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
“北樓兄,你去哪兒了?”司年剛散學,就遇到從后山出來的顧潯,從衛抒身后躥出來,拿著兩個包子就走了過去。 “多謝?!鳖櫇〗舆^一個,順道攬過司年的肩,看他身后打算去巡山的衛抒一眼,小聲道,“如果我說我把你師父揍了,會不會進淵涯?” “吹吧你,你這小身板兒能揍得了我師父?”司年吃著包子,話說得翁嗡的,“再說,淵涯哪兒有那么好進,殺人放火都不一定能,除非你十惡不赦?!?/br> 十惡不赦?嘖,果真不好進,這四個字顧潯腦中回味片刻。他拍拍司年的肩,沒事兒一樣,“走,后山曬太陽去?!?/br> “等等等等,我把書拿給大師兄幫我帶回去?!彼灸瓯活櫇∫还?,人拖老遠,像忽然發現了什么,“北樓兄,你力氣怎么忽然那么大了?” “艸……失策?!鳖櫇⊥遂`力已經恢復,方才沒控制好力度,偏頭轉移話題,“有嗎?書你還送不送了?” 司年把書拿給衛抒,衛抒看顧潯的眼神三分恨鐵不成鋼,七分想吃人,篡著司年的書只交代了一句,“功課重要,切勿貪玩?!?/br> 司年撓撓后腦勺,點頭應道,“知道知道,那……大師兄,我先走了?” 兩人沒走出兩步,就遇到了周煥野他們,上次揍了人以后,這還是頭一次冤家路窄。 本以為又得動動手,顧潯還怕自己控制不好力度,沒想到,周煥野攜身后弟子忽然單膝跪在了他面前。 靠?!他們莫不是被太陰擂折磨瘋了?? “……”面前這堪比求婚的陣仗不可謂不震撼,顧潯皮笑rou不笑,“你們落梵山尋仇的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br> “我周某人今日攜落梵山三百弟子來找北樓兄,并非尋仇!”魁梧的周煥野盡量把煽情的話說得情真意切,“我們本就是鄉野莽夫,雖有心入道,但骨子里有些劣性實在難以根除,之前說的那些話,是周某人莽撞冒犯了!” “……”他前幾天才打了人,今天周煥野就如此深情款款站他門外道歉了……這畫風轉變,實在有點兒太快,“……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誤會。要不你先起來——” “不起!顧兄一日不答應做我們老大,我們就一日不起!” “做老大!不起來!”身后的人整齊劃一幫腔。 “??”顧潯全程一頭霧水,他是怎么他們了,搞那么夸張?? “那日后山,是顧兄,不計前嫌,大義上前!”周煥野差點兒說哭,“只身一人犯險,救我落梵山弟子于危難水火中!我等——” “你等等?!鳖櫇∷闶锹犆靼锥?,他屈膝蹲下,與周煥野平起平坐,“你誤會了,我這人記仇得很,只身犯險救你們真是不我本意。只是路過,順道而已?!?/br> “我懂?!敝軣ㄒ昂莺蔹c頭,“古來圣人向來講究‘做好事不留名’,北樓兄如此高風亮節,周某人實在感動佩服!” “……”顧潯扶額無奈,他還以為這莽夫真懂了。他長嘆口氣,道,“起來吧?!?/br> “大哥這是認我們了?!” “……”不認能成嗎?不認就得被這三百多人跪得折壽! “大哥,潯哥!”顧潯才轉身,就聽到身后洪亮怒吼,“從此我周煥野唯潯哥馬首是瞻!” “……”司年得了啟發,笑得直不起腰,也打趣他,“潯哥,有本事???哈哈哈……” * 十五將至,四大仙門的弟子沒日沒夜訓練著。 半座清陵都在舞刀弄槍,另外半座在吟詩頌詞。 太陰擂不是真打擂。按歷年規矩,皆是由清陵神君隨機出一題作答。 至于出什么?什么范圍內?沒人猜得到。清陵神君經過滄海桑田那么多年,吃過的鹽都可以給他們鋪成路走了。 在一眾勤奮好學者面前,顧潯和司年兩個不學無術的,顯得太格格不入。 北樓后院有塊空曠的草坪,那里陽光足,躺著也舒服。 “喂,昨夜讓你探風,你師父什么時候走?”顧潯枕著手,疊著二郎腿,儼然一副二世祖模樣。 “我忙著給大師兄做香囊呢,哪有時間替你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司年不一樣,并腿還算端莊地坐著,膝上放本書作偽裝,手里卻拿著繡花針繡荷包。 顧潯不滿意了,“大師兄,大師兄,你這一天到晚大師兄的,你怎不粘人身上??” “大師兄待我好,我當然粘他?!彼灸赅止?,“你還不是一天到晚粘著師祖?!?/br> “我哪里粘他了?” “你同我說話,三句兩句不離他,還說沒有——” 顧潯掀起眼,凝了司年一眼,覺得他蓄意挑事兒,司年立馬閉了嘴,沒想到他問,“你覺得他待我如何?” “師祖?待你……”司年想想,中肯評價,“宛若慈祥的老父親!” “艸……”怎么那么不會說話?!