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但李煦要轉過身時,動作卻又被鐘華甄制止了,他頓在原地,問:“怎么了?” 她的額頭輕抵住他寬厚后背,同他道:“謝謝?!?/br> “華甄,不要跟我說這種空話,”他下巴靠著自己手臂,聲音低沉下來,“出什么事就說,要是瞞著我被我發現,我定要你吃苦頭?!?/br> 鐘華甄嘆口氣,她幫他擦背,道:“我小時候總是做夢,夢見自己被突厥擄走,然后做了別人內應,事情曝光后逃不快,被人殺害在一個打雷的雨夜?!?/br> “這種夢有什么好信的?”李煦鄙夷道,“你以后做夢,把我加進去,讓我去救你,幫你把那個人殺了?!?/br> 鐘華甄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也真是霸道,我做個夢還得加你進去?” “大概是長公主以前總在你面前說威平候怎么怎么威武,結果你膽子小,就被嚇到了,”李煦說,“放心吧,我以后比你父親還要厲害,你想我就行了?!?/br> 鐘華甄有時候覺得他這個人自大到沒有底線,可前世的記憶又在告訴她,他所說所做的,都會成為事實,少有人能比得過他。 “你事情應該一直都很忙,今天趕來救我真的謝謝了,”鐘華甄輕輕捧水澆到他背上,“你睡會兒吧,我待會叫你?!?/br> 李煦沒有睡覺的打算,他待會還想趕回軍營。 可他們兩個似乎很懂對方,李煦最近真的累,他只是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已經瞇過一覺。鐘華甄穿好干凈的衣服,坐在池邊看他。 池子里的水一直是熱的,李煦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問起鐘華甄時,卻只有半刻鐘。 李煦伸個懶腰,道:“看來我還是太信任你了,你要不然去軍營同我睡覺得了,這樣我休息時間就不用浪費那么多?!?/br> 門已經打開,南夫人在外整理鐘華甄的東西,就差把耳朵塞進浴間,但她人老了,聽什么都有點模糊。 鐘華甄給他拿來干巾布,跪坐在池邊,遞給他,道:“你上來吧,也別想著拉我下去,我才剛淋過雨,不想再弄濕身體?!?/br> “誰稀罕?!?/br> 李煦哼出一聲,自己上來。屋里燈光昏暗,他接過鐘華甄手里的東西,當她面隨手擦完身體后,又把巾布丟到她手里,去木架子旁穿上自己的衣服。 鐘華甄全程不敢看他,但李煦卻又走到她面前蹲下,讓她仰起頭。 “做什么?”鐘華甄不解,但她還是照做了,南夫人幫她貼了細小喉結,李煦就算摸也摸不出奇怪。 他倒也沒關注過她的喉結,只是手撐著地,身體前傾,直接去咬她下巴。 鐘華甄嘶疼,身子往后退,“你干什么?” 南夫人連忙進來。 李煦卻伸手捏住鐘華甄下巴,低頭借著燈光看到一圈很細的牙印,知道明天就會消,道:“半年前的事我還沒和你算賬,別以為我不記仇你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我可是半點力氣都沒用?!?/br> 第52章 李煦記不記仇另說, 至少他力氣大是真的。 鐘華甄坐在床上,輕摸自己下巴, 嘶啞了一下, 南夫人過來給她涂藥, 皺眉道:“太子殿下行事著實不考慮后果, 貿然闖入與你共浴, 竟還咬你,也不怕別人在背后說三道四?!?/br> 李煦手上還有事, 他本來打算回軍營,到最后又改變了主意, 直接在驛站中辟一間安靜的屋子,辦起事。 “這又不是大傷口, 無礙, ”鐘華甄微仰起頭讓南夫人方便些, “他最近應該很忙, 能抽出時間跑來救我, 不錯了?!?/br> 南夫人神色遲疑,問:“他方才當真沒看什么?” 鐘華甄心想他確實是什么都沒看到,但她把他看個精光倒是真的。 這人哪里都是雄赳赳的,一身結實的腱子rou, 連后背都是健壯, 充滿力量的美感, 讓人心底產生一種安全感。 “以他那種性子, 恐怕是覺得我哪里有問題, 所以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露身子,”她開口說,“軍中戒律多,他素來不親近女子,就算察覺,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br> 她說得輕巧,可南夫人卻依舊心有余悸,“老奴在外邊嚇得心驚rou跳,虧了世子聰明把他哄睡出來,要不然后續無法收拾?!?