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孫默_分節閱讀_38
不過,因為兄弟二人被安排在了流觴最西邊,就是渠水流出林府位置,相距其他賓客頗遠。一眼望去,沈俊、孫宏軒無法與其他賓客攀談,大半天也等不到一份酒肴流到身旁,二人顯得相當凄涼,與席間眾書生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要去哪?” 喊住剛站起身來的孫宏軒,沈俊兩眼視線仍望向最東邊主座男子,細細打量著。 孫宏軒擰著張臉,勉強擠出道笑容,心頭火氣還沒消。 “大哥您先坐著,我去跟林公子打聲招呼?!?/br> 沈俊抬眼瞄了孫宏軒一眼,“去告狀還是想要那林建德給咱倆換個位置?你也不過腦子想想!就剛才那小廝,若沒得到主人授意,哪來的熊心豹子膽刁難客人?給我坐下!” 孫宏軒瞪著眼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扭頭又再望了望遠處的林建德。這時,林建德目光恰好也朝兄弟二人這邊移了過來,卻只一瞥而過無半秒停頓,哪還有當初那般熱絡與仰慕?再看看自己身處這旮旯角落,孫宏軒當時臉色就白了。 “大哥的意思……這是場鴻門宴?” 沈俊冷冷一笑,拉著少年坐下,“待會什么都別說,靜觀其變,我倒要瞧瞧這葫蘆里頭到底裝的是什么逼!” “我們跟林家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林建德干嘛要這么故意針對咱們?”孫宏軒仍覺疑惑。 “林、廖兩家是世交?!鄙蚩∫徽Z道破天機。 孫宏軒聞言臉色一變,“此地不宜久留!走!大哥,我們趕快離開這!”說罷,一把拉住沈俊手腕,起身就要走。 “進了林家大院,要走可沒那么容易?!鄙蚩∽y絲不動,甚至還露出一抹詭笑,“既來之而安之,遲早會找上門來,躲是躲不過去的。他既不要我痛快,我也不令他好過!” 流觴曲水宴仍在進行,眾少年賓客作詩主題無外關乎良辰美景與男情女愛,這得算是基本款,信手拈來。稍微逗比點的,直接一嗓子喊出來就是首yin詩,立刻引得滿堂大笑。 當然,也有五、六位心懷志向的,賦詩字句間飽含理想抱負,什么憂國憂民,匡復山河之類的。但總體而言,沈俊感覺這群小年輕水平一般般,科舉落榜也是情理之中。 沈俊樂在其中,大家哄笑,他也跟著咧嘴露齒;大家鼓掌,他也跟著一起拍手,完全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狀。直到流觴宴進行了半個時辰,該輪到一位八字眉少年作詩時,情況這才出現變化。 ‘八字眉’少年笑吟吟著舉杯站起身來:“諸位諸位!吟詩作賦又是情又是愛,這一個個的凈在無病瞎扯,沒多大意思,要不咱們換點別的主題可好?” 會場立刻便有賓客嚷嚷調笑:“陳陸橋你作不出詩就作不出,還找什么借口,哥哥們又不會笑話你,大伙說是吧?” 賓客間頓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儼然不少人都以為是八字眉少年一時之間造不出詩句來,想耍賴皮。 其間有位賓客就高聲嚷嚷道:“想換什么主題,陳陸橋你自己定,只要是能作出半句一句,便是狗屁不通,哥哥們也放你過!” 話剛落音,露天會場間又是好一通喝彩調笑。 ‘八字眉’少年舉著酒杯,露出副人畜無害微笑環顧流觴局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沈俊兄弟二人就坐角落:“盛情難卻,陸橋也就不客氣了。不如從小弟開始,往后順延諸位皆以‘商’為題,各自賦詩一首如何?” 此言一出,就坐賓客們便又是一番竊竊私語,有皺眉苦想的,有搖頭嘆息的,更多的還是不屑一顧,似乎絕大多數賓客都認為在這么高大上的流觴宴上以地位最最卑賤的‘商’為題賦詩不合時宜。 然而,主題已定了下來,主人林建德都沒出言反對,在座賓客自然也不好發聲提出任何異議。先前作過詩的少年們暗自慶幸,還沒輪到的則個個愁眉苦臉,一臉糾結。 最西邊的沈俊聞言也只是輕挑雙眉,順手從渠道里撈起一小碟點心放在小茶幾上,捏起一塊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壓根也懶得去瞅那八字眉少年半眼。 八字眉少年似也察覺到來自沈俊方向的不屑一顧,眼底立刻閃過一抹惱怒神色,頭一仰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即,朗聲道:“諸位兄長,陸橋拋磚引玉先賦一首,獻丑了! ☆、47章 陳陸橋手里拿著空酒杯,沿流觴渠道踱了個兩三步,朗聲道:“最毒莫過婦人心,比jian難逾商人腸,城南刁眉長舌婦,亦恐城北綢緞郎?!?/br> 一詩作罷,八字眉少年朝眾人拱了拱手,一臉得意。 流觴宴賓客們頓時又是一番哄堂大笑,當時便議論開: “爛詩爛詩,狗屁不通!三歲小兒都吟的比你公整?!?/br> “陳陸橋,那‘刁眉長舌婦’ 你可指的是城南張氏?” “竟敢取笑張氏,你死定了!