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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是林厭慣常抽的萬寶路。 宋余杭哆哆嗦嗦紅著眼眶點上,嘗到她的味道就能讓自己感到一絲溫暖。 她沿著墻根走,一邊走一邊掉眼淚,很快就摸到了夜總會的后門。 照樣有幾個人在守著,神情不善地看著她。 她灌了一口白酒,抹抹唇,又倒回來摸著圍墻,盤算著能不能翻過去。 路邊巡邏車上的民警看著她,警燈閃爍。 宋余杭唇角扯起一個諷笑,手從墻上松開,拎著一個酒瓶跌跌撞撞往前走。 警車跟了她幾百米,見沒有什么異常舉動才離開。 她就這么揣著一包煙,拎著一瓶酒,渾渾噩噩往前走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她慣常打拳的體育館。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工作日的晚上沒什么人,場館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 宋余杭爬上擂臺,跌跌撞撞翻了過去,白酒撒了她一身,她也不在意,三兩口喝完瓶里剩下的,把瓶子往地下一扔。 眼里只有那個晃蕩的沙袋,她爬了起來,抄起拳頭就撲了上去,又打又踢,從喉嚨深處了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沙袋晃蕩著,不知疲倦般地在一次次重拳下彈了回來。 宋余杭也不知疲倦一樣一拳又一拳地發泄著自己的痛苦。 酒精讓她整個人近乎癲狂。 汗水很快就打濕了衣服,黑發的發濕答答地貼在額上,往下滴著水。 她一拳砸了過去,手臂微微顫抖著,沙袋上的水珠也跟著往下淌。 宋余杭喘著粗氣,埋著頭,淚一顆一顆砸在了地板上。 拳頭抵著沙袋沒動,空蕩蕩的場館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抽泣。 “這些年來,你是她唯一帶到我們面前來并且默認的朋友?!?/br> “小姐很久以前跟我說過,說她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叫宋余杭的女人?!?/br> “她說她活著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報仇,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不敢動心?!?/br> “江城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查封市公安局已故法醫林厭名下財產……” “這是小姐的遺物,物歸原主?!?/br> “宋隊,節哀順變?!?/br> …… 她想起了馮建國最后跟她說的話。 “你駕駛車輛墜海后,林厭跟著跳了下去,我們……沒能攔住她?!?/br> “她其實從海底上來的時候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你也知道……她的病是不能受傷的,在救護車沒來之前,她堅持為你做了半個小時有效的心肺復蘇?!?/br> 馮建國回想起那一幕還是眼眶微濕。 林厭一邊做,胳膊一用勁,肩膀上的傷就開始冒血水。 在朔九寒冬里,她跪在冰冷潮濕的沙灘上,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嘴唇青紫。 后來急救醫生來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不行了,并不完全是因為冷而已。 “她不愿意把你交給別人,直到親眼看見你的胸口有了起伏,摸到你的頸動脈有了搏動,才把你交給了隨后而來的醫生?!?/br> “她自己卻……沒能再站起來?!?/br> 黑暗里的人貼著墻根站著,透過門縫的縫隙看見她一拳拳打著沙袋,最后整個人脫力跪了下來,抱住沙袋嚎啕大哭著。 她的心也跟著一起死去了,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陷進了rou里,死死咬著下唇,舌尖嘗到了一絲血腥味才勉強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沖進去抱住她的沖動。 往常不是沒有生離死別驚心動魄的時候,她也從未見過她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在她的印象里,宋余杭一直是克制的,冷靜的,理智的,稍有的一點放縱也都留給了肌膚相親的時候。 宋余杭性子狠,每每都要把她揉進骨子里,但她只要露出一丁點兒泫然欲泣的表情來,那個人便會軟下來哄她。 她鮮少有徹底失控的時候,更別談是像現在歇斯底里狼狽不堪的樣子。 女人不敢再看,匆匆別開了視線,靠在墻上,捂著唇淚流滿面,又哭又笑的。 她彎下腰去,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未料,里面的動靜停了。 宋余杭的聲音:“林厭,是你嗎?!” 不等她推開門,女人拔腿就跑。 等她跌跌撞撞沖出來的時候,門外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像困獸一樣在原地轉著圈。 “林厭,你出來??!我剛剛……剛剛……剛剛明明聽見你的聲音了……是你……是你在哭對嗎?” 空蕩蕩的體育館并沒有人回答她。 宋余杭咬著牙一直跑到了街上,紅綠燈閃爍著,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 她掰過前面姑娘的肩:“林——” “干嘛???!神經???!” “對不起,認錯人了?!?/br> 她看見有人和她穿了同一條裙子,興奮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林厭!” 惹來對方男友怒目而視:“干嘛?!找打嗎?” “對不起,認錯了?!?/br> 她跑過長街,轉過天橋,過了斑馬線,走上人行道,遇到了很多“林厭”,可是她們都不是她要找的那個林厭。 再一次被別人男友搡到地上的時候,宋余杭笑了笑,淚就滾了下來。 她爬起來,衣服被蹭破了,灰頭土臉的,在路人指指點點的目光里漠然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