,照得地上影子交錯,一晃眼還以為是妖魔亂舞。 正對著天井的是個池子,池水污黑,仿佛沸騰一樣咕嘟嘟地冒著泡泡,炸開的泡泡偶爾翻出個把蝎子或者蜘蛛的尸體,污黑的水濺在池壁的紋路上,染污浮刻在上邊的月相。 環繞著池子的則是一個個石籠,每個籠子邊上都放著石刻的箱子,籠里是赤.裸的人,躺在籠底的有男有女,看模樣最小的可能還不到十歲,最大的和李殊檀同齡。在籠外排成長隊的都是男人,神色各異,打扮也各異,可能是信徒。 剛才尖叫的那個女聲已經找不到來自哪個石籠了,空氣里怪異的香氣越來越重,籠底的人躺著如同人偶,遠處高臺上坐著的巫樂撥出怪異的曲調。 活人交.媾謂春宮,李殊檀看到這些場景,卻沒看傳奇時瞄到紅帳青窗的羞澀和忐忑,最先做出反應的是胃到喉嚨,幾乎讓她吐出來。再就是一陣惡寒,崔云棲說了那些昏迷而動彈不得的人是祭品,若不是垂珠跑去找他,她如今也在石籠里。 叛軍之中是人命如草芥,這地方就是案板上的魚rou,連拼死一搏都沒有可能。 冷汗從后背滲出,李殊檀的呼吸急促起來,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別怕?!贝拊茥m時在她手上不輕不重地握了一下,低聲說,“跟我走?!?/br> 李殊檀竭力抓回神思,點點頭,跟著往前,走了幾步,又有些恍惚。 兩人都黑袍裹身,她看不清崔云棲的臉,這會兒回想起來,若是只聽語氣,夢中他這樣說過話,叛軍中他也這樣說過話。崔云棲和鶴羽的界線并不分明,甚至在她腦內漸漸重合,匯合成眼前這個俊美落拓、既能嚇得人做噩夢又能以身犯險進來救她的郎君。 ……或者說本就是同一個人。 李殊檀喉頭一動:“鶴羽……” 作者有話要說: 阿檀終于邁出了接受現實的第一步,可喜可賀(x) 明天不更,我真的一滴也沒有了.jpg 第48章 急召 “以小字稱我, ”崔云棲冷冷地輕哼一聲,下半句直接換了更疏離也更嘲諷的稱呼,“我同殿下有這么熟悉么?” 李殊檀一噎, 出于本能想反駁,轉念想到前塵往事, 鼓不起那個回嘴的勁,只看了他一眼, 黯然地垂下頭。 崔云棲又哼了一聲,抬手在她后腦不輕不重地一按,強行把她的頭按得更低, 引著她往外走。這套動作行云流水而冷酷無情, 和李殊檀勾著的那只手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松開,她輕輕一動,就能摸到明晰的骨節。 指節交錯的瞬間, 李殊檀心頭猛地一跳, 她不敢再想, 悶頭跟著崔云棲往前走。 走了一段,身后雜亂污濁的聲音越來越輕,空氣里那股膩人的香氣也淡下去,李殊檀發現鋪在地上的地板由花紋奇異的磚石過度到了木板, 她偷偷抬眼一瞄, 果真不在剛才那個簡直是群魔亂舞的大廳。 她身處的地方是個木制的過道, 兩面用木雕的花墻分割,頂上挖空,今夜的月光鋪在地上,白如霜雪。 這種設計在酒樓里常見,宴罷貴客從過道走, 外邊的散客則走尋常的路,彼此互不交界,花墻還能充當裝飾。過道寬敞,花墻正中守著兩個人,和大廳里那些人的打扮又不同,腰下佩刀,半裸上身,虬結的肌rou上刺滿青黑色的花紋。 李殊檀沒敢細看,一眼瞄到寫意的蜈蚣和蝎子,手上沒忍住用了點勁。 崔云棲輕攥回去,安然地帶著她往前走。 那兩個守衛一動不動,任由兩人從中穿過,但在穿過中線的一瞬間,怪異的樂聲從花墻的鏤空處穿進來,讓李殊檀想起剛才那個大廳。 守衛突然動起來,像是受樂聲cao縱的什么機括,高舉起刀劈向李殊檀。 李殊檀根本來不及躲,一剎那看見寒涼的刀光。 隨后是依次破開的黑袍和灰衣,磕上刀刃的小臂裂開肌理,飛濺的鮮血猶如被風摧折的薔薇。 在她驚詫的視線里,崔云棲極其迅捷地握住其中一個守衛的刀把,借著他揮刀的力氣狠狠地砍回去,與此同時袖中的東西脫手砸在地上,一道火箭騰空而起,在天上炸成絢爛的煙花。 他一把推在李殊檀肩上:“跑!” 李殊檀拔腿就跑。 之后的事混亂不堪,但都在意料之中,傳信的煙花炸開,在李殊檀和崔云棲玩命和兩個守衛你追我趕的期間,守在外邊的金吾衛破門而入,帶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和鋒利的鐵蹄。 石刻的大廳看著陰森,其實不過是廢棄的酒樓深處,祭祀的情景怪異得讓人作嘔,參與祭祀的還是rou.體凡胎,輕輕松松地被一鍋端走。 李殊檀本該立即回公主府,但心念著崔云棲替她擋的那一下,猶豫再三還是跟著大理寺的馬車走,全程縮在角落里,落地以后一句跟在崔云棲后邊,連那身黑袍都沒脫,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撿來的小仆役。 “快到年中,大理寺手里的案子積了不少,審這個案恐怕得再過五六日才出結果?!贝拊茥詾樗求@魂未定想要個結果,撩起衣擺在桌邊坐下,順手把茶點遞過去權當安撫,“安心,我瞧著不像是什么正經宗派,何況還鬧出這個動靜,接下來金吾衛有的鬧了,那幫人翻不出什么水花?!?/br> “……正經宗派?” 崔云棲微笑:“那些石箱里,裝的可都是錢?!?/br> 李殊檀眼皮一跳,沒追問下去,視線向下移到他臂上:“你的手不要緊嗎?怎么都不叫醫師?” 崔云棲信手把右袖扯上去,收緊的袖口卡在手肘處,小臂上只有一道淡淡的血痕,邊上一圈泛著粉色的新rou。四周描著青黑色的線,匯合在血痕中心,下方隱隱鼓動著一團半透的青色,李殊檀盯了一會兒,覺得那些交錯的線條像是水墨描摹的山茶,那團青色則是花蕊,襯著他瓷白的膚色和淡淡的血跡,有種怪異又癲狂的美感。 “是蠱?!贝拊茥故切σ饕鞯?,“平日里吃我血rou,總得做點實事?!?/br> “……你的舌尖血能解毒,也是因為這個?” “嗯?!贝拊茥f,“養二十年才得一份的毒在我身上,那些毒算不了什么?!?/br> 李殊檀聽得膽戰心驚,想著他那個向來語焉不詳的苗女阿娘,沒敢問得再深。她低下頭,盯著木桌上清漆涂抹的痕跡,良久,把桌上的茶點緩緩推回去,沉默地起身。 崔云棲漫不經心:“這是要回……” 他抬眼,瞬間詫異地睜大眼睛,后半句話直接斷在后邊,半晌都沒接上。 李殊檀做了一件讓他詫異得舌尖發麻的事情。 她走出壓在桌下的絨毯覆蓋的范圍,轉向崔云棲,直直地跪在地上,然后朝著他深深地下拜,直到手觸及地面,額頭同樣貼在地上。過分寬大的黑袍因為動作被撐開,像是覆在她身上,只在袍角露出展圓的襦裙裙擺。 這是拜禮中最端莊肅穆的一種,除非在一年難得一回祭天祭地的場合,拜天子都用不著這么大的禮。崔云棲當然不覺得受長公主這么一拜是占便宜,他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脊骨末端竄起,遙遙地指向他不想看見的結局。 “妾曾流落叛軍之中,幸得郎君相救,也曾見踝上栓信筒的鷹,郎君仁慈端正,如今想來當時于叛軍中向外傳信的,正是郎君吧?!崩钍馓磽Q了自稱,“待到如今,郎君再救妾一命,妾深感愧疚,無以為報,唯此一拜而已?!?/br> 這話何其漂亮,饒是御史臺那幫一天到晚舔著筆尖彈劾這個彈劾那個的監察御史都未必能挑出錯處;又何其疏離,好像前塵往事都不作數,和他今天才剛剛初始。崔云棲的舌尖麻了一陣,定定地看著女孩的發頂,跟著把稱呼換回去:“……殿下何必如此,君臣之理,理所應當,這一拜受之有愧?!?/br> “救命之恩,郎君當得此一拜?!崩钍馓垂虉痰夭豢咸ь^。 她也不知道怎么,但從再次睜開眼睛顛簸到今天從大理寺的馬車下來,這會兒盯著案板上一層層的清漆,在某個瞬間突然想通了。 崔云棲也好,鶴羽也好,都是身前這個郎君,都是三番五次救她的人。他還差幾個月才滿二十歲,溫習半年,也沒聽什么行卷溫卷的傳聞,全憑本事新科及第;敢只身入虎xue,想來武學上的本事也不差;就算是聽李齊慎的語氣,對崔云棲做官也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他尚且年輕,出身世家文武有成,前途光明璀璨,可她只是個死而復蘇的幽魂而已,守著那點迷夢,就妄圖把他捆在身邊。 李殊檀很確定她想要崔云棲,哪怕到現在她額頭貼地,她還是想要這個人,想和他舉案齊眉或者吵吵鬧鬧。但崔云棲是怎么看她的呢?忘恩負義、投機取巧的惡人,還是仗勢欺人的長公主? 她不敢問,也不敢想。崔云棲并非她夢中掛念的模樣,或許她也不是他所想的樣子,她再惦念著于崔云棲而言沒有發生過的幻夢,強迫他貼合夢中的模樣,未免太不公平。 駙馬都尉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位置,夢里的崔云棲可以,眼前的崔云棲卻不行,與其強迫或是誘騙,成一對怨偶,還不如趁早放手,免得到時候撕破臉,皇家和博陵崔氏臉上都難看。 “妾無禮無儀,先前多有得罪,前塵如一夢,請郎君切勿掛懷,往后妾定謹言慎行,”李殊檀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吐出崔云棲最不想聽的話,“此生不再見郎君,還望郎君海涵,不再追究?!?/br> 崔云棲一時語塞。他確實也說不出什么挽留的話,只默了默:“當時在范陽種種,殿下當真什么都不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