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方太后扭過頭問徐氏:“嫂嫂,咱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徐氏,勉強一笑,胡亂說道:“哦,咱們說首飾呢?!?/br> 她手里捏了一把汗,心中也涼了半截??礃幼?,皇后之位不必肖想了,寵妃也基本沒什么可能了。 姜漱玉走出去后,還能隱隱聽到太后與徐氏的對話。她聽著有趣,干脆駐足聽了一會兒,待聽太后一本正經說“兩人好得蜜里調油一般……認準了人就不改的……”,初時還能忍住,不多時便輕笑出聲。 她心說,果真是親媽。給兒子立人設,一套一套的。不過這番說辭出去,拒絕各路女人確實方便了許多。 趙臻跟她一道聽見,尷尬而又別扭,又聽她咯咯而笑。他收起心里的雜亂情緒,佯做無意問:“有這么高興嗎?” “沒有,沒有?!苯襁B連否認,“就是覺得,有點好玩兒?!?/br> 趙臻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他心想,高興就高興,在他面前,有必要遮遮掩掩嗎?果然女人就喜歡口是心非。 不過,并不讓人討厭,反倒還有點惹人憐愛。 —— —— 數日后,信王趙鈺進宮謝恩。他之前在皇陵染恙?;实勖私铀稻?,又請了太醫為其診治。如今他身體好轉,便來謝恩。 他來的時候也挺巧,姜漱玉剛做女裝打扮,從寧陽公主那里回來。也不知公主是感到無趣,還是單純地挺喜歡她。這已經是寧陽公主回宮后,第三次請她敘話了。 姜漱玉在她面前做大家閨秀狀,還是有點難度的。是以剛回到湯泉宮,她就長舒了一口氣, 還沒緩過勁兒來,韓德寶就匆忙上前:“皇上,娘娘,信王殿下求見?!?/br> 姜漱玉在心里問:“他來干什么?要見他么?” 趙臻略一沉吟:“見?!?/br> “好的?!苯駪?,吩咐韓德寶,“讓他稍等一會兒,就說朕手上有點事情,很快就好?!?/br> 韓德寶剛一退下,她就迅速遮了眼睛,更換衣裳,又幾步奔到鏡前,對鏡易容梳妝。 她一面裝扮,一面在心里對趙臻說:“哎呀,你這個堂兄也真是的,就不能早些來么?要是剛下朝,他就過來,我也不用多換一回衣裳?!?/br> 這個時候,趙臻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她:“辛苦你了?!?/br> 姜漱玉嘻嘻一笑:“有你這句話,就不辛苦了?!?/br> 趙臻“嗯”了一聲,無聲地笑。 收拾妥當后,確定并無差錯,姜漱玉才讓韓德寶去請信王進來。而她則雙手負后,做沉思狀。 只聽一陣腳步聲起,緊接著是人跪倒行禮的聲音:“趙鈺參見皇上,吾皇萬歲?!?/br> 姜漱玉抬眼,神情肅然:“平身吧?!?/br> 然而不遠處跪伏的身形卻一動不動。 姜漱玉詫異,見信王抬起頭來,并未起身:“趙鈺有罪在身,還是跪著回話吧?!?/br> 她不禁皺眉,這位信王殿下不過十八.九歲,與狗皇帝生的并不相似,他五官生的不錯,只可惜臉頰瘦削,臉上的rou幾乎要陷進去,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就這么直挺挺跪著,她有點于心不忍。 趙臻心情復雜:“跟他說,有罪的人不是他,他不必如此,讓他起來吧?!?/br> 姜漱玉聞言,緩緩向信王走了幾步:“有罪的人不是你,你不必如此,站起來回話吧?!?/br> 信王謝恩后起身,在皇帝旁邊默默站了。 微風從開著的窗子里吹來,信王微微皺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從皇帝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第22章 撒嬌 姜漱玉正按著小皇帝的說辭勉勵信王,一扭頭,見他就站在自己不遠處,神情恍惚。她皺眉:“怎么?朕說的不對?” 信王下意識否認:“不不不,皇上說的對?!?