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_分節閱讀_28
不是擔心——沒什么可擔心,大老爺們兒誰沒醉過?醉了頂多回家睡一覺。 所以我沒擔心,就是心里有點兒不舒坦。 “Oh see who’s here! How are you doing? (哦!看看誰來了!你最近過得怎樣???)” 我突然聞見一團香氣,緊接著就聽見有個男人在我背后說英語。我一扭頭,眼睛正對著一座高高的“富士山”。這濃妝艷抹的“女人”叫什么來著?對了,Maggie。 我沖他點頭一笑,他立刻把一雙畫得跟熊貓似的眼睛向著我吧嗒,并且用手輕輕碰碰我的肩膀兒說:“Did you e alone? (你自己來的嗎?)” 我搖搖頭,卻并沒立刻把Andy介紹給他。Andy正沖著吧臺里面發呆,我不太想打擾他。 “Oh! Did you e with that cute boysawyour apartment?Yaa,what about him?Did you find himlast the ht?(你跟朋友來的?是不是上次在你家看見的那個帥男生?對了,他后來怎么樣了?你后來找到他了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桐子。我苦笑了一下兒搖頭說“No?!?/br> Maggie立刻夸張地捂著嘴笑,笑得兩肩都在顫:“No way,you mustkidding! (不可能啊,你在開玩笑吧?)” 我也笑笑,可沒再說什么。能說什么呢,難道我沒在開玩笑么?桐子不是明天就來了? Maggie終于去忙著招呼客人了。我轉回身子,眼前是各種反射著燈光的酒瓶子。我突然想起來,桐子那兒還有一個紅酒瓶子。桐子說過要留著那瓶子,以后在孤島遇險了,可以用它求救。 “Ishim?(是他嗎?)”Andy突然在我耳邊問。我扭頭看他,他醉眼朦朧地看著我,眼睛里反射著比那些酒瓶子更花哨的光。 “Who?(誰?)” “The ‘ cute boy’.(那‘帥男生’)”他說,“who you looked for last time.(你上回在酒吧里找的男孩兒。)” “他怎么了?”我繼續問,可突然有點兒心虛。 “Isstayingyour apartment? (是他要到你的公寓里暫住嗎?)” 我點點頭,可不敢繼續看他的眼睛。我仿佛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被迫在空曠的酒吧里裸奔。 他的目光卻放過了我。他仰起頭,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喝光了,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吧臺上,搖晃著扭過頭來,目光閃爍著問我: “Fei, I dah you? (飛,能跟我跳個舞嗎?)” 我看看吧臺后面的侍者。他根本當我們不存在。 我看看舞池,那里面空無一人。 我再看看他,那一雙半睜半閉的醉眼里,分明罩著一層霧,好像冬日清晨的原野。而那籠罩在薄霧下的,是一片了無邊際的荒蕪。 我被他拉著,踉蹌地走下舞池。 舒緩的爵士樂在耳邊流淌,好像一條蜿蜒而緩慢的河流。他突然把我緊緊地摟進懷里,一股熱乎乎的氣息裹著酒氣一下子沖進我的鼻腔。 四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仿佛隱藏著許多詭異的眼睛,而我們就是一雙無助的獵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毫無戒備地緩步移動著。 我也緊緊地抱住他。我的手心兒在出汗,而他卻把頭放在我肩膀上,用炙熱的面頰熨燙著我的脖子。 漸漸地,他的身體沉重起來,他肌rou里的能量仿佛舊電池一樣緩緩的流失,終于在某一刻,他的身體無可挽救地徹底癱軟在我身上,只有一只手仍然異常有力地緊緊攥著我的手臂。 我仿佛拖著一個熾熱的卻又失去靈魂的軀體,再也邁不開一步。而那條爵士樂組成的河流還在緩緩地流淌著,仿佛永無盡頭。 6 酒吧的侍者幫我把Andy扶上車。我正要啟動引擎,Andy卻閉著眼喃喃道:“xxx Geary Street,Please...The...The wallet is...is in...here! (xxx號,Geary大街。