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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過分了!”他呆了一呆后反應過來,義憤填膺道,“他們怎么能這么做?咱們在前線賣命打仗,他們就送這種東西來給前線的將士們吃?” “我朝除了岷州此前經常有洪澇或是旱災,其他各州近五年來一直風調雨順。再往前去也是小規模的地方災害,少有大范圍天災。加上我朝除了北境地區連年跟十六胡有摩擦,別處已經有三四十年沒打過大仗了,朝廷所囤之糧供給十多萬人的軍隊足夠支撐幾十年。朝廷根本不缺糧,你說他們為什么拿這東西來糊弄我們?” 喬琬的問話讓陳修禾心中沒由來地一慌。 “難道是有人貪了朝廷下撥的軍糧以次充好……”他自言自語道,“不,不應該……糧草運過來就會被發現,根本瞞不住,尋常官員斷不敢貪這個……” 陳修禾并不是傻子,只是從前在他的觀念里完全沒有惡意給人使絆子這個概念。在他看來大家不應該是各司其職做好各自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么? 他雖不知曉朝中的暗潮涌動和各方格局,但也知道如今誰有話語權,再結合他哥不肯給他糧食,陳家長輩們打的什么主意已經昭然若揭。 他拿起另一個戳子,面無表情地將剩余幾袋印有“官”字的麻袋都戳了一遍。他的動作不如喬琬熟練,角度選的不太好,戳進去抽出來后,麻袋里的稻谷和砂子從被扎破的小孔流下,落在地上發出“沙沙沙”的輕響。 “你干什么去?” 喬琬見陳修禾盯著地上越積越多的砂子看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擲下了戳子轉身出帳,連忙跟上去攔住他。 “我去找二哥要個說法!”陳修禾憤聲道。 “要什么說法?他告訴你這就是你爹、你叔他們的意思呢?他告訴你他也愛莫能助呢?” “那我就待在他那兒不走了。他不是說他也沒糧每天都只能吃半份餐么,我就天天盯著他吃半份!” 喬琬又一次被這小孩兒的天真震驚了:“你一個人去他的地盤上想制裁他?我要是你哥,心情好就陪你演演戲,心情不好就讓人把你關起來,到時你還能把他怎么樣?” 陳修禾剛才正在氣頭上,被喬琬幾句話一說也稍微冷靜了一些,自然知道自己貿然去陽紹口起不到半點作用。 “那你說該怎么辦?”他原先是不太看得起這位南康郡主的,可眼下除了問她的意見,他自己確實想不出辦法。 “這件事我已經有主意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咱們目前的糧草夠用兩個月,兩個月內如果我弄不來新的糧草我就自己滾蛋……” 喬琬跟陳修禾說著話,余光瞧見駱鳳心帶著人回營,踮起腳遠遠地朝她揮了揮手。 陳修禾沿著喬琬的目光看去,只見樂平公主騎在馬上,她顯然是看到了這邊,沖他身邊的南康郡主略一點頭。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從前樂平公主巡視各營時遇到有將士請安也會這么做,可是這次對上南康郡主時看起來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具體哪里不一樣陳修禾也說不上來,非要說的話以前他見到的樂平公主就像是他聽過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一樣,渾身寫滿了功績和果敢英勇,完美得如同一個范本,但就在剛剛,在她看向南康郡主的一瞬間仿佛忽然有了血rou,從故事里走了出來,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陳修禾不是很適應樂平公主的這種變化,在他的人生里還沒有遇見過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人,不能理解這種情情愛愛帶來的效應。 放在從前他一定會不假思索地認為這是不好的,然而他連番兩次輸給了南康郡主,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觀念。 如果說他第一次是輸在沒有防備,那么第二次就實實在在輸在不如人家了解時局有眼光。他雖然嘴上不肯承認,心里卻很清楚,南康郡主留在殿下身邊比他要有用的多。 “等你去借糧的時候帶上我一起?!?/br> 駱鳳心昨夜便出去巡查了,這會兒方回,喬琬一心全掛在駱鳳心身上,聽見陳修禾的話轉過頭,只瞧見了一個遠去的背影。 嘛,小朋友猛然一下知道自己家族不是一個全然正面的形象沖擊太大,讓他自己去靜靜吧。 喬琬估摸著陳修禾不會再有自己一個人跑去他哥那送人頭的打算,懶得去管他,見駱鳳心進了帳便跟了過去。 “你帶那小孩兒去看了糧庫?”駱鳳心解下頭盔掛在架子上,現在一天比一天熱,夜間還好,白天穿戴著盔甲出去巡視半天已然是一頭的汗。 帳子的角落里有備好的臉盆和毛巾,盆中是早上才打來的清水。喬琬將毛巾浸濕擰干,上前幫著駱鳳心擦了擦臉和脖子。 “讓他認清一下現實,傻不拉幾的,活了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家族是什么立場?!?/br> “聽你的口氣可不像是討厭?!瘪橒P心瞥了喬琬一眼。 喬琬放下毛巾跪坐到墊子上嘆了口氣道:“畢竟是向著咱們的嘛,討厭不起來。他這樣倒教我想起另一個人來?!?/br> “你是說曹皇后?”駱鳳心解下佩劍坐到喬琬身邊。 “是啊,都是跟自己家族格格不入的人……”喬琬感慨。 “像曹家和陳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一個家族往往有幾百上千口人,出一兩個另類不足為奇?!?/br> 道理喬琬都知道,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還往往性格各異,這些大家族的家庭成分更為復雜,各人的興趣和志向也是千差萬別。若是自身的訴求和家族利益一致還好,若是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