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對決_分節閱讀_20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傳來鐵鎖松動的聲音,不多久,沉重的鐵門緩緩拉開,陳琛深吸了一口他暌違許久的流通空氣,緩緩看向表情凝肅的陳再勵:“我們,合作愉快么?!?/br> “警界里面,還有多少你的人?” “不少?!标愯∷煞核煞航罟?,有意無意地道,“但也不多——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貪財?!?/br> 陳再勵不理他的暗諷,只道:“我只怕你這次如意算盤打空了。喜靈洲監獄出了暴亂,上面不僅會派專案小組來徹查,還會特派專員直接參與管理,吳偉達走與不走,我的權力都只會越來越??!” 陳琛微微一愣,道:“來的什么級別?”大不了按級開價。 陳再勵一按警帽:“警長?!?/br> “?!”陳琛更詫異了,鬧這么大警務處只派個沙展過來!他覺得有些棘手了——他的價碼表里并沒有這么低的階級。 “走吧。這幾天管著你的人,安分些?!标愒賱畲掖肄D身,“來的人,怕是不尋常?!?/br> 吳偉達也是這么認為的:不尋?!獊淼娜?,當真是不尋常的倒霉。 他已經接到了懲教署發下來的公文:確定要從警務處調一個專員駐喜靈洲協助監察,所有監獄管理人員職務不變。也就是說這個特派專員也不過就是“協助”,連正式的職銜都不必給。再一看來人檔案他更納悶了,要知道懲教署在十幾年前就從警察部隊脫力出來了,雖然還同隸屬警務處長管轄,但人員之間并不往來。而這次的“空降部隊”他滿以為會是什么了不得的精英分子,結果不過是個“沙展”(警長)還是從總督察連降五級做回一個沙展——吳偉達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要知道以這個人之前的履歷,只怕馬上就要升警司的!結果還被上面調派到這兒來“協助”他處理這個燙手山芋,有生之年怕也升不回原來那個職位。他覺得他總算在退休前遇見一個比他還倒霉的主兒了。 門上三記輕叩,吳偉達清清嗓子,整整領子,才叫道:“進來?!睙o論如何,他也不想在這個前“警界精英”面前失了架子。 門被推開,來人啪地一聲立正,抬手敬了個堪稱標準的完美軍禮:“香港特區警務處港島分區警長裴峻,報道?!?/br> 第章 第二十一章 “這是相關雙方的資料?!眳莻ミ_將厚厚的一疊紙遞過去,“雙方積怨已久,越南幫的老大叫黃月生,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販毒,拐賣,□,三罪判了二十年,膽大心黑,屬于人渣中不可回爐改造的一種,渾身都滲著壞水——這次的導火索就是他想要□一個泰國籍的犯人……” 裴峻端坐著,在吳偉達的介紹聲中,他一一翻過檔案紙,在一張他無比熟悉的照片上停住了手指——“陳琛,你都知的,也是個大人物,說實話,我沒想到他會進來,更沒想到他會進我這兒……” 手指從那張清俊冷漠的臉上滑開去,他果斷地合上了檔案:“吳SIR,我大致上明白了。這鈔械斗’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在提審之前,我想先去醫院看看傷者,提取供詞,順便——驗尸?!?/br> 陳琛關禁閉1周,名目是“意圖偷竊公共財物”,故意傷人罪就被一把小裁剪輕飄飄地掩過了,因為全監獄的人都把更多的精神力集中到了應付警務處對“5.16”械斗案的調查取證上來。 誰都知道在監獄里殺人是多嚴重的罪行,查出元兇,絕對加刑——吳偉達可以把暴動降級定性為械斗,但這事兒,他不能捂也捂不住。 但陳琛沒有過多的驚慌,他知道四個字:法不責眾。 當時亂成那樣,誰會知道誰的最后一擊要了死者的命?只要他這邊鐵板一塊,這場所謂的調查聞訊,也不過一個過場。 他的冷靜一直維持到那個人的入場。 犯人們被集中到獄倉中間的天井,每一層都站滿了荷槍實彈虎視眈眈的武警,蒼白的陽光透過天井上方年久模糊的玻璃虛弱地照拂下來,逆光深處,走出一個灰綠色的身影—— 陳琛的眼神劃過他筆挺的翻領制服,硬制的軍靴到他腰間武裝帶上插著的一把最普遍的警用點三八手槍,最后回到他的肩膀——那無花無星的肩章。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裴峻穿這樣的警服,尋常地如同街上常見的陀槍師兄。他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還不難看。 看來他們都是適應性強的動物,無論環境,身份,地位發生了何等劇變,為了生存為了進化就必須處之泰然。 陳琛隔著人墻遠遠地打量著這宿命之敵。去年在那片熱土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又瞬間潮水般地洶涌回襲,但教他再一幕幕地去細細追憶,卻又記不真切了——或許因為在引渡回國等待宣判的這大半年時間里,兩百一十七個晝夜,他已經對此思索了太多次,以至回憶褪色,終至消散。 他始終思索著:為什么最終會輸。 吳偉達幾句話介紹完了裴峻,陳琛也已徹底回過神來——喜靈洲監獄的新任管教,權重位不高,看來警務處那些老頭子是想要借這把刺刀,重建這里的新秩序。 