請……錢包……在……這里!)”他邊說邊把手向著身上比劃比劃,距離褲兜還有十萬八千里。 我猜他把我當成出租車司機了。 他躺在我身邊兒的坐椅上,閉著眼,頭仰在椅背兒上,脖子伸得老長。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他腮畔和眼角兒的皺紋兒特別明顯,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多歲似的。 我想我還是應該按著他剛說的地址,把他直接送回他自己的家。 他還有不少東西落在我家。我可以以后再給他運過去。反正也沒他急用的。剛才出門兒的時候我還問過他,要不要把地攤兒的東西收拾好,明兒就啟程了。他卻搖頭說:“I don’t need anythem。(我不需要那些。)” 我真有點兒擔心,當他清醒過來之后再用那種俏皮眼神看著我,跟個孩子似的。 我連忙發動了汽車,眼睛往前看,不敢看他。 7 那座半弧形玻璃墻的公寓樓坐落在山城的最高點,本身還有三四十層的樣子,所以即便是在下霧的深夜,整棟建筑仍顯得非常雄偉。 大廈的大堂布置得非常豪華。早已過了午夜,居然還有穿制服的門房兒迎出來開車門兒,讓我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地方,跑到哪家五星級酒店來了。 門房兒顯然認識Andy,因為他什么都沒問,就讓我攙著Andy走進大樓。他跟著我們進了電梯,主動按下頂樓的按鈕,隨后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兒,陪我們一直升到頂層,最終來到Andy公寓的大門前。 門房兒好像有點兒猶豫。我猜他在懷疑我的身份。 我本想就此把Andy交給他。 可Andy把我的脖子抱緊了。他趴在我肩膀上喃喃道:“Let...letin!! hurry,let...letin!(快……讓我們進去,快……讓我們進?。?/br> 我把他扶穩當了,生怕他滑到地板上去。 我沖門房聳聳肩,不過負重做這個動作,難度還真有點兒大。門房兒連忙沖我笑笑,主動伸手到Andy的褲子口袋里,輕車熟路地摸出一把鑰匙來,打開門,對我說:“Well,the keyalways here。(鑰匙在老地方)” 門房把鑰匙遞給我,畢恭畢敬地說了聲“晚安”,然后轉身向著電梯走去。 我臉上突然有點兒發燒。不知是因為門房的那句過分正經的“晚安”,還是他那不夠正經的眼神。 我早說,KissFire的???,這樣的緣分又會有多少次呢? 敞開的大門里一片漆黑。 我扶著Andy摸索著進屋。我在墻壁上摸到一個按鈕兒,立刻就按了下去。 燈沒亮,我卻聽見馬達運轉的嗡嗡聲。前方兩塊巨大的帷幕正緩緩向兩側分開,露出落地玻璃窗。 我仿佛騰云駕霧地站在半空中,腳底下是舊金山——不,是整個硅谷絢爛的燈火。 這是一扇一百八十度的透明玻璃墻壁。外面是整個舊金山灣。無數的亮點兒組成一幅巨大的弧形夜景照片,用它們的寧靜和璀璨輕而易舉地把我吞沒了。 窗外密集的燈火,把房間里也照亮了。我不開燈也能看清楚,這是一間巨大的扇形房間,不分客廳臥室,卻足有我公寓的三個客廳加三個臥室那么大,大得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攙著Andy走向窗邊的大床。地板很光滑,鏡子似的閃著詭異的光,Andy的皮鞋在上面敲擊出凌亂而清脆的聲音。 我幫他躺在床上,給他脫了鞋,蓋上被子。他頭一挨著枕頭,就立刻打起鼾來。 我站直了身子,松一松筋骨。腰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可手里卻空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來到玻璃窗邊,靜靜地凝視窗外。整座濃霧籠罩的山城,此刻就在我面前,在我腳下,好像沉睡的嬰兒。天地間似乎只有我一個還醒著,如夢初醒,眼前的一切都很恍惚,可眼前的一切又都是那么清晰。 突然間,我感到一股子想哭的沖動。窗外的燈火漸漸變成白花花的一大團,好像那漸濃的霧氣一下子凝聚成水幕了。 我恨不得給我自己兩拳,就沖著鼻梁骨??晌覜]勁兒,拳頭也攥不住。