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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不鳴,一出鞘,便叫日月黯淡,叫天地變色,叫山海搖動。 劍意凝成一條冰涼的銀河,陵陽君情不自禁抬起頭,眼中是銀白的劍光,鋪滿天地,一望無際,她的身子沒有動,她知道,自己根本躲不開這樣的一劍。 但是云中停住了。 懷柏面無表情地將劍收回去,銀河緩緩倒流,重新回到天際。 四下俱靜,天地無聲。 懷柏的面色有些蒼白,她動了動唇,打破沉默,“師姐,收手吧,孤山是你的家?!?/br> 陵陽君的眼睛彎了彎,感慨道:“被天道鐘愛的寵兒啊,也許早在三百年前,我就該取走你的性命?!?/br> 懷柏說:“可是你沒有?!闭绱藭r,她沒有刺下那震懾天地一劍。親人之間,本不該刀劍相向。 陵陽君嘆口氣,“小柏,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也許你剛剛刺下這一劍,我會更開心一點?!?/br> 懷柏問:“我不明白,萬魔已被封印,這世間只有零星幾個散魔,你為何非要如此,在孤山做個安閑的峰主不好嗎?” “……自然是好的?!绷觋柧[起眼睛,廣袖無風自揚,“可我能預見到,萬魔出世,生靈涂炭的那個未來?!?/br> 懷柏與寧宵對視一眼,眸中掠過一閃而逝的驚訝。 寧宵溫聲道:“師妹,我不明白?!?/br> 陵陽君看著他,面露惋惜,“師兄,這么多年承蒙你的照顧,我有一句話勸你?!?/br> 寧宵道:“你且說?!?/br> 陵陽君嘴角揚起,“放棄你的道吧,你本就護不住所有的人?!彼f著,往后退一步,身影眨眼被魔氣淹沒,正當此時,結界上蜿蜒的魔紋匯成一個古怪的符號,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地底升騰而起,草木枯萎,日月無光。 孤山中的弟子不知發生異變,抬頭露出詫色,議論紛紛。 懷柏問:“師兄,還有多少人在孤山?” 寧宵面色肅然,“大多已被派遣出去,只余五百六十二人?!比欢@五百六十二條性命,也不能在這里斷送。他手捏法訣,想除去魔紋時,身形一晃,手撐住覆霜的柱子,低聲道:“我的靈力在溶解?!?/br> 不僅如此,孤山之內的仙靈之氣正以緩慢的速度逆轉,變為污穢的魔氣。 寧宵的修為最高,也因此感受最是明顯。 懷柏抬頭看了看已經爬滿魔紋的結界。 寧宵說:“不知她動什么手腳,結界無法去除,魔紋亦是?!弊o衛孤山的結界,反過來變成殺人的利器。 懷柏按了按劍鞘,“我劈開呢?” 陵陽君含笑的聲音從魔氣里傳來,“小柏,你的劍很厲害,可惜還差了一點?!?/br> 懷柏問:“差了一點?一點有多少,一個元嬰大能夠不夠?” “呵,此陣是我用數百年步成,專門對付你們,你以為掌門師兄現在還有余力幫你嗎?” 懷柏拔出云中,“孤山也不是只有一個元嬰大能?!?/br> “什么意思?”陵陽君沒反應過來,忽聽一陣雷鳴,結界外紫光大震,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丁風華御劍而歸,紫衣翻飛,負手睥睨。 陵陽君似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當日他出走,是你們設的一個局?” 寧宵倚欄而立,揩去嘴角鮮血,“不全是……” 丁風華在結界外高聲喊:“當然是了,要不然你怎會以為有機可乘,露出馬腳,再說我是那樣氣量狹小的人嗎?” 寧宵輕輕咳嗽起來。 懷柏摸了摸震動不已的云中。 感受到三道熾烈視線,丁風華抱住裂缺劍,一揚下巴,“廢話什么!來破陣??!” 第119章 雪地梅紅 裂缺與云中合擊,劍光沖開結界,將魔氣掃蕩一空。 陵陽君被劍氣沖蕩,身子跌落在地,黑發流瀉,遮住神情。 寧宵面露不忍,輕聲道:“文君……” 陵陽攥緊手,苦笑了一聲,“師兄,殺了我吧?!?/br> 道修對靈氣與魔氣格外敏感,寧宵只在陣法下立了半盞茶,便已面白如雪,冷汗沾濕鬢發。聞言他松開撐住欄桿的手,踉踉蹌蹌走近幾步,皺眉道:“回頭,你便只是文君,可好?” 懷柏負劍而立,靜靜等待陵陽的答案。連一向叫囂不已的丁風華,此刻也沉默下來,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摘星樓上,只有凌冽的風聲。 一兩滴冷雨灑在懷柏臉上,她抬頭看了看萬里無云的晴空,意識到什么,垂下了眸。陵陽松開手,眼角滲出一點晶瑩。 陵陽說:“我初來玄門時,發現你是大師兄,還有幾分不屑,以為玄門沒落,不過如此?!?/br> 寧宵微勾起唇,自嘲道:“是啊,我的天賦一直不好?!?/br> 陵陽也笑了笑,“可我后來才知道,大師兄的位置,只有你才能做得好。丁師兄是風,飄忽不定,善惡一念,小柏是水,至清至明,至柔至善,可也需要引導。大師兄便是一株大樹,風遇樹則歇,水遇樹則留,把所有人緊緊聯系在一起?!?/br> 寧宵神色動然,道:“文君,所有人中也包括你?!?/br> 陵陽搖了搖頭,“師兄,你想像大樹一樣,庇佑所有的人,可是你護不住的,我能看見……”她想撐起身子,又因失力,重重跌了下去,未融的霜雪上撒了幾點血,像是開在雪地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