好吧。他遙遙望向裴峻,他不會輸上第二次。 裴峻卻仿佛壓根沒看見他。他淡然地接著吳偉達的話說:“上一周發生的聚眾械斗,引發了極其嚴重的后果——三死十一傷,港府十年之最!”語氣陡然轉重,他緩緩地步下高臺,沉重的軍靴踏地聲像踏在每一個的人的心上,“我一定要揪出元兇,量以重刑,否則不足以引以為戒!” “琛哥……”疤面仔有些不安,明明不過是個沙警,他卻有些發憷。 陳琛目不斜視地道:“別怕。他沒證據?!?/br> 陳琛身后的另一手下崩牙雄也道:“他撂個狠話你就孬!” “這個人是誰我大概心中有數。當然,若你們有人肯站出來自首或者告訴我誰是真兇,可以酌情減刑——我知道你們身后都有幫派背景,但是我對燈火發誓,有肯坦白從寬的,我裴峻保他到底!”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這是黑白雙方對峙后的壓抑。 良久,裴峻緩緩地勾起唇角:“既然都不愿意當眾承認,就解散回倉吧。明天是你們一周一次的大放風日。這一整天,我都呆在保衛科,誰愿意私下和我聊聊,我之前的承諾依舊有效!”說罷一看吳偉達,“典獄長,您的意思?” 吳偉達也弄不清楚他葫蘆里賣什么藥,只得點頭同意。 犯人三三兩兩地在獄警瞪視下逐漸散去,裴峻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逆行,與陳琛擦肩而過,卻沒多看一眼。 他在佛恩身邊停下腳步。 佛恩是皮外傷,因而如今除了面上一點淤青,已看不出異狀,他聽見裴峻對他說:“我們聊聊?”頭也不抬,繼續向前——他記得陳琛的吩咐,再恨再懼也不能表現出來,裴峻是頭獅子,獵物一露破綻便會被噬地尸骨無存。 裴峻面色不變,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么,佛恩停下了腳步。 “琛哥!”崩牙雄余光中見到,低聲喊了走在前面的陳琛。 陳琛頭也不回:“別停下,回去再說?!?/br> 佛恩被押回倉中,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陳琛坐在鋪頭一語不發,對面C4的疤面仔就先吼了一聲:“小子,你和新來的管教說什么了!” 佛恩頓了下,有些僵硬地道:“沒說什么?!?/br> “沒說什么?!在場百多號人都看見他拉你進了保衛科,他難道也是看上你屁股了???!” 其他倉的犯人也鼓噪起來,佛恩不知作何解釋干脆也就不解釋了,陳琛忽然出聲道:“都收聲!別人都還沒做什么,自己就先亂陣腳!” 佛恩低下頭。 陳琛把他叫過去,也不逼問,只低聲道:“裴峻故意的,眾目睽睽之下他拉攏你,他是打心理戰,想讓我們先窩里反?!?/br> 佛恩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在無聲地責問他:為什么要跟他走。但他聽不懂似的,依舊低垂著頭。 在陳琛的高壓下,自然沒人敢明著對佛恩如何。但是第二天放風的時候,崩牙雄同老鬼就叫了幾個人趁陳琛不注意把佛恩拉到墻角,二話不說先揮拳相向:“你到底有沒有做二五仔!”他腹部中擊,痙攣著蜷縮起來,也不搭腔,只是兀自搖頭。 “沒有?!為什么姓裴的誰也不叫就勾搭你?!別以為琛哥有多寵你,要是你夠膽有二心就準備預定副棺材山地吧!”眼風轉見疤面仔朝這邊看過來,崩牙雄才命人住了手——他怕疤面仔嘴巴叫的響但到底有點心疼這小子的屁股,到陳琛面前告狀去。提起他的領子上下看看確定沒傷到明處,崩牙雄松了手,惡狠狠地:“你最好祈禱不會有人出事!” 佛恩掙扎著爬起身來,撫平身上的囚衣,而后緩緩地靠在墻壁上,力竭地閉上雙眼。 但事與愿違,當晚,就有幾個兄弟被點名叫了保衛科,并且一宿未歸——正是16號械斗事件中最狠的幾個角色,一時之間,大獄內外,人心惶惶。 尖利的哨聲響徹云霄,獄警逐個檢查獄倉后才熄燈魚貫退出,獄倉鐵門一關,許多犯人都掀開被跳下床來,四處都是炸了鍋一般的喧嘩—— “琛哥,兄弟們為你進來蹲大牢,您一句話,我們可以為你上刀山下油鍋——可我們受苦受累流血流汗不能讓人白白出賣!” “說到底我們和黃幫交惡也是因為這小子!為了給琛哥您出氣!” “誰不知道在大獄里鬧出人命官司,加刑都是三年以上!琛哥!您得給句話!” 陳琛知道他的無上權威第一次在此處出現了動搖——裴峻,好一個攻心為上。 但是他看了佛恩一眼,硬著聲道:“他不是反骨仔!這就是我的話!” 數間獄倉里都是一陣鴉沒鵲靜,許久以后,隨著陳琛一句“都回去睡覺”,眾人才一一散去,只是動作遲緩拖沓,顯是各懷心事,渾然沒了早前一貫的順從利索。 陳琛走到佛恩的鋪位,佛恩一直面對著內墻沒有說話,他傾下身子,在他的頭頂輕聲道:“他那天,和你說的是……察沙?”佛恩沒有回頭,肩膀卻微微一震,陳琛順手從后將他抱進懷里:“你當然不會背叛我?!彼麤]有追問下去,因為感受到悶在自己臂膀中那個青年的身體正微微地抽動,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異國他鄉千里尋來以致身陷囹圄,若是從前的他只會不解,但如今,他單覺得佛恩可憐,對他有著莫名的復雜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