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燈火融化在一起,好像夏天握在手里來不及吃的奶油冰棍;好像飛機穿越云層時透過機窗看到的太平洋;好像林老板大房子前的那排搖曳舞蹈的路燈,又好像被Andy手中揮舞的機票割斷的片片燈光…… 我擰亮了書桌上的臺燈,柔和的燈光把我的影子印在城市的夜空里。我提起筆,抽了張便簽,想了想,決定還是用英語: Andy,I餸 sorry,I must leave. I ’t explain why,but I must. Please don’t callanymore. I will have your belongings delieveredyour apartment tomorrow. Thank youmuch for all you did for me. I have had a wonderful time with you. Thanlt;bgt; target="_blank"> 文字首發無彈窗lt;/bgt;e,take care. (Andy,對不起!我必須離開。我說不清為了什么,可我必須。以后請別給我打電話了。我明天會叫人把你的東西送回來。真得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和你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謝謝,再見。保重?。?/br> 我沒署名。就算忘了吧。我飛速走出房間,把自己反鎖在門外。我快步走進電梯,好像背后有什么怪物在追我。我走出電梯,門房兒看見我,臉上有點兒吃驚。我保持著平靜,用溫和的聲音請他幫我叫一輛出租車。 他不敢怠慢,立刻去摸電話。那架勢就好像我是等待急救的病人。 夜還是那么沉,霧也還是那么重。我坐進出租車,閉上眼,靜靜地感受汽車的運動。 車子仿佛午夜徘徊的幽靈,悄然穿過寂靜的大街,駛上空曠的高速公路。不久,那座沉睡的山城就遠遠地被我拋在身后了。 第十九章 回來了,哥們兒 1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借著午休的功夫,我回家給桐子開門兒。 我把車開得飛快。我有點兒擔心,怕他等久了心里不痛快。 其實十一點半他就打電話說到了??山駜汗纠镉悬c兒忙,而且“夜貓子”一直在我邊兒上瞎轉悠兒。畢竟,還別覺得以前多不在乎回國,現在確實有了可能,心里還真有點兒不踏實。這回我算知道,什么叫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了。 別看桐子等了大半天,他心情倒好像還不錯,特瀟灑的往門口兒樹蔭兒下一戳,肩膀斜頂著樹干,棒球帽的帽檐兒壓得低低的。他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背書包,遠遠兒的就朝著我的車擺了擺手。 他嘻嘻笑著說:“怎么這么晚???不是跑步回來的吧?” 我說你大爺的,當我是閑人啊,公司又不是我開的! 話一出口我有點兒后悔,可他似乎沒怎么在意,若無其事地跟著我進屋。這有點兒出乎我預料。不知這輕松神態是真的,還是他現在也學會掩飾自己了。 才一進門,桐子立馬兒又開口叫:“干嗎?開雜貨鋪了?” 我有點兒后悔,今兒早上沒早點兒起來收拾地上那攤子東西。我說: “是我一朋友的?!?/br> “有朋友住這兒?”桐子揚起眉毛問我。 “他臨時住住,昨兒就搬走了?!?/br> “哪兒的朋友?不是從夏威夷來的吧?我認識不認識?”桐子看著那堆東西撇撇嘴,眼睛里劃過一絲不屑的神情。 夏威夷這三個字兒竟讓我心里一緊。我搖搖頭說:“你不認識?!?/br> “哦?是嗎!好像挺有錢阿!”他用腳尖兒碰了碰SKII的護膚霜瓶子。 “有錢”這倆字兒隱隱地扎了我一下兒。我繃起臉說:“關你屁事?” 桐子卻把臉拉的更長。他忽閃著大眼睛,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是不是打擾你了?要不我。。。。。?!?/br> 我連忙拉住他的書包,不由分說搶過來,咧著嘴大聲兒嚷嚷:“你丫真沒良心,這么多年了我啥時候嫌過你?” 桐子樂了,他沖我做了個鬼臉:“嘿嘿,我良心不是讓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