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他身上還是那種熟悉的煙味,混著他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隱約有一點點血腥,很淡,幾乎聞不出來。 她的耳朵貼在他胸膛上,聽見他的心臟像是跳不動一樣,很慢很慢。 陳邪抱著她的手臂漸漸用力,后面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緊得她肩膀開始發痛。 她擰眉,小聲說:“我要走了?!?/br> 霍沉魚平靜地轉身上了車,沒有看后視鏡,也沒有回頭,眼睛一直盯著昏黃的長街盡頭。漸漸眼睛紅了,鼻子也紅紅的,但是沒哭。 該哭的她已經在四個月里哭完了。 陳邪還麻木地站在原地。 因為握拳太用力,脖子上猙獰的傷疤突然崩裂,涌出一股猩紅的血液,淌進他黑色上衣里。 幸好背著光,隱藏了臉上扭曲的表情,路過的人也沒有太注意到他。 站了不知道多久,街上行人都沒有幾個了,陳邪好像才回過神一樣,緩緩蹲下去,掏出一根煙咬在嘴里。 他低著眼睛慢慢地抽,什么也沒想,抽完把煙頭扔在地上,拿腳踩了踩,笑了一聲,胸腔跟著震動。然后把煙頭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往酒吧里走。 一切都完了,他沒有命了。 自那以后,霍沉魚再也沒有見過陳邪。他沒有來找她,也沒有離婚。 他的賬號昵稱刪了y,只留一個c。好友圈什么動態也沒有,背景墻換成了空白。 霍沉魚有次發消息問什么時候能離,竟然是紅色感嘆號,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被陳邪刪除好友了。 她又嘗試打電話,打過去就是正在通話中。 拉黑。 好的。 她不會為了離婚主動去找陳邪,索性也不管。 反正她要離婚只是要結束這段感情,兩人不再來往,也不是為了再跟誰在一起。陳邪徹底刪除她的聯系方式,不再見面,和離婚也差不多。 她都無所謂。 秋天過完,到了冬天,馬上要過新年了。 錦城的冬天會下雪,滿城的屋頂、樹梢、地面一片雪白,特別美,也特別冷。 大年三十那天,陸定文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來霍家蹭年夜飯,因為他爸媽還在外省,今晚趕不回來。 霍沉魚早已經拒絕過他,他也知道,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兩個人像朋友一樣相處。 吃完飯,文儀打電話來,叫她和陳湘去看跨年燈光秀。 反正在家里也無聊,而且叫陸定文跟著她和爸媽看聯歡晚會,感覺也怪怪的。 霍沉魚答應了,問陸定文去不去,陸定文笑,當然要去。 她跑上樓,一邊換衣服,一邊給陳湘打電話。 “文儀說去歡樂城看燈光秀,還可以坐摩天輪和海盜船什么的,你要去嗎?我和陸定文都去?!?/br> 陳湘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捂著電話說:“好啊好啊,我馬上出來!你是不知道,因為爺爺奶奶今年過來了,我們全家現在都在大伯家吃年夜飯,他們大人干坐著聊天,好無聊啊?!?/br> “嗯,好,那我們在歡樂城門口見?!?/br> 霍沉魚套了一件特別厚的白色羽絨服,換上靴子,把大紅色圍巾圍在脖子上,又去戴奶貓手套。她怕冷。 陳湘說:“好!啊,對了,小沉魚,我能帶上我陳邪哥嗎?他好可憐啊,今晚上一直在被爺爺奶奶、大伯嬸嬸罵,坐在那一句話都沒說,現在還在挨罵呢?!?/br> 霍沉魚動作頓了一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唇,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她沉默了幾秒,才繼續對著鏡子,把圍在脖子里的黑色長發拿出來,低聲說:“罵他干嘛?!?/br> “說他隔三差五不回家,還把你氣走了,害得他們過年都見不到你?!标愊嫖桶偷卣f,“陳邪哥明明在公司好厲害的,都進決策層了,只是好久沒跟家里說話,也不常在家,好不容易過年回家吃頓飯,就被說成這樣。他坐在那抽煙發呆的樣子好可憐啊。你讓我帶他出來吧!” “哦。好,那你帶他出來吧,我和陸定文先去別的地方,咱們明天再一起看燈光秀,反正有七天呢?!?/br> 陳湘一下苦了臉,猶豫片刻,忙說:“算了算了,我不帶陳邪哥了,你們等我啊,我來了!” “好?!?/br> 霍沉魚收拾好東西,放到包包里, 要下樓的時候,忽然想起陸定文來的時候,脖子上是空的,她又去找合適男生戴的圍巾。 她的衣服配飾都很少女心,好不容易,翻出兩條沒有羞恥圖案的純色圍巾,一條鵝黃,一條黑色。 今天陸定文穿的深灰色大衣,肯定是搭黑的更配。但是她捏著毛茸茸的黑色圍巾,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想給他戴這個顏色,最后還是拿了鵝黃的下樓。 陸定文看她把自己裹得圓滾滾的,全身只露出一顆頭,彎著唇笑。 