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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如水,不管她再怎么鬧,日子也還是一天天過了。    新婚當天,替沈茵仔細打扮好,沈母看著漂亮的女兒,一時感慨,抱著她也是不禁一通哭,哭女兒命苦,哭自己當初就該早早的把她許個人家。    這地兒男多女少,他家女兒不僅能干,模樣也還算周正,自然是有幾家想求,只是他們總想著女兒還小,還能再挑。結果這慢慢一挑,大兒子忽然就跟那李姑娘好上了,碰上這么一樁破事,如今,他們也只能對不住女兒了。    沈茵就這么不甘不愿地被抬到了程家,待到下轎時,她都哭得沒聲了。    她渾渾噩噩地被推進新房,坐下之后,也不待喜娘開口,便猛的將頭上蓋頭掀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清秀的少女面容。    畢竟是市井小民成親,到底十分樸素,在少女如濃墨般烏黑的發間,只戴著幾朵紅艷艷的絹花,唯一值錢點的首飾,大約就是耳朵上的一對銀墜子了。    想來若不是程家送了紅緞子,嫁衣是最后怎么也要再疼一回閨女的沈母趕制,她定然是得去租旁人穿過的。    但樸素歸樸素,如今還只有十七歲、正當好年華的少女,青春明媚,再怎么樣也是十分美麗的。    沈茵就這么瞪著一雙紅通通霧蒙蒙的杏核眼,小小的嘴也在倔強地微微翹著,看上去很是有種不屈的勁兒。    喜娘頓時著急道:“哎哎哎,新娘子你怎么自己把蓋頭給掀了呢!不吉利!”    沈茵沒有理她,而是高高揚著頭顱,望向了自己身旁同樣著一身紅衣的程珩,結果,卻在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微微一愣。    這就是程珩?那個膀大腰圓、殺過人、見過血、也立過功的程珩?    她自然是十分吃驚的。    這程珩,竟然與她跟小姐妹們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程珩并不算英俊,卻也并不難看,哪怕臉上有道疤痕,也不至于會嚇到人,甚至還瞧得出幾分清秀來。而他的個子,雖比嬌小的她高了大半個頭,但卻跟五大三粗這個詞絲毫不沾邊。    沈茵不禁想,若是程珩能換一個表情,再換套衣服,說他是個書生,倒也許還更像一些。    沈茵頓時有些發懵了,傳說中的那個可怕的人,怎么可能會是這么個模樣呢?可是,這是他們的新房,也不可能會有別人來呀……    這個人,竟然當真就是那個程珩。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對比,沈茵對他的抵觸也忽然就少了許多,至少沒那么害怕他一巴掌就能夠拍死自己了。但她的內心仍是十分的不甘愿,畢竟這終歸不是她想來的,她不想嫁給程珩。    就在沈茵瞧著程珩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喜娘又笑盈盈地打破了這份沉寂:“新郎新娘來喝交杯酒吧?!?/br>    說完,她便遞了一杯給新娘子,并對沈茵使了個眼色,讓她補救一下這尷尬的場景。    沈茵僵硬地接過,又飛快地望了一眼程珩,他并沒有看她,也沒有看任何人,活像一個木頭人一般。    難道,他其實也不是甘愿的不成?    想到這里,一顆心才剛剛松動了一點的沈茵也頓時就有些窩火了。    因為這件事,她一直只覺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委屈人,此時又哪里受得了自己委屈的根源也在那兒委屈了起來。    沈茵的倔脾氣上來了,直接就將手中的杯子一扔,纖細的身子都擰到了一邊,氣呼呼道:“誰愛喝誰喝去,我不喝?!?/br>    想這喜娘也是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的,此時卻是因為這個忽然犟起來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新娘子而頭疼了。    也是到了這時候,程珩才終于看了沈茵一眼,卻也只是十分隨意的一眼罷了。    然后,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脫下了頭先被母親強行套上的新郎服,一個人走出了新房,對喜娘的呼喚,恍若未聞。    新婚當天夫妻倆就鬧起了矛盾,本來還在招待客人的程母聽了這消息,自然也是立即火急火燎地走向了新房。    而沈茵氣鼓鼓地望著程珩離去的身影,大感意外的同時,心中也忽然想到,這程珩大約是見她鬧事,就跑去告狀了!    她悚然一驚,忽然就清醒了許多。    再如何,她也已經被逼著嫁了過來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除非人家程家見她不樂意,要回聘禮把她給趕回家,否則,她做鬼都是程家人。    畢竟,她是被半賣半嫁過來的,呆在程家最是沒理,就算當真挨打也是活該。至于受委屈了找爹娘,人家沒打死她,父母定然只會說好聽話,讓她熬下去,而人家若真打死了她,她的父母兄弟會為她報官,為她申冤么?    她氣過了,理清思緒想清楚了這一點,頓時害怕了起來,唯恐自己會因為這一時任性而被打罵,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結果,程母一走進來,便拉著雙眼發紅的媳婦道:“茵娘你別生氣,她這人啊,就這臭脾氣,待會兒我叫她過來,給你好好的賠個不是?!?/br>    倒是溫言軟語,生怕沈茵會惱一般。    沈茵雖心里本能的害怕,但看著眼前五十歲上下的婦人慈眉善目的,到底沒有立即條件反射地縮回手。    “程……”    她頓了頓,將到了嘴邊的“程大娘”三個字又吞了回去,心想,自己可不能這么喊,人家聽了肯定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