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控制_分節閱讀_64
蕭然彈完一曲,坐在那兒沉淀了一下情緒,才轉身發現門口的陌生人,一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狹長的眼睛、高高的個兒,挑著的眉梢帶著自信,甚至說傲氣也不過分,他走進來直接伸出手,“任仲夏?!?/br> 蕭然回握,“林蕭然?!?/br> “你很不錯?!?/br> “呃,謝謝……” “但我會贏你?!比沃傧恼f完,坐在蕭然剛剛坐定的位置,一曲技巧極為絢爛的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練習鐘》流淌出來。被譽為最難的幾首鋼琴曲之一的《鐘》,任仲夏駕輕就熟。蕭然換在任仲夏剛剛站立的位置,無法抑制的贊嘆。 贊嘆,卻不等于認輸。 等任仲夏彈完,并作了‘請’的姿勢之后,蕭然也當仁不讓坐在琴凳上,《F大調夜曲》,感情像洪水一般澎湃奔放,把曲子中肖邦對故土的熱情又為故鄉戰亂的悲憤的矛盾情感揮灑得淋漓盡致。 郭教授和自己的師弟坐在客廳里,多年分別的寒暄還沒說完呢,各自的徒弟就在隔壁斗上琴了。倆老頭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聽著隔壁傳出來的一會兒熱情似火,一會兒清澈如溪,一會兒絢爛,一會兒幽深的迥異風格的琴聲,都面帶微笑——這就叫激情的碰撞! “沒想到你這毛躁的性格,居然能教出琴風如此深遠的學生,不是搶了別人的弟子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郭教授冷哼,“憑你那不分瓣的熊爪子,我很懷疑你能給仲夏的技藝指點多少?!?/br> 倆人從年輕一直較勁到老,如今把他們的優良傳統成功地傳到下一代,等蕭然和仲夏從琴房出來的時候,蕭然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累的,臉頰緋紅,額頭上都冒著細汗,任仲夏也邊走邊掰抻胳膊,一臉盡興。 任仲夏一向自傲,但對蕭然,他拍著他的肩膀,服氣但不服輸,“我很期待能與你一戰?!?/br> 蕭然微笑,“我也一樣?!?/br> 倆人這就算較上勁兒了。 48、誰是天才 ... 客觀的說,蕭然與任仲夏各有千秋,任仲夏勝在技藝華麗,曲風熱情如火激情澎湃,他的琴聲像最烈的酒,絢麗的琴音沖進你的耳鼻喉,夠濃,夠辣,整個就是一酣暢淋漓的爽快。而蕭然勝在感情細膩,曲風如詩如畫入木三分,像森林,看似寧靜深遠,里面卻能蘊含無限生命,感情充沛,生機勃勃。 蕭然在技巧方面不如任仲夏。這不冤,他本來對彈琴端的就是一份喜好的心思,功夫下得不夠苦,刻意磨技巧的訓練更是少有,技巧不如人家華麗絢爛也理所應當。任仲夏對樂曲的理解和感悟之心則不如林蕭然,但蕭然的優勢是跟他自己的天賦和心性有關,不可強求??梢哉f,蕭然這份天賦在音樂家中也堪稱萬中無一。 總的來說,倆人風格很互補,雖說一見面彼此就都給了對方小小的震撼,進而存了較勁兒的心思,但在這方面不得不贊一聲倆人的老師教得好,徒兒們爭勝不假,但頗有古人之風,任仲夏會給蕭然指點許多技巧方面的問題,蕭然則會跟對方自己對談音樂感悟和理解,教學相長。任仲夏那人第一眼看著挺傲氣的,但了解之后就知道人家那是自信而不是自傲,任仲夏可能有點少爺脾氣,但對蕭然這種同等級的高手,可沒鼻孔朝天,目下無人??倸w簡單一句話,師兄弟承襲了師輩之誼,相處的還不錯。 大賽雖然是蕭然目前的生活重心,但蕭然還沒忘了去上課,他覺得上課是一個放松的時間,再說,音樂理論一通百通,萬一哪句教授的點播之語就能給大師賽來個畫龍點睛的啟示呢?