若教傳揚出去,那婦人今晚非得爬窗進門扒了你的皮不可,哈哈哈哈!自求多福吧!” “ ‘綢緞郎’指的是哪家商人?哥哥怎不記得城北有綢緞鋪子???” “城北新近開了家‘因趣思婷’成衣鋪,聽說生意還不錯,莫非陸橋老弟指的就是那家店?” “對對對,我二嫂前些天還在那家店里買過東西?!?/br> ……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期間也不知是誰忽然透露出消息說是‘因趣思婷’東家今晚也受邀出席流觴宴。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多時,大家目光便齊唰唰朝西面望了過去。 這時就只見沈俊微笑著自動站了起來,笑道:“既然大家提及小店,在下今晚便厚顏借機給自家小店做回小廣告?!?/br> 眾賓客聞言安靜不少卻仍有幾名在竊竊私語。沈俊繼續道:“下月初,小店有新款閨房成衣開售,做工精細,價格適宜,最最重要的是情趣十足,屆時還望各位多多捧場!” 出席流觴宴者本就不乏之前在‘因趣思婷’買過咪咪罩的顧客。經沈俊這么一番廣而告之,當下便有不少人感興趣。 風向一轉,小年輕們一個個既不吟詩也不作賦,為了各自‘性’福紛紛爭相向沈俊咨詢起新品成衣詳情,更有甚者當場一口氣預定了五、六套。 一時之間,原本還算風雅的流觴宴愣是被沈俊一下給扭成了‘因趣思婷’新品發布會,自然也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諸位且稍安勿躁!”環視眾人一圈,陳陸橋卯足勁喊出一嗓子,“既然孫老板也在,剛好又是以‘商’為主題,不如便由孫老板先來賦詩一首,可好?” 在座賓客們也都不傻,立刻明白過來陳陸橋是有意向‘因趣思婷’東家發難,再一細想,這分明是林建德的授意。當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現場一片安靜。 沈俊嘴里嚼著瓜子,臉上帶著笑,“老王賣瓜自賣自夸,當著大伙面自己給自己寫詩,不太合適吧?” 陳陸橋一臉不屑,“按孫老板話里的意思,莫非當商人竟還當出優越感來了不成?” “不敢不敢?!鄙蚩∪允敲鎺⑿?,“在下只是個性略顯靦腆罷了,不知閣下心中對‘商人’又有如何看法?!?/br> 八字眉少年一點也不客氣,朗聲道:“商者,賊也!不事生產,不事耕織,不為蒼生,不上戰場!平日里只以低買高賣為業,吃完買家吃賣家,攻于算計!且事事唯利是圖,七情淡漠!這種人,縱使豬狗雞鴨般禽獸亦不齒與之為伍!” “瞧陳公子你這話說的,未免太過偏激了些……”沈俊笑笑著道,“愚以為,閣下其實也能算是一位‘商人’?!?/br> 陳陸橋一聲冷哼:“怕是要令孫老板失望了!我老陳家祖上五代都是書香門第,跟你這商賈賊偷沾不上半點干系!” “噢~是么?那我便好奇了,不知陳公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從何而來?”沈俊挑眉道。 陳陸橋眉頭微皺,“孫老板何必明知故問!自然是從你們這□□商手里買來的,也不知被你們黑去多少銀兩!” “好一個‘買來的’!”沈俊拊掌大笑,“陳公子先前百般詆毀商人,無非只因這‘買賣’二字……” 八字眉少年反應也挺快,當即強行打斷沈俊道:“我們買賣和你們買賣兩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論?凡有商業行為者便都能稱作廣義上的商人,只不過像在下這種是專業商人,而閣下這類,是業余的,陳公子又怎能五十步笑百步?”頓了頓,沈俊揶揄道,“還是說平日里陳公子上館子都吃的是霸王餐,去青樓睡姑娘也從來不付錢么?” 八字眉少年明顯有點惱羞成怒:“誰、誰沒付錢!你這分明是在強詞奪理!‘工農士商’等級嚴明,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從古至今千百年來,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休得把全天下百姓都歸成你這齷蹉一族!” ‘學成文武藝,賣貨帝王家’,若要細究起這‘買賣’二字,怕是王公大臣也能歸在‘商人’一類,且還不算太牽強。流觴宴賓客紛紛議論開來,似沈俊所言也并非毫無道理。 這時就只聽的林建德咳嗽一聲,“二位不必為了這么點芝麻小事爭論不休。宴會繼續,接下來該輪到誰吟詩了?” 聞言,陳陸橋瞬間便會過意來,只見少年抱拳一揖。 “孫老板見解獨到,似乎心頭頗具幾分天馬行空的另類想法。陳某不才,欲與閣下賽詩一首,討教個一二,不知孫老板可愿給在下這份薄面?” 沈俊冷眼望向陳陸橋,心想:這小子今天是咬定我了! 目光微移再望向林建德,那廝正與近旁友人把酒言歡,甚是愜意,似乎就等著看沈俊的笑話。與會眾賓客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個的又是拍桌子又是敲竹筷,滿堂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