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頁
“要是假的,剛才我就開槍了?!彼斡嗪颊f著,把小女孩也推進了雨幕里。 她偏頭看著林厭,這下四周無人,她可以放肆訴說自己的愛意了。 “我喜歡她,不比你喜歡這個孩子少,你不會讓她死,同理,我也不會讓我心愛的女人死?!?/br> 大雨沖刷著傷口,帶來陣陣疼痛的同時,也讓神智有了片刻清明。 宋余杭覺得,自己稍稍能動腦筋思考問題了。 “李洋,你已經行將就木了,可是她還年輕,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你這些年來不停為她尋找腎源,不也是希望能讓她重獲新生嗎?” “爸——你別聽她的!他們都是騙子!警察都不是好人!快走??!”因為虛弱,女孩子的臉變得慘白,在風雨中聲嘶力竭。 宋余杭沒有阻止,這正中了她下懷。 “望遠鏡?!瘪T建國伸手問下屬要了望遠鏡,抬頭看向了天臺。 狙擊手也移動著方向,把瞄準鏡對準了他們,只是因為林厭一直擋在他身前,遲遲扣不下扳機。 望遠鏡里的李洋歇斯底里咆哮著:“閉嘴!別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你爸早他媽死了!你就是一拖油瓶,沒人要的小雜種!” 在兩個人相依為命東躲西藏的漫長時光里,李洋對她時好時壞,這樣歇斯底里地發脾氣也不是頭一回了。 他高興的時候摸著她的臉,叫她:“小公主?!?/br> 不高興的時候狠狠踹她一腳,罵她小雜種,要她去死。 女孩子已經習慣了,變得對他言聽計從。 可是即使這樣,聽見他這么說,也并不代表能完全不傷心。 相比他的癲狂,宋余杭則平靜多了,她已經從那種狀態里解脫出來了,即使她的內心依舊心急如焚。 勝利的天平開始往一邊傾斜。 “既然這樣,你一開始就扔掉她就好了,何必一直帶在身邊,現在后悔會不會晚了些,還是說,你還有一絲生而為人的良知,你的哥哥在礦洞底下拋下你跑了,而余新葉卻救了你,你想報恩,對不對?” “閉嘴!你閉嘴!”李洋喘著粗氣,往后退著,踩到了天臺上堆放著的鋼筋水泥,腳下一個踉蹌。 林厭傷口一直在流血,被他拖得奄奄一息,只是那雙眸子還時不時睜開看宋余杭一眼,昭示她還活著。 宋余杭率先放下了槍,只是依舊抓著女孩沒放:“我不知道你們在下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就沖你知恩圖報這一點,我敬你是條漢子?!?/br> “二十年相依為命,別說養個人,就是養條狗都有感情了吧,你罪行累累,她還年輕,真的要陪你一起葬送在這里嗎?” “李洋,如果她死了,你對的起余新葉的囑托嗎?對的起你的好兄弟嗎?他可是拿命換了你的命??!沒有他,別說多活二十年,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嗎?!” 在宋余杭循循善誘又殘忍的話語里。 二十年前礦洞下發生的一切又歷歷在目了。 *** “聽說這批知青回鄉只有一個名額了,下一批得再等三年呢?!?/br> “我啊,家里沒靠山,自己工分又掙不夠,估計是沒戲咯?!?/br> “要咱說,咱們這一批里來的最早又最能吃苦干活的不就是李家兄弟嘛,也不知道誰會回去?!?/br> “嗐,反正人家兩兄弟,誰都一樣,是不是啊李海?” 同伴捅了李海一下,李海擦了擦汗,看了看不遠處干活的弟弟,又看了看周遭黑漆漆臟兮兮的礦洞以及自己掌心里磨出來的水泡,眼神暗了暗。 “去去去,干活!” 礦難發生的時候,是李海先察覺到的,放在地上裝錫礦的筐在微微顫動著。 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停下動作,突然就從頂上落了一塊小石頭下來砸在了腳上。 他看著看著,突然瞳孔一縮,扔了鋤頭就往出口跑,順便還扯住了李洋和余新葉,把人往外推。 “快走!”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來不及了。 李海松開了李洋的手,而余新葉則是下意識地護住了這個來自城里的弟弟。 “哥!”李洋的聲音湮滅在了黑暗里。 三天后。 “咳咳……”余新葉的手已經被巨石壓麻了,半邊身子失去了知覺。 “余哥,余哥,你堅持住啊……”礦頂坍塌的時候,余新葉一把把人摁在了身下,李洋毫發無傷,從廢墟里爬了出來,把自己隨身帶的那壺水喂他喝著。 李海爬過來拉他:“李洋,李洋,弟弟,那邊,那邊有亮光,我們過去看看能不能刨開……” 李洋抹了一把眼淚,把水壺放在了他旁邊:“好,哥,我們三個一定要一起出去?!?/br> 余新葉聽見了,拖長了聲音喊他們:“喂,你們出去了想干嘛呀?我現在好想我媳婦,老婆孩子熱炕頭……” 李海僥幸逃過一劫,只是身上蹭破了點皮,拿撿來的石頭刨著土。 “考醫學碩士,博士,去大醫院工作,娶個漂亮的媳婦,發大財,再也不用干活,受生產隊長的鳥氣?!?/br> “李洋,你呢?” “我……”李洋挖土的動作頓了頓,李海想起的都是窮鄉僻壤的苦,他卻想起了這里清澈的河流和小溪,天氣晴朗時候的藍天白云,草地上肆意奔跑的牛羊,以及像余姨一樣淳樸的村民,和臉蛋紅紅,容易害羞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