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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耐不住她,只好叫人搬梯子。梨花樹很高,有屋檐那么高,小太監搬來梯子,她卷了袖子就要上去。 身后人拉住她,還是覺得不放心,勸道:“太高了,主子還是別爬了,跌下來可是好玩的,叫奴才們給你夠?!?/br> “不礙,我從小就爬樹,這么點兒高不在話下?!闭f著抬腳就登了上去,沒一會兒就爬到頂上。 有種置身花海中的感覺,梨花不香但有種特別的味道。她抬手摘了一朵,覺得很圣潔,扔了又覺得舍不得,遂戴在發間,望了一眼底下人,才想起來,她忘拎個籃子了。 扯起馬面裙,將花兜在里面,也不知摘了多久,馬面裙里鋪滿一層了,只做個香包,要不了多少,覺得差不多要下來的時候,忽然一瞥,望見履和門上有熟悉的身影。 她穿著朱紅曳撒,頭戴描金烏紗帽,手里還拎著個食盒子,正朝承乾門上來。 身后沒有小太監跟著,錦玉看見她在宮墻下停住腳步,正了正衣冠,拎著食盒子忽然抿嘴笑起來,那笑靨如花的模樣讓人生不開眼,隔著滿樹的梨花打量她,有種恍如隔世的味道。 錦玉站在梨花樹上,能看見承乾宮外的景象,可阮瀾夜看不見她。 碧蓉在樹下叫她,知道她是要做香包,仰頭道:“主子,你多采些,能不能做一個給我?!?/br> 錦玉怔了下,低頭望了望自己馬面裙里的梨花,搖頭說不行,“你自己上來采,我這些只夠做一個的?!?/br> 碧蓉說她小氣。正說著阮瀾夜從承乾門進來,看見在樹下圍了一圈的下人,冷喝道:“都圍著做什么?” 嬤嬤上來回話,抬手指了指上頭,說主子在上面。 阮瀾夜抬頭看,果然看見她站在樹上,落了滿身的梨花,馬面裙撩起來,露出裙內的白膝褲子,定定站在那里,樣子有些愣怔,威風凜凜像個占山為王的女大王。 姑娘家的不懂得規矩么?在底下人掀起馬面裙算什么,她有些不高興,皺起眉頭道:“娘娘快下來?!?/br> 被她微沉的聲音震地有些心慌,她是太后,她是太監,在下人面前這般招呼她,她很沒有面子??墒窃趺礃幽?,她怕她,只得照做。 只是上來容易,下來卻很難。因為抱了一裙子的梨花,騰不出手來爬梯子,她站在樹上,覺得很為難。 她低頭看了眼裙子里的梨花,又看了眼底下眾人,躊躇囁喏道:“廠臣……我下不來?!?/br> 嬤嬤在下面喚道:“娘娘把梨花落下來,待會叫小全子他們再去摘?!?/br> 她撇嘴說不行,“我采了好大一會功夫,我說過不能假手于人的?!痹跇渖限D了轉腳,“那我跳下來罷?!?/br> 說著就要跳,嬤嬤在下面大喊,著急道:“可千萬不能跳,容易崴著腳?!鞭D身叫小全子,“你在底下接著娘娘……” “我來?!?/br> 嬤嬤轉身,看見阮瀾夜上前,悻悻地不敢發聲。錦玉站在樹上往下瞧,看見她微微仰著頭看她,四眼撞了個正著,眼眸忽然閃爍看向別處。 阮瀾夜張開雙臂在底下接應,“娘娘跳吧,臣在底下接著?!?/br> 錦玉有些猶豫,其實也不算多高,不過四五尺,最多跳下來震腳背疼,可嬤嬤不讓跳,她又在這里,跳下去要是摔倒了,肯定不大好看相。 須臾間她想了很多,阮瀾夜以為她害怕,遂安慰道:“娘娘盡管跳,臣接得住?!?/br> 她脫口發問:“真的么?” 她不大相信,自從知道了她是女人,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她跳下去的力道還是很大的,一個女人家哪里有那樣大的力氣。 阮瀾夜點了點頭,有淺淺的笑意爬上眼角,旁人都看不見,只有她站在高處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蹲低身子,緊緊捂住懷里的馬面裙,忐忑道:“那我跳了?!?/br> 她嗯了一聲,幾欲不可聞。 她閉眼發力跳下去,覺得身子騰空落下去,沒有落盡意料中穩當的懷抱,她和她一同跌在了地上,滿地的落花,飄了一身。 胳膊肘撐在地上,錦玉哎喲叫了一聲,想也沒想劈臉就道:“你不是說你接得住么,我還不如我自己跳呢!” 她吃痛,阮瀾夜也沒好到哪兒去,錦玉直直跳下來,力道比她想象的重一些,再加上姿勢也不對,就硬生生兩人都跌倒了。 曲腳帽歪在腦袋上,樣子有些滑稽,眾人忙要上去幫忙,被她一聲喝退,“都走開,誰都不許上來,今天看見的事兒誰要說出去,全都拔了舌頭扔進江里喂魚?!?/br> 眾人一聽全都低下了頭,阮瀾夜吩咐全叫下去,整個庭院里就剩兩個人。 氣性兒倒挺大,自己沒接住出了糗還要賴別人,怪不得人都暗地里稱呼她劊子手,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兒! 錦玉趴在她身側,爬起來擺弄懷里的梨花,幸好沒落,否則半天功夫豈不是要白忙活? 阮瀾夜坐在地上,乜眼看她,“娘娘摘梨花做什么?” 她沒回答她的話,自從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后,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似乎連關系也拉得近了,她端坐起來歪頭問她:“廠臣喜歡梨花么?” 她一怔,風花雪月的東西,談不上喜歡,倒是不厭惡??蓡査膊幌矚g梨花做什么,要送梨花給她么?什么時候也學會這種賄賂人的手段了。 她調轉視線,看滿地的梨花,淡淡道:“臣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