他就怕司年說的話一語成讖,他把人擱心上了,人家要是把自己當兒子了……就真他媽太狗血了。 顧潯差點給司年來了一折扇。 司年不明所以,拿了個半成品湊近問,“這花繡得好不好看?” “丑哭了?!鳖櫇√羝鹨粋€來看,哪有清陵配的香囊好看,“你一天繡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么用?清陵不是會發嗎?” “……你繡得才亂七八糟的!”司年羞了,這次卻沒罵人,只紅著臉嘟囔,“清陵配的,每個人都有,不夠誠意,要親手繡的才真心?!?/br> 顧潯捏緊手里的半成品,忽然想起之前送西辭那個香囊……他不會以為自己不真心吧? 顧潯反思自己,拿了司年幾個半成品,和一些針線。 “你拿線干嘛?”司年余光掃到顧潯手上動作,“你不會是……” “嘖?!鳖櫇∮信枷癜?,忙岔開話題,“你不會思慕你大師兄吧?!” “我,我……我沒有……”司年氣勢立馬弱下去,嘟囔得沒底氣,忽然偏頭問顧潯,“北樓兄有思慕的人嗎?” “有吧……”這次換顧潯支吾了,他看著遠方的高山太陽想了想,篤定,“有?!?/br> “真的嗎?”司年半信,“你一天到晚黏師祖身上,還能有機會接觸其他人?!” 顧潯心里嘀咕,“什么其他人,就不能是他嗎?” “北樓兄,你思慕誰???”司年饒有興致吃瓜。 “嗯……一個云間的人?!鳖櫇∠胂?,不知怎么描述才好,“長得頂好看,脾氣頂溫柔,手好看,字好看……身材也不錯,就是清瘦了些?!?/br> “你這哪里是喜歡?”司年竟信了這人會正經,現在聽來,簡直是胡謅,“你這分明就是覬覦別人的美色!” “覬覦就覬覦吧?!鳖櫇∩斐鲋皇?,作勢要抓住天邊一片流云,“我本來就沒多清心寡欲。遇到他后,更是亂得不成體統?!?/br> “……”司年見顧潯忽然有幾分認真,沒接話,繼續低頭繡荷包。 顧潯也鬧夠了,問起正事,“你師祖從焱嶺回來……可還安好?” “安……安好啊?!彼灸晷睦锟┼庖幌?,想到師祖交待的話,“師祖福澤與天齊,焱嶺的鬼東西傷不了他?!?/br> 也對,西辭那么強,按理沒了魔尊,焱嶺東西的確難耐他何。 莫非……顧潯蹙眉又問,“去焱嶺之前,他可是出過什么事?” “除了與魔尊焱嶺之巔一役,并未出過其他事?!彼灸昱骂櫇〔恍?,接著解釋,“其實焱嶺之巔那一戰,魔尊沒動手……” “沒動手?”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內情?!彼灸陦旱吐曇?,“只是路過北樓的時候,聽師父責備師祖受傷時師祖說的,說那魔尊沒動他分毫,倒是師祖……給了他九掌?!?/br> 顧潯一聽就胸口疼。 也不是之前受的傷?那奇怪了,若之前并未受傷,那西辭的靈力和那顆心……究竟用在了何處? “你問這些做什么?”顧潯問焱嶺的事兒司年尚可理解,怎忽然還問起前塵往事了?結合今早種種怪異行為,司年初步判定,“你不會是想從我這兒套話,以便了解師祖,從而……” 認他做義父! “……”顧潯話沒聽完,以為自己心思明顯得司年都能看出來了,撐起只手,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你大師兄有沒有教過你,不該問的不要問?” “……”司年離他遠點,嘀咕一句,“不讓說就是心里有鬼!” 顧潯的確心里有鬼。 “勸你別抱那心思了?!彼灸陻傞_一本書,“師祖吶,白玉一樣的人,溫潤的外表,石頭的心。天下人都是他的孩子,沒有誰會獨一無二?!?/br> 那后山不是葬著他一個獨一無二嗎?顧潯沒太多底氣問,“若有了呢?” “不可能!”司年矢口否認,看到顧潯表情實在沮喪,覺得自己可能話說太過,畢竟只是認義子,又不是娶妻生子,萬一……石頭開了花呢,他好心安慰,“若能成了師祖的獨一無二,那師祖必然待他極好,肯定比他自己還好。但凡若有,傾力予之,但凡所念……” “閉嘴吧?!鳖櫇∠氲搅撕笊侥莻€人……心里煩躁,折扇一叩,起身拿著針線走了。 司年:“?” 難道我安慰得不好? ※※※※※※※※※※※※※※※※※※※※ 謝謝閱讀~( ̄▽ ̄~)~ 這章阿辭活在了臺詞里……彌補一個【現代小劇場2.0】: 西辭撿了只流浪貓回家,洗完澡吹干凈抱著貓曬太陽。 顧潯上學回來看到,斜挎的書包一丟,找了個小墊子也坐西辭腳邊,仰著臉裝可憐,“我也是你撿來的,你都不幫我洗澡,也不抱我?!彼梢谎垓榭s在西辭懷里的小貓,“你也太偏心了……” “……”西辭笑了,抬起摸過貓的手揉了揉顧潯頭發,眼睛彎彎的,在陽光下又溫柔又好看,“抱一晚上還不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