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_分節閱讀_35
“真的沒事!我能有什么事?你好好休息吧,別管我了!”他努力用更冷靜的聲音說,可我卻反而更擔心了。 “你……” 沒等我說完,他立刻打斷我:“真的,我沒事了,我跟他和好了,你放心吧!” 和好了?這算什么意思? 他急匆匆地把電話掛了,留我舉著手機發呆,半天我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他和林老板賭氣的事。他想瞞著我。他不知道我已經看過那張照片了。 可他干嗎要瞞著我呢?他怎么可能在家呢?他不在家又能在哪兒呢? 2 我幾乎一夜都沒睡著,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了一會兒。 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立刻又想起桐子,頭疼得像要裂開了。 到了公司,我一邊兒處理公事,一邊兒應付著客戶,同事和夜貓子;腦子越來越疼,而且有點兒發木。 我心里總有個疙瘩,無論如何也解不開,而且只能越纏越大。我越來越堅信他不能跟林老板和好,更不可能搬回林家去住,他只不過不想讓我知道他在哪兒,他也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 他壓根兒就不準備相信我! 可他相信誰呢?Ebby?他怎能不相信我而去相信他?相信那個給他拉皮條的家伙? 可我又算什么呢?一輩子的哥們兒?我想冷笑,可實在笑不出聲音來了。 我忍不住又給桐子撥電話,我得好好問問他。 可他居然不接我電話了。不是關機,是不接。響了好多遍鈴聲,直到留言響了,他也不接! 好,我就當你是一時沒聽見電話鈴聲兒??晌覐闹形绱虻酵砩舷掳?,他不能一直都聽不見吧? 然后可好,聽到一兩聲兒回鈴音,就跳進電話留言了。別當我白癡!我明白,那是他拒接了! 我恨不得立刻站在他面前,好好兒跟他理論理論。 可真是不巧,貓頭鷹抓我加班,一直到晚上九點,我才從公司出來。 我立刻就向舊金山城林老板家開去。 我真懊惱自己怎么沒留過林家的號碼。前幾天林老板雖給我打過電話,可這兩天給桐子撥得太多,以前的紀錄都被刷新了。 我知道桐子不可能在那兒??杉幢闳绱?,我還是要親自證實了,然后再去KissFire或者干脆是Ebby的宿舍里把桐子給提摟出來。這次我得讓他后悔被我找到! 對了,讓他后悔。他這輩子可能根本就沒想過,認識我高飛是該高興還是該后悔。今兒他得想想了! 這回大房子里亮著燈。這正好兒,我剛才還擔心林老板不在家。不過這房子雖然亮著燈,可一點兒沒讓人覺著熱鬧,反而有點兒慎人。因為它四周永遠都連半個鬼影兒也看不見,除了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大樹,還有那一排漂浮在空中的路燈,如果把它們都看成鬼影子的話。 我看看表,九點四十。我故意把車停得距離房子遠一點兒。省得讓門上裝的自動感應燈亮起來??僧斘铱觳阶叩介T口的時候,它還是亮了,讓我心里一驚??磥砟峭嬉鈨哼€挺靈敏。我沉住氣走過去按了門鈴兒。我聽見屋里叮咚一聲兒,門立馬兒就開了,就跟門里的人一直準備著隨時要開門兒似的。 “是你?”林老板一臉的驚訝。 不是我能是誰?不用說啊,他準是在等桐子呢!我更加確認我的猜測,恨不得立刻直奔KissFire??晌疫€是問了一句:“郝桐在嗎?” 出乎我的意料,林老板竟然回頭向著樓上喊:“阿桐!是高灰(飛),快下來!” 桐子咚咚地跑下樓。他披著衣服,頭發亂得比馬蜂窩強不了多少,臉上的表情更像是給馬蜂蜇了。 這下兒我可真納悶兒了,桐子還真的回家了? 既然他已經回來了,林老板又在等誰呢? 