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_分節閱讀_116
他伸手,將蕭山的手握住,對方手掌的溫度也回升不少,掌心十分粗糙,但摸起來有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趙瑗道:“你能不能走路?” 蕭山歇息了大半夜,又吃了東西,身上雖然一動還有些疼,但卻不似之前全無力氣,便點頭道:“可以?!?/br> 趙瑗定了定神,道:“好,你等一會兒跟我一同上朝!官家在早朝的時候就要頒旨,讓秦檜子孫致仕。他擔心朝中秦檜爪牙的反對,肯定還會命許多秦檜的政敵一同上朝,只要官家一頒旨,那那些人必定會當場數落秦檜的罪狀,更會趁機要求給當年那些蒙冤的官員平反,你也是其中之一,只要當朝說出你如何被秦檜迫害,又如何剿滅叛賊而被打壓,官家在眾人面前,也只能對你無可奈何的正名!” 說道這里,趙瑗微微的頓了頓,道:“不過我猜他隨后會對你有所調動,可能會被調到不起眼的地方做一個不怎么要緊的將領。但……總比你這樣一直不明不白的好?!?/br> 蕭山點了點頭,卻還是有些擔憂,尚未等他發話,趙瑗便道:“你放心,有我在,你絕不會有事!到時候你千萬不要露出任何受傷的狀況?!?/br> 蕭山道:“好,只要站著不動,還是能夠堅持!” 趙瑗又打量了蕭山一眼,溫言道:“你好好休息一會吧!” 蕭山也覺得精神有些疲憊,便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覺得趙瑗似乎拿著什么東西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他也懶得理會,慢慢的沉入夢鄉。 等到天光微亮的時候,趙瑗才叫醒蕭山:“我雇了一頂轎子,讓他們把你抬到宮門外,你可以現在里面休息,需要的時候,我會派人來叫你!” 蕭山覺得自己周圍有些奇怪的香氣,又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摸,只摸下來些胭脂水粉,問道:“這是什么?” 趙瑗生怕蕭山有些不太高興,卻還是解釋道:“你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這東西暫且能夠遮掩?!?/br> 蕭山極為反感涂脂抹粉這種行為,自行站起身,在房中轉了一圈,看到一旁的水盆邊還搭著一塊濕毛巾,便走過去將臉上擦干凈,道:“我還不用去像秦檜學這一套,已經休息好了,現在就走吧!” 趙瑗見蕭山不肯,也沒有辦法,又拿了干凈的普通長袍給蕭山換上。他手臂動作的時候疼的微微蹙眉,趙瑗便上前幫他將衣衫穿好,又低頭給他把衣領處的衣袋系好。 蕭山看著趙瑗這樣認真的樣子,心中涌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低聲道:“不用勞煩殿下,我自己來就行了?!?/br> 趙瑗沒說話,只是瞪了蕭山一眼,只這一眼,蕭山就乖乖的閉嘴,再也不說什么了。 等到兩人一齊走出房間的時候,趙瑗偷偷的朝蕭山的臉上看去,他雖然面色有些泛白,但雙目炯然,非常有神。 當即趙瑗便和虞允文先走,蕭山坐了轎子隨后而行。 一眾人來到宮門處,那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大臣,有不少都是秦檜這些年培植起來的鷹犬,此刻差不多所有人都聽說了昨夜的變故,都有些心驚膽顫,見到趙瑗來了,便忙圍上去問道:“殿下從何處來?” 趙瑗裝作毫不知情:“當然是從王府來,諸位大人在這里站著做什么?馬上就要上朝了,一同進去吧!” 有消息靈通的都已經打聽到昨夜趙瑗曾經和楊存忠一齊去了秦檜府上,現在見他矢口否認,都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盤,知道這背后恐怕多有貓膩,多半都是這位普安郡王的指使,尚且不知道皇帝趙構是個什么意思。 眾人等候片刻,宮門就緩緩的打開了,所有大臣都魚貫而入,進入大朝會所用的太極殿。 