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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欲走,馮局卻又轉過身來問道:“宋余杭人呢?” 小警員愣了一下答道:“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 看著馮局的臉色,小警員心有戚戚地替他掩上了門,心想:宋隊這次可是大難臨頭了,少說也得挨個處分吧。 他正想得入神,不小心撞到了走廊上干活的清潔工,掃把掉在了地上。 他俯身撿起來還給人家:“不好意思” 清潔工戴著統一的帽子和口罩,佝僂著腰,看上去年紀有些大了,嗓音也分外低啞些。 “沒事” 說罷,又繼續沿著瓷磚線清掃過道里的灰塵。 警員抱著文件夾繼續往前走,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這個清潔工好面生,新來的嗎? 他轉過身去看,走廊里空無一人,頓時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暗罵一聲:媽的,大白天見鬼了。 宋余杭靠在車門上,血順著指尖往下淌,手指被垃圾堆里的廢舊玻璃渣割得血rou模糊,方辛拿了一包紙巾過來想替她捂上。 宋余杭不著痕跡避開:“沒事,一點小傷,告訴兄弟們,收工了” 雨倒是停了,可天色還是昏暗,片狀云壓得很低,看上去倒像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暴風雨。 一夜未眠,宋余杭眼里都是血絲,頭發也亂糟糟的,衣服上都是垃圾味兒。其他人也都一樣,上了車就癱在座椅上沒人說話,氣氛凝滯而低沉,不一會兒就鼾聲四起。 段城呵欠連天,強吊著一點精神在開車,宋余杭靠在椅背上,緊繃的唇角松懈下去,臉色是熬夜過后的青白,到底不是鐵打的人,這個時候才流露出一絲疲憊來。 這車上的每個人都身心俱疲,她也不例外,以至于向來清晰流暢的思維也有些恍惚了起來。 一會是死者丁雪的臉。 一會是孫向明隔著鐵門沖她毛骨悚然地笑。 場景一轉,漫山遍野的白,她似身在蘆葦叢里,手指輕輕拂過蘆花,風吹上天盤旋著落在她的眉梢。 她聽見有人悠悠道:“他買不起鉆戒,我送你啊” 另一個熟悉的女聲道:“不必,林法醫的話,易拉罐環我都不想要” 她在睡夢中皺起了眉頭,循著那聲音過去,卻又跌入了一片冰冷的沼澤里。 她們如野獸般對視,恨不得撲上去擰斷對方的脖子。 “既然天地不仁,那我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替天行道。 替誰,行何方道? 宋余杭咀嚼著這幾個字,直覺得有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猛地坐了起來,外套從身上滑落,神色變幻記莫定。 “段城,換路線,不回市局了,直接去孫向明家!” 段城上下眼皮正在打架,被她這一嗓子驚地三魂去了七魄,結結巴巴地:“怎……怎么了宋隊?” “這個案子還沒結束,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宋余杭七手八腳從兜里摸出手機,開始給孫家附近蹲守的外勤打電話。 就在剛剛醍醐灌頂的那一剎那,她想明白了更多的事。 她和林厭第一次去學校了解情況的時候,李詩平追著林厭問丁雪的死因,根本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對另一個人的關心。 她又想起那次去李家的時候,她墻上掛了很多獎狀,全是教學競賽的冠軍。 宋余杭隨口一問:“您是教化學的???” 李詩平抿了一口咖啡:“對,從初中起就對這方面很感興趣吧,本來想當科學家的,誰知道陰差陽錯當了老師” 一個教化學的人辦公室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英文原著。 答案不言而喻了。 還有櫥窗里過分干凈的照片。 以及那枚戒指,“S”可以是宋,可以是孫,當然也可以是“詩”! 林厭注意到的細節她未必沒有留意到,那么究竟是什么遮蔽了她的視線呢? 是不愿意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感情存在,還是…… 一想到這里,她只覺得有一股隱秘的恐懼竄上了全身。 宋余杭把下唇咬出了血色,舌尖嘗到一絲鐵銹味,她猛地一捋頭發,把額前的碎發全部撩了上去,雙目赤紅。 “段城,再開快點!” 來不及了。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門口傳來敲門聲,孫向明剛洗好澡出來,一邊擦著頭發,湊到貓眼上看了一眼。 是樓下那家他常點的大排檔,還穿著他家的工作服,舉著袋子退后一步正準備給他打電話。 “來了來了”他把毛巾放在玄關上,把門打開一條縫,伸出胳膊去拿。 外送員卻沒給他,而是說:“先生,可不可以給個好評啊,簡單寫一下對我們的菜品口味評價什么的,老板要求的,請您幫個忙吧” 大夏天的,面前的人還穿著長袖工裝,戴著印有店鋪logo的鴨舌帽,為了干凈衛生還戴了一個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隱隱流露出懇求來,那壓在帽子里的鬢角滲出些薄汗來。 孫向明不耐煩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紙筆,在便利簽上寫著,邊寫邊說:“上次點的那個炒花甲,味道不錯,但是沒洗干凈吃了好幾口泥沙,回去跟你們老板說……” 他話音未落,外送員點頭哈腰:“是,是,您說的是” 他寬松的袖口隱約露出一絲寒芒,孫向明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他抬眸看著他的眼睛,對方仍然微笑著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