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鮮少有發這么大脾氣的時候,一旁抱著電腦的孟聿崢頓了頓,抬起頭,冷不丁就看見那姑娘盯著眼前那張卷子,眼睛紅通通的,跟兔子一樣。 他懵了一下,還沒問,接著就見她兩行豆大的淚唰一下就掉了下來。 孟聿崢還真沒見她下了床后這樣哭過,手忙腳亂地上前去,聽她委屈到極致后的聲音,連崩潰的怒斥都變成了無語倫次的哭訴。 “大物也太難了?!?/br> “憑什么心理學還得學大物……高數也就算了,大物用得上么?隔壁……隔壁師大都不用學,憑什么我要學……” “現在學大物,以后還得學解剖,當初選心理學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它這么難呀……” 抽抽噎噎地吐詞不清,哭得像只小花貓,可憐死了。 看樣子是被氣得不輕。 孟聿崢心疼得很,可又覺得這事兒特荒謬特好笑,是怕火上澆油才生生忍住了,將她框進懷里哄了又哄。 可最終還是不道德地笑出來。 他咧嘴笑不止,指腹揩去她眼角、臉頰上的淚珠,像哄小孩子似的,連聲寬慰道:“不怕,要要不怕,我教你,不哭不哭……” 一邊說話,一邊腔調震顫出破碎笑意。 “你不許笑!” 她掐著他脖子,沒用力,舍不得。 誰知他順勢緊擁住她,笑鬧間,偏頭被貼住臉頰。 她當然自己知道自己同孟聿崢差得遠。 當年學理她是半路出家,能憑后天的努力在一中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考上京大,這件事兒在外人眼里瞧來本就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在他這種開蒙早的人眼里,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情緒上頭有些抵擋不住,歸要對他更恨了,一口死咬在他肩頭,將氣全撒在他身上,威脅道:“孟聿崢你要是不保住我這門課,我以后天天咬你!” 相處日子久了,她這耍渾的勁兒倒有那么點某人的影子。 “行,你樂意咬就咬,”他繳械投降,抵在她耳邊,估摸著是想哄她開心,話也說得情趣婉轉:“天天咬,夜夜咬,咬一輩子都成?!?/br> 語調繾綣,如同床笫之間他同她講的那些情話時一般風流。 特別容易叫人沉淪信賴。 可惜歸要沒心思搭理,全在自己不能掛科,這門課她必須拿下的念頭里,他這么一說,她立馬坐正身子,將那些個試題、草稿紙一股腦全推到他面前,催促道:“那你給我講,快點?!?/br> 淚水來得快,發泄完了去得也快。明明還頂著哭腔,臉蛋上也還掛著眼淚,轉頭竟然又開始振作起來繼續征伐前進。 這姑娘的性格,是真能成事兒。 孟聿崢瞧著她發笑,不語,只伸手替她抹去下巴那顆晶瑩的殘淚。 歸要推開身邊一堆教材書籍,替他騰出位置。孟聿崢與她并肩在地毯上坐下,拿起試卷掃過幾眼后,開始為她講解演算。 他的字很好看。 力透紙背,氣勢磅礴。 思維也很清晰,將公式一一列舉出來,三言兩句一點撥,歸要登時豁然開朗。 這種思路被一點一點矯正的感覺特別熟悉。 她想起當年高中那會兒用他的筆記輔導課程,就是這樣的。 他的解題思路與常人不大一樣,尋常學生摳破腦袋想出的解決方法在他這里大概率冗雜繁瑣,他這人從來都尋求最優最快的方法直接解決到位。 所以她在看過他當年的筆記后,才會突然開了天竅,驚嘆某道難題原來還能這么理解。 想想,曾經只能借靠筆記本上的步驟一點一點逐字研究,比起他的笑貌,她可能更熟悉那本筆記里的他的字跡。 那時候也在腦海里描摹過他記錄那些筆記時該是什么模樣。 事實上,與此刻如出一轍。 他沉思的時候特別專注,收起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拿著一支筆,寫寫算算,筆尖流轉著傾瀉而出的嚴謹思路與邏輯。 解疑答惑是最好的安慰劑,她的陰霾早被一掃而空,此刻定定地瞧著他——額前落下一兩根發絲,單手撐著半邊身子,姿態隨意而坐,叫人徒生一股這人萬事傾壓而下亦能不動如山的沉穩氣勢。 她忽地冒出一個念頭來。 他現在,對她是愛嗎? 這是先前她從未想過的問題。 她怔住。 連他低沉響在耳畔的嗓音都變得遙遠起來。 孟聿崢發現她半天不理會自己,垂眼望過去,發現懷中這人正傻愣愣地盯著自己,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不知在想什么。 敢情費心費力分析大半天,全白講了。 他哼笑,干脆扔了筆,將人抱在自己腿上坐著,又開始蠻不正經地打趣:“歸要要,誰允許你一直這么盯著你老公看的?萬一我沒把持住……” 他暗聲道:“你不又得受罪?” 這次歸要卻沒呲他不著調。 乖乖坐在他身上,待他說完后,忽然往前壓去。 “孟聿崢……”她輕輕嬌音,念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