正在眾人都按照班次站好,等待趙構的時候,忽然見到楊存忠和秦熺一同前來,看秦熺的表情如喪考妣,心中又是一陣驚異不定,有些沒眼色的還上來和秦熺說話,更多的人則是站立不動,兩邊觀望。 隨著殿前諸班值的一聲呼喝,趙構身穿紅色絳紗袍,頭戴通天冠,在諸多侍衛的擁簇下,從后殿轉入前面,在龍椅上坐定,眾位大臣齊賀萬福,又依次上來問安。 等到所有升朝禮畢,往日趙構都會直接退朝,這次卻坐在龍椅上巍然不動,問道:“諸位卿家可聽說了?秦相公昨夜病逝,國家又少了一個棟梁之材!” 秦熺即刻上前,道:“陛下,家父死的蹊蹺,還請陛下做主!” 趙構默然不語,即刻便有秦檜的死黨亦上前,為秦檜歌功頌德一翻,又符合秦熺說秦檜之死必有蹊蹺云云。 趙構心中微微冷笑,忽然說了一句話:“秦相公病逝,此乃天意。蹊蹺之言不可信,此等謠言若是傳到了金國,恐怕會引來金主聞訊??!” 眾位大臣都是一愣,覺得今天趙構這態度有點奇怪。 正在無人作答的時候,班次中忽然站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來,對著趙構行了一禮,緩緩的道:“陛下,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突然病逝也很正常,臣以為不必為此事過多糾纏,如何善后才是當務之急!” 趙構朝著這位中年官員看去,認得是新上任的校書郎陳俊卿,他平時不肯依附秦檜,多被其打擊,此刻這番話,倒是很符合自己的心思。 然趙構依舊不表態,下面的官員想要交頭接耳私下討論一番,無奈官帽的璞腳太長,尚未湊近耳朵帽子便撞上了,只得放棄。又在此時,卻有當年被秦檜陰過的萬俟思忽然出列,大聲道:“秦賊誤國,這些年來倒行逆施,死了正好!” 眾人皆側目,知道此人反正已經是這樣了,趁機戰隊表態說不定還能夠有咸魚翻身的一刻。 但趙構卻依舊不表態,等著眾位臣子表態。 又有史浩,辛次膺,葉義問,湯思退等人紛紛表示秦賊誤國,生時不能追究其罪,現在已死,當清楚其余黨。 秦檜余黨自然不肯干休,互相吵了起來,卻在這個時候,趙構手持龍膽,在龍案上重重一拍,四下即刻安靜下來。 趙構頭也不回,對身邊的太監道:“宣旨!” 太監即刻捧出圣旨,按照前夜所擬緩緩的念了出來,秦檜子孫全部致仕,其黨羽一百多人皆罷官。 太監念完之后,殿中靜的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夠聽見,趙構又道:“剛剛吳銘議亦贊成朕的旨意,當不是秦黨?!?/br> 此話一說,堂下官員面面相覷,即刻便有秦黨官員出列陳奏:“陛下,秦賊誤國……” 趙構直到此時,臉上才微微的露出一絲笑容,卻不料趙瑗忽然出列,道:“陛下,當年秦檜專權,所成冤案甚多,趙鼎被其逼死,李光亦被貶黜,陛下當廣澤圣恩,為其恢復名譽,使其感念陛下圣德?!?/br> 趙構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 趙瑗見基本基調已定,便又道:“當年臣府上有一人,亦被秦賊逼迫的無路可走,先聽說陛下廣布恩澤,請容許其上殿謝恩?!?/br> 趙瑗的話一落,眾位大臣則紛紛商議,不知道這位得普安郡王青睞的究竟是什么人,趙構臉色微變,盯著趙瑗,趙瑗恭謹垂頭。 趙構把玩著手中的龍膽,心里卻在飛速的權衡這一件事情。 趙瑗既然這樣說,那么就是說蕭山沒死,還能上殿謝恩,那就是說恐怕也沒有受傷。 蕭山是當日秦檜事件的主要當事人,當時沒死成,現在卻也根本不好再找借口公然殺之。 特別是趙瑗在朝堂上說了這番話后,如果蕭山一旦出事,恐怕就會有不好的流言傳出。國內流言倒是不怕,怕的是金國完顏亮借此挑釁。 趙構的目光落在了趙瑗的身上,這個兒子,竟然會對一顆沒什么大用的棋子這么上心?他隨即想起來幾年前蕭山離京的事情來,似乎趙瑗也曾經極力維護過這顆棋子。 趙瑗道:“陛下,那人就在殿外,是讓他進來謝恩,還是讓他離開?” 趙構的目光緩緩的從趙瑗身上移開,看向朝中眾臣,那些人臉上都紛紛露出好奇的神色,若是拒絕,未免顯得太奇怪,反倒有損聲譽。 趙構道:“宣他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