桐子問我:“你怎么來了?” “……”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是啊,我來干什么呢?如果真的跟他說的一樣,他們和好了……可那怎么可能呢?這會兒我可真以為自己做了個夢,而昨晚跟方瑩的交談,也只不過是夢里發生的。 可桐子突然沖著我擠了擠眼。然后對我說:“是不是還是學校的那件事?進來坐吧!” 桐子走過來招呼我,邊走邊轉臉兒對林老板說:“幫我們燒壺茶吧!” 林老板立刻進廚房去了,腳步特快,快得有點兒離譜,慌里慌張的。 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了。我差點兒問出口:學校的哪件事?可他一直朝我使眼色,我憋住了沒問出來。 桐子趁著林老板進廚房的機會,連忙拉著我上樓,邊走邊小聲兒在我耳邊嘀咕:“你怎么跑來了?唉!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他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服。這大房子里太空曠,所以總好像比外面還冷。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特別冷,冷得渾身打哆嗦。沖他這幅紙糊似的樣子,跟“挺好的”怎么也差個十萬八千里。 我下意識地把手也插進衣兜兒里,卻在里面摸到一張卡片兒,那是什么東西?我什么時候把它放進衣服口袋里的?我差點兒把它掏出來看看,可突然就想起來那也許是什么了??蛇@東西是怎么到我口袋里的?可桐子又怎能“很好”呢??? 我懷疑地問:“你真沒事?” “真的!真的!我真的沒事了,我們不是早和好了?不是在Las Vegas的時候就沒事了?” 他雖不停地解釋著,可卻又高度緊張地看著我,眼神甚至有點兒神經質。 “不對!一定有什么不對的!桐子,你告訴我,到底怎么了?”我有點兒發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你。。。。。。你聽說了什么?”桐子突然警覺地問我。 我點點頭。 有一絲絕望的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伤酶訄远ǖ穆曇粽f:“不論你聽說什么,你都別信!真的!一切都很好,你相信我!” 能不信么——我不禁伸手摸摸口袋,那里面分明有張卡片。我狠狠攥住郝桐的手腕子,睜圓了眼睛說:“你丫騙我!你信不信我抽你?” 他卻猛地咬住嘴唇兒,眼圈兒一下子紅了。 我真恨不得把他抱住,讓他狠狠在我懷里哭一場。 突然,廚房里一聲兒脆響。我一把松開桐子。 桐子反倒顫顫巍巍地安慰我,他說:“沒事,他在廚房里,可能打碎了杯子?!?/br> 我還記得在東升酒家跟他吃宵夜,看他在餐桌上布置碗筷那既麻利又穩當的架勢,讓他舉著一摞碟子翻個筋斗也沒問題。 可誰知道呢?他也能打碎杯子。 林老板干嗎這么慌?難道是他也知道這件事了?我小心翼翼地問桐子:“他怎么了?他……聽說什么了?” 桐子狠命搖搖頭,緊接著又央求我:“我求求你了,這輩子就求你這一次,真的,你快點走吧,他還什么都不知道,你再這樣追問下去,他遲早什么都知道了,我求求你了!” 他冰涼的手腕在我手里拚命顫抖著??此@慌失措的樣子,我還真的不忍心問下去了。也罷,改天等林老板不在的時候,再來問個清楚吧! 林老板在樓下叫:“茶好了,到廚房里來喝吧?” 桐子匆匆地拉著我下樓,邊走邊說:“不喝了,高飛還有事,這就要走了?!?/br> 桐子走得很快,我幾乎要小跑著才跟得上。 到了客廳里,林老板迎出來,手里還端著冒熱氣兒的杯子,可嘴里一句讓茶的話都沒有,更沒挽留的話,只是一個勁兒說著:“是哦,是哦,小心開車哦,小心!”