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他這么傷心。 譚小清好奇原因,但最好不要再問了。她詞窮了幾秒,問祝以臨:“你晚上吃東西了嗎?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祝以臨搖頭:“謝謝,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br> “好吧?!弊T小清這回是真的沒話可講了,她似乎并沒有安慰到祝以臨。 祝以臨性格如此,不愛對人訴苦,想訴苦的話,似乎也沒有合適的對象,他的朋友太少了,平時聯系的都是工作搭檔,那些人偏偏都和他差不多,為電影癡狂,不喜歡對外講自身的哀樂。 譚小清走了,祝以臨也哭夠了。 其實他早就冷靜下來了,只是不知為什么,眼睛不聽話。 他決定把這一攤子爛事丟給明天,今晚什么都不想,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身心疲憊這么久,今晚也算是變相地卸下了擔子,他竟然順利入睡,一覺到天明。 然而,天亮未必是好事。 祝以臨和陸嘉川享受過了“辦公室戀愛”的便利,現在不得不忍耐“辦公室戀愛”的尷尬——分手后,他們在一個劇組里繼續合作,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有親密戲沒拍完。 第二天早上,化妝師在祝以臨臉上涂涂抹抹的時候,陸嘉川就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等著。 女化妝師不太敏銳,沒嗅出他們之間的不良氣氛,她給祝以臨化完,突然看見陸嘉川下頜處有一塊細小的傷口,奇怪地問:“怎么傷到臉了?” 陸嘉川沒答原因,只是問:“上鏡會有影響嗎?” 化妝師道:“問題不大,可以遮住?!?/br> “……”祝以臨也看見了。 他昨天離開的時候,在門口撈起個什么東西砸了陸嘉川一下,當時他沒仔細看,現在憑手感回想,似乎是一個塑料衣掛。 ——刮到他的臉了? 祝以臨的目光望過去時,陸嘉川也在看他。 撕破臉之后,不需要再掩飾了,從前那種望著他時,無時無刻不柔軟甜蜜,仿佛刷了層糖漿般充滿愛意的眼神,現在變得深邃冰冷,意味不明。 陸嘉川想干什么? 祝以臨想起昨晚那句威脅,“你走出這道門,你的公司就真的沒有了”,原來做不成相依偎的情侶,到頭來要當真仇人。 難道陸嘉川以為,把他逼到絕路會有用么? 然后呢? 如陸嘉川所渴望的,將他們的關系顛倒,以后他反過來把祝以臨當“寵物”養,隨意拿捏,以此得到滿足感,撫平他多年來的不甘。 ——如果沒理解錯,昨天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吧? 祝以臨越想越諷刺,原來他獨自一人扛著壓力,在最疲憊的時候也把溫柔留給陸嘉川,盡力寵著他,在陸嘉川看來,這是養狗。 現在“狗”受夠了,想逼死他,換他當狗。 祝以臨不想這么偏激,但偏激總比傷心好料理。 他寧可在片場發火,也不愿意當眾失控流淚,那不如殺了他。 祝以臨費了一番力氣,把這些不該有的偏激情緒也拋開,走出化妝間,今天的戲可以照常拍了。 程導演在一旁喊他:“你不是請假了嗎?怎么今天又來了?” 祝以臨道:“不請了,正常拍吧?!?/br> “……”程解世瞄他一眼,沒看出什么異常來,指了指天說,“那正好,今兒飄雪花了,咱們先把你和陸嘉川的那場馬……咳震戲拍了吧,省得改天還得人工造雪,氣氛不好弄——好,就這么決定了!造型師呢,過來一下,把祝以臨的頭發弄散開!” 第33章 救我 所謂“為藝術獻身”,大抵不過如此。 如果不是在一起拍戲,祝以臨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陸嘉川,他需要私人空間冷靜一下。但生活似乎在嘲諷他們:你們感情好的時候,拍戲成為吵架的導火索,你們分手了,要因為拍戲繼續受折磨,怎么樣?