蕭然是去上課了,任仲夏就只能一個人在教授家磨琴,不知道是不是被互補練習給養刁了胃口,任仲夏只在郭教授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屁顛顛兒的跟蕭然一起上學去了——好在學校為了迎接魯賓斯坦大師賽,在翻修音樂廳的同時擴建了一個新琴房,或買、或租、或拉贊助,調來一批新鋼琴,緩解了樂器緊張的問題。 蕭然下了課,一般會直接到新琴房去找任仲夏。 今天,人還在走廊里呢,蕭然就聽到某間琴室傳來的烈火般的琴音,盡管倆人相識了僅僅幾天功夫,蕭然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任仲夏。在烈火般的琴音中還夾雜著另一個人的琴音,明顯在任仲夏的強大氣場下,那個琴音被壓住了。 順著聲音,蕭然拐到那條走廊——嗬!圍觀群眾擠滿了一走廊。 是最里面的兩間琴室,門對門打開著,兩組琴聲就是從各自的門里飄出來的,一邊是任仲夏,一邊是個餅子臉的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相比任仲夏激昂到顯得揮灑自如的狀態相比,那一位額頭冒汗的樣子確實給人勉強抵擋之感。 蕭然擠在人群里左邊右邊都瞅了瞅,與任仲夏視線無意相對的剎那,正趕上任仲夏在彈一段難度極高的激烈急板,任仲夏琴音立刻為之鏗鏘,一鼓作氣之勢把這段急板直沖頂峰…… 然后,戛然而止! 瞬間寂靜。 然后圍觀群眾頓時嘩的一聲喧鬧開了——這段壓根沒彈完,算半途而廢也不為過,如果這是場斗琴,任仲夏就等于輸了,你曲子都沒彈完,別管忘譜了還是什么原因,還能叫贏? 結果,人家任仲夏壓根沒覺得自己輸了丟臉,大大的抻抻胳膊,扔出一句,“真沒意思!”然后,站起來走到對門屋,用英語跟對方說,“不比了,算我輸也行?!蹦钦Z氣,那下巴的角度,還有那一副‘沒勁透了’眼神、那嘴角……蕭然怎么看怎么覺得是一副欠揍的樣子,用中途退出斗琴的方式鄙視對手,比他徹底完成那一超高難度的小節還能打擊人! 蕭然看那位選手臉色黑得都快跟地板一個顏色了,尷尬的相當下不來臺。任仲夏卻在‘認輸’之后,轉身從人堆里把蕭然拎出來,摟住蕭然的脖子把人琴室里拐,邊走還邊用英語超大聲音的自語,“找對手,怎么也得找旗鼓相當的??!” 任仲夏拐了蕭然回到他原來那間琴室,腳后跟一帶,把眾人圍觀的視線,對手惱恨和一切嘈雜的聲音給隔絕在門外了。 “那是誰???”蕭然問。任仲夏剛在他們學校幾天啊,這就斗出仇來了? 任仲夏不在意揮胳膊,“手下敗將!上次在柏林就遇到過,拿了第六還敢跟我較勁!”任仲夏擺出一副吃到蒼蠅的表情,“你說這要是第二的那個小德國佬找我私下單挑我也就認了,你一第六的死棒子還有啥不服氣的???” 柏林青年鋼琴賽也是很有名望的賽事,按說拿第六,水平跟任仲夏的差距決不會很大,不至于像今天這么明顯的……蕭然聳聳肩明白了,也許倆人琴技差距并非有表現出來的這么懸殊,可好巧不巧的,剛剛那位選了一首頗重氣勢、風格雄壯的《英雄曲》,所以這氣勢一旦被壓下三成,整體感覺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正符合了這兩天蕭然跟任仲夏熱衷的樂曲的感情和靈魂的爭論。 這么快就被活學活用了……師兄,你太強了! “別給我發呆,過來!”任仲夏擺出師兄款,他心里還帶著被那不知死活的棒子惹出來的火,贏個棒子算什么得意,若能壓倒蕭然嘛……“先來肖邦的《降D大調》,看我今天怎么蹂躪你!”任仲夏邊卷袖子,邊‘目露兇光’地盯著蕭然?!安悔A你,我難稱大師兄!” 兩個小時過后,倆人一前一后從琴房出來,蕭然笑瞇瞇的看著任仲夏,開口,“任師弟……”下一秒被任仲夏暴力地卡著脖子拎出琴房。 