看他說話的樣子,有點兒六神無主,好像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可又好像確實在擔心我開車會不小心似的。 我就這么糊里糊涂地給送出大門。我還沒走完腳底下的臺階兒呢,門就在我背后關閉了。我眼前一下子黑了許多,差點兒摔個跟頭。 我從兜兒里掏出那張卡片兒——果然是那張舊照片兒! 我連忙把它塞回衣服口袋兒里,好像那是塊燒紅的鐵板,一不小心給它燙了手。 難道是昨兒在方瑩家,看完了一激動就順手給塞進自己衣兜兒里了? 我坐進車里,正要打開引擎,遠處突然駛來一輛車,緩緩地在林老板家門口停穩了,距離我大概十幾米。 我看見車里走出一個細高男人,西服筆挺的,可走路姿勢有點兒別扭,好像腰部動作有點兒大,像條直立行走的蛇。 這姿勢還真有點兒眼熟,可我無論如何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他快步走上樓梯,不見他按門鈴兒,大門就開了,他一閃身,立即從門口消失。緊接著,林老板探出頭來,四處張望了一圈兒,立刻把大門關上,然后什么動靜都沒了,一切恢復正?!^的正常,就是死一樣的寂靜,一片黑漆漆的山林,山林里寥寥的燈光若隱若現,還有那排浮在空中跳舞的路燈。 我突然覺得后背有點兒發涼。 3 一個小時之后,我獨自在我公寓附近的大街上蹓跶。 我本想直接回家的,可肚子餓得厲害,所以找了家廣東小館兒吃了碗面。我嗓子眼兒有點兒發干,所以沒吃出什么味道來。不過熱乎乎的面湯畢竟讓我肚子里舒服了不少,也讓我心里漸漸爽朗了一些:世界上本來就無奇不有,就算再可疑再奇怪,可跟我沒什么關系。他自有他的打算。難道我真的沒別的事可干了? 十一點,館子里只剩下我一個客人。老板在擦桌子,別的不擦,專挑我旁邊的桌子擦,那架勢是等著我出門兒呢。 我剩了半碗面,結了賬出門兒。 馬路對面兒是一家書店。那兒我再熟悉不過了。這家書店有個奇怪的規定——平時九點就關門,可每周二開到夜里十二點。所以這會兒它還燈火通明,二樓的玻璃窗里還能看見三三兩兩坐著喝咖啡的人。 我也曾坐在那里喝著咖啡等人。 我挺想進去坐坐。我頭疼得厲害,可我不想回家。我心里有兩股力量,一股跟我說:真沒出息,覺得他有事瞞著你嗎?那剛才干嗎不直接對著他罵出來?另一股說:真沒骨氣,不是早想通了?他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反正兩股力量都以我為敵,逼得我簡直無處可逃了。 這時候,我手機又響了。 我拿出來看了一眼,可馬上又給塞回衣兜兒里。 因為這個號碼兒我認識。 他是從夏威夷打的,還是已經回舊金山了?他的面試到底順利不順利?我應不應該接這個電話呢? 電話在我衣兜兒里一邊叫一邊微微抖動。 我把手按在衣兜兒外面,不知道該不該伸進去,一個勁兒地在外面摩挲。 就好像給蚊子咬的包,知道不該去撓,可越忍越癢,實在不能不去撓。 我又把電話從兜兒里掏出來,可它突然不響了,像個專門要跟我調皮搗蛋的小精靈。 我把它塞回去,褲兜兒里沉甸甸的,心里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我終于還是走進書店里去了。不過我沒上二樓。因為我有點兒不敢坐到那咖啡廳里。 我躲在書架子之間,挑了幾本兒世界風景的影集,坐在地毯上看。這書店里總有人就這么抱著書席地而坐。這兒的燈光很好,像牛奶,把一頁一頁的紙都浸透了;這兒也很安靜,大家走路的時候兒都跟貓似的不發出任何聲音,或者只偶爾發出輕輕的沙沙聲,聽上去舒服極了。 4 看書的間歇,我又掏出手機。上面多了一個留言。 電話可以不接,可留言總要聽的。留言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