這部戲接得值不值? 值,太值,祝以臨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不是會因為私事故意在工作上找事的性格,只好咬碎牙齒往肚子里吞,表面云淡風輕,和陸嘉川一起上了馬。 這場戲比較復雜,在劇本設定里,陸嘉川飾演的方玉春是一個武功高手,高手騎馬自然不在話下,還會輕功飛來飛去,他帶祝以臨飾演的盛無風一起去風雪中縱馬,在馬背上做那檔子事,其實不是為了情趣,而是故意虐待。 盛無風愛花,愛酒,也愛美人,活得風流瀟灑,但他似乎又什么都不愛,因為他不怕失去,你燒了他的花,把他的藏酒全扔了,他也不會動怒。 方玉春被他勾引,恨上他之后,每一天都在尋找他的弱點,費盡手段去威脅他、虐待他,試圖讓他露出恐懼的表情,但沒有,盛無風從來不會恐懼。 他似乎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余生僅剩的,是害人的樂趣,他最喜歡別人為他要死要活,愛也好,恨也罷,每個人因他而生出的笑容、淚水、怒火,在他眼里都是樂子,供他消遣。 因此,方玉春對他恨得牙癢癢。 方玉春問柳長歌:“師妹,他找你護鏢,說過原因么?他為什么要去漠北?” 柳長歌答:“不知道?!?/br> 方玉春問:“你沒問過?” 柳長歌:“問過,他不肯說?!?/br> 真是稀奇了。 這是盛無風身上最大的疑點。 方玉春想,他在密謀著什么嗎?或者,遙遠的北方有他想見的人? 似乎都不是,他說,他曾經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和方玉春長得很像,現在已經死了。這句話是真是假,除了盛無風本人無人知曉,反正方玉春不信。 八成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那個男人嘴里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都是勾引他的手段。 在這段馬背劇情到來之前,方玉春把盛無風鎖在馬車里,關了三天三夜,讓他冷,讓他餓,恨不得他直接死了,但是不行。 方玉春對盛無風說:“如果你不是鏢局的雇主,現在已經被我扔出去喂野狗了?!?/br> 盛無風虛弱地躺在馬車里,沖他笑:“你舍不得?!?/br> 方玉春滿心憤怒,把他拖出來,丟到馬背上抱住,揚鞭沖進風雪里。 這是已經拍完的上一場戲。 今天要拍轉場后的馬背虐待戲,為了讓祝以臨表現出“融入風雪的虛弱感”,造型師給他換了一套白衣,很薄,穿上特別冷,臉也擦得白,化了一個病態的妝。 他戴著古裝假發套,長發從肩膀鋪到后腰,很有美感,也很礙事。 陸嘉川的造型沒這么浮夸,是一身很簡單的深色勁裝,頭發束著,從頭到腳顯出一種冰冷的味道,祝以臨和他一起騎在馬背上,中間隔著段距離,沒有身體接觸。 以往是不會這樣的,陸嘉川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祝以臨身上,但程導演粗心,發現不了這種小細節,不知道他們之間出問題了。 導演和攝影師一起坐在車上,等馬跑起來之后,他們要全程跟拍,別的角度還安排了其他攝影師,以及無人機航拍鏡頭,祝以臨和陸嘉川的前后上下左右都被包圍了。 程解世對他們說:“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員,別人我都清出去了,你們別緊張,湖岸的這一段不對游客開放,我跟景區辦了申請手續才進來,今天你們隨便跑,但注意別跑到冰面上,容易摔——好,準備好了嗎?” 祝以臨和陸嘉川應了聲。 程解世再三囑咐:“我們可以慢慢拍,千萬記得,安全是第一位啊,注意安全!” 一切準備就緒,導演喊了聲開始。 入戲的一瞬間,祝以臨被陸嘉川從背后勒住了脖子。 他強迫自己從“祝以臨”的身份里靈魂出竅,變成盛無風,然后順勢往后一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親昵地靠進陸嘉川懷里。 