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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什么樣的女人?” 葉粲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怔怔地回答道:“一個^年輕的婦人。她穿著淺色的深衣,發髻散亂,臉色蒼白,但是長得很美……” 葉粲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很快就消散不見。她的意識陷入沉睡中,昏昏沉沉間,她感覺到一雙極為細膩的手撫摸著她的腦袋,氣若游絲道:“粲……粲……” 葉粲睜開了眼睛,抬眸看向了撫摸著她的女人。女人躺在榻上,抬著虛弱無力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露出了一個美麗又虛幻的笑容:“阿母要走了,不能再陪著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長大……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br> 葉粲滿臉茫然地抱著女人的手,將臉貼在她的掌心中,不解地問:“你要走?走去哪里?” 女人笑了一下,疼愛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去一個長眠之地?!?/br> 小小的葉粲不解,問道:“那是個什么地方?” 女人溫柔的回答道:“那是個沒有煩惱的地方。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一切都是很美好的地方?!?/br> 小葉粲有些好奇:“那我也能去嗎?” 女人搖搖頭:“粲粲現在還不能去?!?/br> 小葉粲仰頭望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不解:“為什么?” 女人舉起虛弱無力的手,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露出了蒼白的笑容:“因為粲粲還沒有見識過世間的美好。沒有見識過美好,會找不到通往長眠之地的道路?!?/br> “我希望粲粲能夠好好地活著,一直到……” 葉粲疑惑:“一直到什么?” 女人輕輕回答:“一直到生命的盡頭,都能肆意地快樂著?!?/br> 小小的葉粲并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她跪在女人的身旁,和她斷斷續續的說著話。女人的聲音好似風中殘燭,在搖曳之中高高低低,輕輕淺淺,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粲伸手推了推床榻上的女人,喚她:“mama……mama……” 躺在床上的女人沒有回應,葉粲便偏頭,將自己的腦袋枕在了女人的胸口。她抬起自己小小的手,放在唇邊咬住,喃喃道:“mama……”和我說說話好嗎? 可是從此之后,女人再也沒有辦法和葉粲說一句話。 葉粲趴在女人的胸口,感受著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不太清明的大腦在長久的饑餓中,聽到了啪嗒的斷裂聲。 從那一刻起,葉粲覺得周遭的一切,索然無味。 兩天之后,怠慢的宮人終于發現了躺在床上死去的女人。在他們用一卷草席裹起女人的尸體時,看起來麻木呆愣的葉粲一瞬爆發,像是條瘋狗一樣將所有要將女人抬走的侍人,瘋狂地撕咬著每一個觸碰到女人的宮人。 喧鬧的爭執引來路過之人的偶然一瞥,來自中原地區的王室祭司注意到了這一幕,救下了葉粲。 之后,葉粲跟著她學了兩年的劍術。 如死水一潭的葉粲,在劍術上的造詣十分高超。只是隨著劍術的大成,大腦是疼痛與灼熱,時常伴隨著她。每當這時,那個祭司就會露出十分可惜的眼神。 在她眼里,無法自控的葉粲或許是個失敗品。 即便如此,女人還是問道:“你愿意隨我回王都,侍奉神靈,成為守護神祇的劍嗎?”哪怕是個瘋狗,也有利用的余地。 可偏偏,這個瘋狗并不舍得離開曾經殺死了女人的地方,她搖了搖頭,拒絕了祭司的提議。 祭司長嘆一聲,揉著她的腦袋無不可惜道:“那你日后,好自為之吧?!?/br> 不久之后,王庭的祭司離開了燕國。 抱著劍的葉粲仍舊蹲守在這處破百的院落里,保衛著女人的長眠之地。 年歲漸長,葉粲的容貌夜越發的迤邐。一些心思齷齪的侍人,對她起了心思,在一個深夜里闖入殘破的宮殿,最后死在了葉粲的劍下。 葉粲的劍很快,在殺了第一個人之后,她走出了宮殿,將巡邏兩宮的侍人盡數殺光。 一夜殺戮,當老燕王的侍衛將她押解到御前時,面對著老燕王的怒火,葉粲淡淡道:“我是燕王的子嗣,是這世間高貴之人,無人可以玷污我的光華?!?/br> 母親曾告訴她,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她都不容人侵犯。 老燕王聞言,拍手叫好,遂將葉粲塞進了燕國的學宮。 她一夜殺了那么多人,學宮的貴族子弟都畏懼她,排擠她??蓪τ谌~粲來說,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她抱著劍,在這偌大的王宮中獨來獨往,成為老燕王手下的一條瘋狗。 在學宮呆得久了,學得多了,看得多了,葉粲也就更加麻木了。 她時常能聽到哪家的貴族公子,驅車在城中奔馳撞死了擋路的平民。又或者是哪一個年長的貴族公子,看中了美貌的良家女子,當街擄走,第二日便讓那女孩曝尸荒野,只因對方咬了那公子一口。 書上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現實里,往往是尊卑有別,人命如草芥。 這些人身上都有一種腐朽不堪的氣息,令人作嘔,葉粲覺得反胃,時常不與她們往來。 她偶爾會想起母親的話,想見見這世間的美好。但世間的每一處,都充斥著腐rou的氣味,荒誕得令人發笑,葉粲又怎么能找到所謂的美好。 有時候,葉粲也會聽到別人議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