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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錯的人?!遍L曦言簡意賅道。 袁雙卿訝異道:“就這樣?” 就只是一個不錯的人?這又算什么評價。 長曦用手臂枕著頭,拿一雙霧色的眼睛瞧著袁雙卿,她的目光深遠,似乎在追憶,又似乎只是認真在看她。 “親事是我……”她頓了一下,繼續說:“是我父親訂的,我沒有反抗的權利,他常年在外,我只見過他兩面,所以不甚了解,到現在甚至已經完全不記得他長什么樣了,關于他,更多是在別人口中聽說的,所以只能說他還不錯?!?/br> “你想他么?” 袁雙卿聽的認真,情不自禁問出了聲,問完了她就想抽自己兩巴掌,哪壺不開提哪壺,該打。 長曦道:“我既然都已經忘了他的樣子,又怎么會想起他?我想起的只會是那些快樂無憂的時光?!?/br> “是我問了個傻問題?!?/br> “是挺傻,”長曦彈了彈她的額頭,笑道:“還有什么要問的趕緊問,過期不候?!?/br> 袁雙卿摸了摸被她彈過的地方,抱怨道:“你這樣打,我會變得更傻的?!?/br> 長曦無辜地眨眨眼:“我沒有使勁啊?!?/br> 袁雙卿微微別過頭看著花面棉被,她喜歡看長曦做出有煙火氣的表情,但是她怕自己目光中的灼熱嚇到長曦。 以前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她可以肆無忌憚,但是現在完全不行了,因為心虛,因為難堪。 “那我問了哦,”她裝腔作勢的清了清嗓子:“你覺得孤單嗎?” 長曦沉默了片刻,問道:“如果你三百年不開口和別人說話,你會怎樣呢?” “可能……會受不了?!?/br> “一開始,我也受不了,”長曦道:“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暗無天日,每天只有回憶還在暗示我的存在,后來我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覺,生前的場景走馬燈一樣,一遍又一遍在眼前循環往復,只是結局永遠只有一個,我崩潰了,想到了一個絕好的主意?!?/br> “是什么主意?” “把自己的靈慧魄捏碎,變成一個不會思考的東西,這樣,就不會再有情緒的糾纏?!遍L曦淡淡的說,漫長的時光從她身上淌過,光陰無痕,最后在她身上沉淀下的,只有無盡的孤寂與勇氣。 袁雙卿嘴唇哆嗦著:“那不可能?!?/br> “確實不可能,”長曦笑著說:“太疼了,所以我失敗了,不過現在想想,這樣挺好的不是么?” 袁雙卿眼淚滾落,心痛道:“哪里好??!一點也不好!” “如果沒了靈慧魄,你現在見到的,可能就是一個連娃娃都不如的小鬼,”長曦指尖勾起她的一滴淚,她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別哭,一切自有天意?!?/br> 袁雙卿猛地拉開被子,抱住長曦,她全身都在發抖,長曦下意識接住了她。 長曦無法感知四季變幻,卻能感覺到袁雙卿的身體溫熱guntang,她的眼淚都像帶了奇異的魔力,沾著淚的睫毛掃過她的頸窩,留下灼熱的痕跡。 “我是你的天意么?”袁雙卿哭到一半,問道。 長曦怔了怔,無奈的說:“如果你不把鼻涕都擦在我衣服上,我就說是?!?/br> 袁雙卿停止了抽泣,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沒有擦,我都吸進去了?!?/br> “……噢?!?/br> 在蓮花鎮又逗留了兩天,張子忠的尋訪問診進入了尾聲,和袁雙卿商量了一下,決定離開。 告別鎮長時,袁雙卿不太敢去看在他身后的林文清。他們之間是說清楚了,鎮長卻還蒙在鼓里,拉林文清出來要他和袁雙卿道個別。 袁雙卿頗覺尷尬,林文清亦然。兩個人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都顯得有些不冷不熱。 來的時候只有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卻是五人同行,張婉婉的手腕傷口還在長新rou,嘴唇因為失血過多,有些蒼白,嬌弱無力的樣子堪比西施。 媚娘出錢給她找了頂轎子。 這轎子方方正正的,非常小,只能容納一個人,或許還能塞個石頭,但是石頭很懂事,不愿意擠著張婉婉。最后袁雙卿后面帶著媚娘,張子忠馱著石頭,兩馬一轎,走在了歸途中。 途中經過上次袁雙卿暈倒的地方,張子忠指著那個曾經拴著馬的那棵樹說:“這馬也不知與誰有緣,幸好被人牽走了,否則這么多天也會餓死?!?/br> 袁雙卿也有些感慨與惆悵。 來去幾日,心境卻已經大不相同。 回到山莊后,冬銀見自己有了伙伴,自是十分高興,把歸沐居一角收拾出來供媚娘她們居住。因為年齡差距,冬銀和媚娘她們倒是說不上幾句話,唯有石頭,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后來放開了天性,沒得黏袁雙卿,就黏起冬銀來,沒過幾天就jiejie弟弟叫的親熱。 有一天,袁雙卿見冬銀“石頭弟弟”這般叫著,靈光一閃,對著石頭說道:“石頭這名字太俗氣,我給你取個名吧?!?/br> “石頭是娘給我取的,一點也不俗?!?/br> 石頭不依,沖她辦了個鬼臉,又去爬高下低去了,當真像個潑皮猴子。袁雙卿心里想,石頭這般頑劣,以后治不住的話,怕要翻了天去。 第二天,媚娘牽著石頭過來問安:“小姐,您若不嫌棄,就請給他賜個名吧?!?/br> 袁雙卿看了石頭一眼,心知應該是他自己說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