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宵坐直了身子，自顧自說起來，“三百年前，小柏在時陵失去了她三位至交好友?！?/br>
    趙簡一面色變了變。

    “其中一個，叫做鶴青，是當年墨門最出類拔萃的弟子，若無意外，他此刻應是墨門的巨子?！?/br>
    趙簡一垂著眸，右手上的戒指黝黑，像是背負黑夜，不知怎么，他想起了那名贈予這枚戒指的年輕人，“那夜您帶我見的人是誰？”

    寧宵面上沒有悲喜，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是現任墨門巨子，容長燭?！?/br>
    “我以前認識他嗎？”

    寧宵微微頷首。

    趙簡一道：“我一見他，就覺得眼熟，原來是前生……他向我要一個偃甲……”

    堂堂墨門巨子，還會缺偃甲？

    寧宵道：“不過求個道心圓滿?！?/br>
    正如他心中的缺憾一直是幼時做錯選擇，導致meimei身亡，容長燭的缺憾，是沒有等到一個人，沒有收到承諾中的偃甲。

    趙簡一：“我想再見見他?！?/br>
    寧宵問：“以什么身份？鶴青，還是趙簡一？”

    趙簡一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寧宵站了起來，鶴氅滑落在地，雪白的里衣上隱有血色滲出，“其實長燭早已替你做好了選擇?！?/br>
    趙簡一瞥見那點淡緋，大驚：“您的身體？”

    “無妨，舊傷而已?！睂幭鼡沃伪?，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神色復雜，“當年你們轉世，小柏通知顯城，長燭趕到后，將你托付給了她?！?/br>
    趙簡一喃喃：“為何？”

    “你是一個天才的偃師，俗世人情，種種紛爭，會誤了你的道途?！?/br>
    容長燭早已替鶴青做了抉擇。

    三百年前前，聽到接任巨子之位后，鶴青微微一蹙眉，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抗拒，站在一旁的師弟，卻已經記在心里——一切都早已注定。

    顯城可以有別的巨子，人間卻再不會有這樣無雙的偃師。

    寧宵望著眼前少年，想起摯友的話，不禁露出了微笑，“這一世，你只做自己便好了?！?/br>
    趙簡一慢慢道：“我以前看的那些偃甲書，學的偃術……”

    寧宵點了點頭，“都是顯城送來的?！碑吘构律接谫燃咨喜⒉簧瞄L。

    過了會，他無奈道：“不必難過?！?/br>
    趙簡一雙肩微顫，張口才聽出自己聲音中的哽咽，“我想去見見他?！?/br>
    寧宵溫和地笑著，“總是能相逢的，不必急在一時，長燭要事纏身，你一去，就要給他添亂了?！?/br>
    “我……”趙簡一心亂如麻。

    寧宵道：“仙魔大戰在即，不知會連累多少百姓，我讓弟子將山下百姓護送去西土，你也去幫幫忙吧?！?/br>
    趙簡一：“是?！?/br>
    山下小鎮，羽衣弟子來來往往，鎮口停著許多輛車馬。

    一陣風吹來，有點涼。

    明明是夏日，卻有些秋天的蕭索之意。

    趙簡一魂不守舍地在街上走著，沒有找到洛秋聲，看了一塊牌匾時，他停下了腳步，猶豫片刻，推門而入。

    飯館冷冷清清，只有一桌有生意，坐著的還是熟人。

    趙簡一走近，愣愣問：“你們……”

    桌上飯菜已涼，卻沒有被動過，只是酒壺已經空了好幾壺。

    盛濟站起來，“我們以前常來此處，”他回頭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少女，“千寒宮已傳來書信，風雨在即，讓她回去接任宮主之位，我在此為她踐行?！?/br>
    如若放在以前，這里坐著的應是四人。

    幾碟熱菜，幾杯小酒，便澆浮生半日愁。

    如今只剩他們兩人對飲，一切都索然無味，只余蒼涼。

    “趙師兄，既然來了，便也喝一杯吧，我讓老板把菜熱熱?！?/br>
    趙簡一道：“不用了，讓他再上幾壺酒吧。對了，老板他們還不走嗎？”

    盛濟：“老板娘已懷胎九月，生產在即，不便行動，等她平安生產再離開?！?/br>
    趙簡一翻出長生鎖，銀色的小鎖，正面刻著“百歲”，反面刻著“平安”。

    百歲平安。

    他笑了笑，“老板取好名字沒有？”

    盛濟替他倒了一杯酒，“只想了個小名，叫做平安?！?/br>
    第168章 逆天者魔

    人間最北的小城，喚做洛水。

    洛水以北便是逢魔之地，而逢魔之地的深處，就是萬魔窟。

    佩玉懷柏一路向北而行，接近逢魔之地時，靈氣稀疏，不便御劍。

    她們在洛水停下，購置兩匹駿馬和一些補給，找了家客棧休息一日。

    這一日已是難得的光景，之后的前程，或是風雨交加，或是晦暗不明。

    懷柏帶著佩玉在街道上漫步，大街上有許多人吆喝販賣特產。

    “我以前來過這里?！睉寻剌p車駕熟地走入一家飯館，喚老板端來兩碗牛rou飯。

    北境的米飯香甜軟糯，晶瑩剔透，粒粒分明，像一顆顆小珍珠。

    米飯上蓋著兩指厚的鹵牛rou，撒有幾點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

    懷柏扒拉一筷子，笑道：“三百年過去，還是這個味?！?/br>
    鹵汁滲進飯里，可口香甜，佩玉小口小口吃著這碗熱騰騰的牛rou飯，不愿吃太快。

    “三百年前，我和老大他們來到這里……”懷柏忽然想起佩玉便是鳴鸞，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