/br> 鐘華甄什么也沒說,這事不是她聰明,只是李煦信她。 他好像變了一些,換做平常,他肯定會直接拉她到他里,再不濟也是做模做樣說兩句,再趁她不注意鬧她。 這般四處處于危機下的環境,他輕易就被她哄睡,倒讓她心中先涌出不敢相信。 明明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就算最近說過話,那也是在半年前的東頃山,平日也就只有書信的往來。 “世子身子不能在這里呆太久,胸口束著難受,”南夫人涂好藥,把藥盒收進隨行攜帶的檀木匣,又去檢查門和窗是否鎖好,“等回去的時候,也該入冬,世子多穿一些?!?/br> 鐘華甄輕嘆道:“說來我有些想母親和小七,小七還小,才剛學會坐,總是要我抱,可憐巴巴掉眼淚,誰看了都心疼。交州一戰未平,我走不像話,若是等我回去東頃山,恐怕他都已經學會說話,不知道還認不認我?!?/br> 見了李煦她是高興的,可在他身邊風險太大,她還不想冒。東頃山的日子要平靜得多,她著實厭倦了血腥,只想平安護住家里人。 鐘華甄解衣衫躺在床上,束胸的系帶挪到胸口前,松松垮垮,擠出溝壑,窗外的雨時起時停,大大小小的雨滴落在屋檐上,卻沒有驚擾到她。 李煦那句做夢加他的話無厘頭,但確實管用。 天還是昏暗的,只有暗淡的光亮從窗牖照進來,李煦半夜才睡下,從自己屋子出來時,太陽已經升起,他打個哈欠去找鐘華甄。 南夫人那時剛好去給她熬藥,不在屋里,只留有兩個侍衛守門。 他直接推門進去,叫了一聲華甄,該準備了。 鐘華甄在屏風后換衣服,她系上腰間的腰帶,應他一聲,“你自己先找個地方坐著,我很快就換好了?!?/br> 李煦看到桌上擺個大白碗,盛有牛乳,一猜就知道是南夫人為鐘華甄備下的。 他拿起來喝了兩口,覺得不錯,砸吧嘴,又對正在穿衣的鐘華甄道:“我昨天就嗅見你身上的奶香味,原來是總喝這種東西,嘗起來味道還行,多吃些是沒錯的,能長高?!?/br> 鐘華甄的手抖了抖。 等她出來時,李煦已經快把她碗里的東西喝完,看得出他確實覺得不錯,他抬手抹掉后才道:“你這牛乳倒沒那么重腥味,柔柔和和的,南夫人給你加了東西?給我備些?!?/br> 鐘華甄感覺頭都大了,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氣,去把碗搶過來,說:“南夫人特地為我備的,都是一些補精氣的,你不該亂動,以后也不要說出去,她可能會生氣,這件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br> 李煦皺了眉,她卻把碗放下,推他一同出門去看南夫人的藥熬好了嗎。 “我好久都沒和你一起走走了,你陪陪我吧,”鐘華甄看他一臉不高興,無奈了,“我沒怎么出過遠門,你若是不急,和我說說這里也好,我喜歡聽你說話?!?/br> 李煦雙手交抱,臉色緩和下來:“我們這才多久沒見你就變得如此愛撒嬌,長公主對你不好?” “是你待我太好了,走吧?!?/br> 李煦被她推著后背離開,覺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喝她一口牛乳,有必要這樣急著趕著讓他離開嗎? 最為迷茫的大抵還是南夫人。 南夫人被兩個人盯著熬完一碗藥,只覺后背都要出汗,她不知道李煦怎么也隨鐘華甄跑過來。 李煦不怎么通藥理,只識得部分藥材,看不出她在熬斷奶的藥。 他腰間還配著鐘華甄給的香囊,有不少地方已經磨損,鐘華甄想要回來時,又被他防備的眼神弄得忍不住笑,由了他,只道句:“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平時用藥,怕人做手腳,別人一看你這東西就知道和你沒關,猜一猜也能猜到我,你記得就行?!?/br> 李煦斜靠廚房的柱子,神情不好,哼聲道:“你在這耽誤我時間,我一句話都沒說你,你倒好意思來教訓我?!?/br> 鐘華甄嘆氣道:“你若是有事,可以先離開,我侍衛昨天只是松懈了,不會再有這種事,我不久就會趕上你?!?/br> 李煦沒再說話,他又不太高興了,就知道鐘華甄得了便宜賣乖,好友這么久沒見面,她竟然不來纏著他,虧他還特地在昨晚把事情都分配好,專門留一天時間給她。 …… 交州最城是李煦一個月前攻下的,神武營英勇,用左右包抄之計,先激怒守城將軍,箭射其首級,加上里應外合,一天便攻了下來。 最城只是交州西北一角,不難攻破,難的是割據在海邊的望林城。 鐘華甄在驛站喝完藥后就隨他先行離開,南夫人和其他侍衛在收拾行裝。 她坐在馬車中,同他一行,趴在馬車窗子上,問:“我和你不一樣,你在這兒慢悠悠,真不怕出什么事嗎?” “上次去找你時,你給我送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雖然不知你是從哪聽說的,但我還是派人查了查,發現真有不對勁?!?/br> 李煦身披昨日的銀色甲胄,身形挺拔如松,劍眉星目,騎匹高大白馬,大手攥韁繩。 他沒繼續往下說,鐘華甄明白他有應對之策,笑道:“我認識的人,只有你膽子是最大的,天不怕地不怕。聽說三皇子最近在幫陛下處事,你有什么安排?” “用不著擔心,他有腦子,知道該做什么,反倒是你,怎么來送圣旨表個態都這么怕死,還把軟甲衣給穿上了,難不成還以為我保護不了你?” “……也不是,我來的路上雖走官道,但掛父親的旌旗,來瞻仰的平民百姓不少,”鐘華甄岔開話題,“這邊的人怎么樣,有的人說話我都聽不懂?!?/br> “都是本地人,”李煦也沒繼續說她軟甲衣的事,“我在這待了也有半年,聽倒聽得懂,說卻不太會說,每每出去都要帶上名副將,怕聽漏什么貽誤戰機?!?/br> 他突然讓馬夫停下馬,騎馬上前兩步到馬車門前,讓鐘華甄從馬車里出來。 鐘華甄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搖頭道:“不行,我昨日才被折騰過,你不要強迫我?!?/br> “若是讓人知道威平候世子騎術連普通人都比不過,不僅是長公主,恐怕連威平候在天有靈都得訓你一頓,”他跨鞍下馬,“我的馬性子溫和,沒有脾氣,你來練練,記得別做出病秧子模樣,待會你和我一同騎馬進城?!?/br> 鐘華甄頓了頓,知道他說得沒錯,來這的目的是什么她知道,只不過是借她的名氣給李煦增威望。 她嘆口氣,從馬車出來。 李煦順順白馬光滑的長鬃,把韁繩丟到鐘華甄手里,又去接過另一匹棕紅馬的韁繩,讓護衛士兵先行離開。 鐘華甄圍馬走了一圈,最后才踏著馬蹬,慢慢上了李煦的馬。 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會,昨天情況緊急,還自己跑了挺遠。 鐘華甄只是自小和馬合不來,總會莫名其妙出事。 李煦牽著棕馬走在旁邊,道:“這匹白馬起初烈性極強,我也算費了些功夫才拿下,現在脾氣已經徹底溫下來,叫追風,攻望林城用不上,你無事就出來練練?!?/br> 鐘華甄咽了口水,她看著他們兩個離騎隊越走越遠,道:“你上馬……” 白馬突然就甩了頭,鐘華甄一驚,趴下抱住馬脖子,握緊韁繩。 李煦被她逗樂了,“就你這膽子昨天還敢一個人跑?你大可放心,我還在這,追風不敢欺負你?!?/br> 鐘華甄不想承認自己被匹馬嚇到了,惱羞道:“要不是為了你,我做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來怕這些事?!?/br> 李煦頓了頓,知道她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也很少學。他嘀咕兩句麻煩,把棕馬身上的韁繩給她握著。 鐘華甄還沒反應過來,他便跨上白馬,坐在她身后,摟她腰起來。 “早知道昨天就該順便教你,”李煦握住她的手往旁邊挪,“你手不要亂放,握這里就穩了……怎么不聽話,手別亂動?!?/br> 鐘華甄耳朵都被紅了,一半是氣的,她騎術確實沒他精湛,但也沒差到連握韁繩都得他來教。 “放心吧,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沒人會嘲笑你……都讓你手別動!你也太難教了,我就沒見過你資質這么差的,算了算了,一步步來,我不在乎這個?!?/br> 他一番話變了三次語氣,連身體都俯下來,和她后背越貼越近,鐘華甄胸口微微起伏,氣得回頭道:“你給我閉嘴!”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