盛無風是個沒脾氣的人,不論在什么環境下,他的心態都是“來都來了”,怕什么?讓自己舒服最要緊。 祝以臨本人脾氣不好,常年冷著臉,讓人不敢招惹,演這種和他有反差的角色,不僅要從情感上對角色進行理解,也要揣摩一下,這種人平常會有什么小動作?神態是什么樣的? 想把一個角色演活,那些看似不影響大局的小細節往往至關重要。 祝以臨原本有一只手握著韁繩,這意味著他想在馬背上為自己的安危做一定保障,但靠進陸嘉川懷里的時候,他把手松開了,把自己的全身交付給對方。 這不是信任,是一種挑釁——你來啊,想怎么對我都行,我不在乎。 對著陸嘉川那張臉,祝以臨原本不太能入戲,但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忽然微妙地代入了自己的情緒:挑釁,自暴自棄,你可以隨意打壓我、虐待我,甚至殺了我,我什么都不在乎,更不可能向你屈服,你的手段沒用。 他的情緒表現得如此生動,仿佛借著表演的機會,表達他本人對陸嘉川的嘲諷。 陸嘉川沉下臉,突然把他從馬背上翻轉過來,讓他正面對著自己。 這個動作很危險,但陸嘉川的騎術相當不錯,比祝以臨這種只緊急培訓了半個月的初級水平好得多,一手摟著他的腰,另一手竟然還能控制韁繩,讓馬急轉了一個方向,加速往前狂奔。 祝以臨一驚,冰冷的風從耳邊掠過,他被慣性摔進陸嘉川懷里,不等他回過神,衣服里突然鉆進一只冷且硬的手,陸嘉川解開他的衣帶,摸到了他的腰。 劇本里是有這一段的,但實拍不會把動作規定得太死,要給演員自由發揮的空間。 祝以臨散開的衣帶在冷風里亂飄,他被放倒在馬背上,陸嘉川單手控著韁繩,俯身來吻他。 “你怕嗎?”這是臺詞,“你最好怕,我才會輕點?!?/br> 盛無風沒吭聲,風寒和饑餓使他身體虛弱,面色蒼白,但神情依然是悠哉的,他主動把手伸向方玉春的腰帶,輕巧地解開,然后將那條窄窄的布料系到自己眼睛上,彎唇一笑:“來吧?!?/br> …… 微博圖片補: 他越是如此方玉春越憤怒。 方玉春不準他享受,也不準他躲,猛地將他遮眼的腰帶扯開,逼他直視自己,然后將他抱起一些,擺成坐在自己胯上的姿勢,硬邦邦的下體直抵著他的臀。 祝以臨坐上去的時候,發現陸嘉川真的硬了。 他的衣服比較寬松,把他們有親密接觸的部位遮得朦朦朧朧,他盡量不讓攝像機拍到,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和陸嘉川的錯開一些,否則他有種錯覺,他們下一秒就要假戲真做了。 以前不是沒想過假戲真做的可能,最親密的時候,陸嘉川纏著他撒嬌,柔情蜜意上了頭,會互相講些不能見人的葷話,比如,陸嘉川曾經眨著一雙無辜的眼,問他:“哥哥,我們拍戲的時候,我可以當眾進去嗎?他們以為我們在做戲,其實我們在真做 … … 刺不刺激,你想不想試試?” 當時祝以臨以為陸嘉川是一只小白免,不信他敢做這種事,故意配合著答應,說了一堆胡話。 現在陸嘉川做出什么都不稀奇,祝以臨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真敢發瘋。 微微一走神,陸嘉川突然貼著他的耳朵說:“我要進去了?!?/br> 這是一句提醒,祝以臨要配合,下一秒,陸嘉川做了一個插入的動作,沒有真的插入,但他要做出“被進入了”的反應。 演床戲是個尷尬的事兒,祝以臨和陸嘉川談戀愛的時候都沒有做到最后一步,現在卻要表演出來,祝以臨總覺得陸嘉川盯著他的目光有“本色出演”的意味,這樣一想,祝以臨的狀態差點崩掉,已經開始徘徊在出戲的邊緣了。 現實容不得他出戲,重拍更難,祝以臨強忍下不該有的情緒,攀住陸嘉川肩膀,隨著馬背上顛簸的節奏,做了幾個理論上該有的反應。 陸嘉川突然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說:“哥哥,你有點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