倆人沒分勝負,可誰讓任仲夏有言在先,不贏便為輸。倆人直奔校門口某家點心屋買芝麻糕,任仲夏對那些甜甜軟軟的東西沒興趣,可誰叫他‘輸’了啊,他是負責掏錢付賬的。 因為那場斗琴,本是來打醬油的任仲夏在蕭然他們學校一戰揚名,這沒啥奇怪的,但任仲夏萬萬沒想到,那個被他狠狠羞辱的死棒子也隨后風光了一把。這也怪蕭然他們學校里的某些學生自視甚高。就算全奉準被任仲夏完全壓著打,很大程度上也有任仲夏取巧就勢的因素在,并不能代表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就是那么明顯。人家是柏林青年大賽的第六名,又豈能等閑視之? 可惜,更多的人只看到了表面差距的‘勢’,而沒有看到真實水平的‘力’,大概覺得全奉準徒有其表,有很多人就有點躍躍欲試。你想想,如果能壓倒一個柏林青年賽的第六名,那是不是代表自己也bla,bla…… 結果,就跟全奉準挑戰任仲夏一樣,這些挑戰全奉準的人,最后全是自取其辱。一來二去,最后反而恢復了全奉準應有的實力與名聲。不管人家任仲夏怎么鄙視全棒子,人家那是柏林青年賽里第一名鄙視第六名的恩怨糾葛,你一尋常小蝦米夠得著人家么?再說,他們都是魯賓斯坦大師賽的參賽選手,有資格被舉薦參賽的,你以為只有年滿二十這一個限定??? 有任仲夏和全奉準做標準,尋常同學對魯賓斯坦大師賽的整體水準就有了一桿秤。在大師賽臨近的關口,不少參賽選手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在任仲夏的眼里,說眾星云集也不為過。新的練琴房對持有大賽資格的選手7x24小時開放,是很便利練習,可這樣一來,比賽還沒開始,硝煙味就已經很濃了。 任仲夏,樹的影人的名,從小到大在鋼琴殿堂階梯上殺出一條血路來著,這回遇到多少宿敵和多少被宿敵宣傳過的未曾蒙面的敵人???全奉準不是第一個被他踩在腳下的挑戰者,也絕不是最后一個。短短四天,新琴房可熱鬧了,任仲夏用其華麗的風格先后碰撞了五個挑戰者,圍觀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對手一次比一次來頭大,聲勢也連帶著跟漲,至于說挑戰的結果……看任仲夏那高翹的尾巴就知道了。 沒辦法,任仲夏鋼琴技巧絕對沒話說,在以情取勝,以勢造勢方面,他背后還有一個狗頭軍師林蕭然呢?師兄弟聯手給人家挑戰者下套,借勢逼得人家滿腦門子汗,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翻身。如此一來二去,明面上成全的是任仲夏的名氣,背地里用這種方法,倆人把值得關注的對手們的底兒摸了大半。 “今天這個怎么樣?”又一場挑戰之后,蕭然用眼神無聲詢問。 任仲夏離開琴凳,離開琴房,壓根沒管圍觀群眾和對面琴房的對手,連句招呼都沒打,長手一伸勾著蕭然的脖子,翹著尾巴往外走了。出了人群包圍圈,低聲的說,“你覺得差距是不是沒那么大?” “嗯?!笔捜稽c點頭,但是,“我覺得他的感情洽和好像有點問題……嗯,感覺……特別標準,好像用尺子量的,缺少激情?”這只是蕭然的感覺,他的水平還沒有可以對旁人評個子丑寅卯的程度來,只是用自己的長處去衡量比較,朦朧的說出一點感覺而已。 “他技巧也一般??!”這是任仲夏自己的感覺。 但是很奇怪的,既然都是一般,那這場斗琴為什么沒有像之前一樣被打壓得差距明顯呢? “心里素質!”倆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開口。 “好了,標注個二等黃色關注……” “能不能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