她鼓了鼓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把圍巾遞過去,不好意思地說:“你要不要戴呀?我圍巾的顏色都不太適合男生?!?/br> 陸定文接過去,笑著圍在脖子上,說:“謝謝,我覺得挺好看的?!?/br> 是嗎,可是顏色好像很奇怪,特別不搭…… “好像有點嫩?!被舫留~偷笑了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乖乖跟霍父霍母揮手,“爸爸mama,我出門了,晚點回來,你們困了的話可以先睡?!?/br> 霍父霍母笑呵呵的,讓他們放心去,他們能看節目到凌晨。 大年三十的街上,到處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樹上全是各色花燈、彩燈,巨幅廣告屏幕上同步播出聯歡晚會,遙遠的城郊和江邊傳來放禮花的聲音。 歡樂城大門外很熱鬧,挨挨擠擠站著好多人,可以想象,等下燈光秀的時候,絕對是人山人海。 畢竟這么多人擠在一起跨年,特別有過年的氣氛。 霍沉魚和陸定文距離最近,先到了,文儀和陳湘還有十幾分鐘。 兩個人尷尬地站在門口。 霍沉魚兩只腳并攏,在原地小幅度地起跳,戴著手套的兩只小手捂著兩邊臉頰,鼻子凍得通紅。 她看了一圈周圍,但凡是一男一女來的,幾乎全是情侶,大大方方地抱在一起,或者女生的手揣在男生衣兜里,特別甜蜜。 陸定文順著她的眼神看了一圈,笑說:“你要不要也把手伸到我大衣兜里,挺暖和的?!?/br> “不要,人家是情侶才那樣的?!被舫留~說話都吐著白氣,淡淡地把目光收回來,搖了搖頭。 “你可以假裝咱們是嘛,把我想象成你男朋友?!?/br> 霍沉魚吸了吸鼻子,眼神靜靜地垂落在地上,冷得腦子有點呆,說:“不要假裝?!?/br> 陸定文看著她,認真地說:“你愿意,可以是真的?!?/br> “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被舫留~幾乎想也不想地拒絕。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霍沉魚把唇抿得緊緊的,濃密漆黑的睫毛顫了顫,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不遠處有位老人推著一個小車走過來,車上擺著好多甜食,她眼睛一亮,跑過去,挑挑選選,買了一個特別好看的古代仕女糖人。 老板說,這個是他糖人里最復雜、最好看的一個,本來是一對的。但是因為買糖人的都是小姑娘小孩子,不喜歡買男性形象,就沒有做另一個。 陸定文預先付了錢,讓老板做一個和女糖人一對的男生,十點他出來拿。 老板很高興,點頭說行,難得碰到一個。 第61章 和好 很快陳湘和文儀都到了, 四個人買票進去。 霍沉魚把糖人捏在手里,不舍得吃, 做什么都舉著, 也不嫌手酸。 看燈光秀的時候, 整個廣場被擠得水泄不通。一眼看過去, 人頭攢動, 黑壓壓的一片。 數道迷幻的藍紫追光燈一鋪開, 世界頃刻光影絢爛, 美輪美奐, 在漆黑的眼睛里閃耀出流光溢彩。 第二輪秀的主題是《癡迷》, 燈光顏色、變換的圖案都主打少女夢幻, 略帶一點深邃的暗。 霍沉魚總覺得背后有人盯著她, 被注視的感覺太強烈了。她回頭, 仔細找了一圈,每個人的臉都很陌生,什么也沒看見。 奇怪。 陸定文低頭溫柔地問:“怎么了嗎?” “沒有?!被舫留~遲疑著搖搖頭,大概是她又在胡思亂想。 他們看了快一個小時, 九點才戀戀不舍地去玩游戲項目。 霍沉魚也不敢玩太刺激的, 跳樓機看一眼就害怕得不行,選來選去,選了摩天輪。 下來后,文儀和陳湘要去劃船穿溶洞。 霍沉魚害怕下水,而且那水的顏色不是很清澈,水上還浮著好多盞花燈, 一不留神就要撞到。兩壁的彩燈映在水里,倒是波光粼粼,可惜溶洞那一截又矮又窄,黑漆漆的,她說什么也不肯上船,只讓陸定文陪兩個女生下去,她站在河邊看著他們。 天空又開始下起雪,飄飄灑灑,不是很大,只是落在臉上冰涼冰涼的。 霍沉魚安靜地站了幾分鐘,頭皮隱隱發冷,她伸手拍掉頭上的雪。 忽然有人從背后往她頭上戴東西,動作輕柔,就是手法異常生疏笨拙。她下意識要轉頭,看看誰在整她,頭上的東西卻瞬間被扯下來,那人的手指擦過她的臉,眼前一黑。 霍沉魚愣住了。 如果沒猜錯,這是個帽子吧??墒?,為什么會劈頭蓋臉地把她鼻子都遮???她又不打算搶銀行。 她忍了忍,呆了幾秒,兩只手急忙伸到頭上去,摸了幾下,摸到一個耷拉在腦后的毛茸茸的球,一把揪住它,小心地把蒙住眼睛的東西扯下來。 果然是個帽子。 像圣誕老人戴的那樣,紅色的,和她的圍巾很搭。邊緣鑲了一圈雪白的絨毛,帽子尖也是一個白毛球。 霍沉魚轉身,在擁擠的人群中找了兩分鐘,沒看到可疑的人。 她低下眼睛,靜靜地看著帽子,嘆了口氣。她猜到是誰了,擦過她臉頰的手指那么粗糙。 陳湘騙她。 三人得勝歸來,看見霍沉魚頭上戴著個小紅帽,噗地一聲哈哈大笑,都拿手去揪她帽子上的球。 “我的天,小沉魚你怎么一會兒不見還戴上帽子了?” 霍沉魚站在那,讓她們揪,想了想,認真地說:“下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