/br> “哦,既然你也認為朕說的對,那就先留在京城吧?!苯駱O其自然接道。 “???”信王微訝,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方才無意間又確定了一下,那淡淡的香味確實是從皇帝身上傳來的。真奇怪,皇帝身上怎會有香味?非蘭非麝,還挺好聞的。他心念微轉,想到了正得寵的鄭淑妃,暗想,莫非是被鄭淑妃沾染上的?那應該也不至于吧? 等等,皇帝說什么?讓他留在京城? 姜漱玉神情不變,重復著小皇帝的話:“你在皇陵那邊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回來多陪陪元霜吧?!?/br> 聽到“元霜”這個名字,信王眸中閃過愧色:“元霜她……” 姜漱玉道:“她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雙親。你是她兄長,是她最親的人了,偏又去守皇陵,一去就是快一年,也不管她在京城過得怎樣……” 信王苦笑:“皇上說的是,臣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彼p目微斂,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那好,臣留下?!?/br> 趙臻尚未說話,姜漱玉已然不自覺眉眼彎彎。然而僅僅是一瞬間,她就意識到不對,神情肅然,緩緩點了點頭:“嗯?!?/br> 信王微微一怔,很快垂眸,遮掩了眸中的驚訝。他與皇帝自小一起長大,也知道這個堂弟慣會用面無表情來掩飾情緒。不過方才,皇帝是忍不住情緒外xiele么? 等告退離去時,信王還在回想著皇帝那個一閃而過的笑容?;实巯嗝搽S了太后,甚是俊美。平時神情冰冷,不茍言笑。那個笑容,倒是讓人感到新鮮而又難忘。 送走了信王,姜漱玉才舒了一口氣,姿態也不自覺放松下來,慢悠悠坐下,并同小皇帝搭話:“你這個堂兄,看著還不錯啊,感覺不像是特別壞的人?!?/br> 沉默了半晌,趙臻才輕輕“嗯”了一聲:“是跟他爹不太一樣?!?/br> 在他五歲以前的模糊記憶中,他和信王似乎也曾有過一起玩耍的時候。后來先帝駕崩,攝政王臨朝。他和趙鈺自然也就沒有太多來往。去年冬天趙臻出手對付攝政王,動作快,下手狠,當時也曾惹人非議。而這個時候,趙鈺作為攝政王的親生兒子,卻主動拿出了父親謀逆罪證,震驚朝野,連趙臻都有些意外。 信王此舉,可能是為自保,也可能大義滅親。但不管是哪種原因,趙臻面上都不會對他太差。 姜漱玉也不過是隨口一問,她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她直接將身體讓給小皇帝,讓他處理政務。 此時已是九月,朝中大事不多,提及最多的是每年一度的秋獵。姜漱玉順著趙臻的視線看到好幾份奏折里提到此事。不過小皇帝并未批閱,只放到了一邊。 趁他放下奏折歇息的間隙,她有點好奇地問:“很麻煩么?”話一出口,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多事,匆忙補救:“當我沒問好了?!?/br> ——平時小皇帝批閱奏折時,她都一聲不吭的。 趙臻不以為意,他放下奏折在心里說:“不算麻煩,找個理由駁回去就行?!?/br> “???駁回去?”姜漱玉詫異,“不是說秋獵很重要么?” 本朝素有春耕秋獵的傳統,每年九月,皇帝都要率人狩獵,是打獵,也是練兵。攝政王代為執政時,代天狩獵,威風赫赫。今年秋獵是皇帝親政后第一次田獵,意義非凡??上闆r有些特殊。 趙臻輕啜一口茶,如實告訴她:“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能取消。比起露出破綻令人生疑,直接取消風險更小一些?!?/br> “可是我們小心一點,不就不露破綻了嗎?” 趙臻耐著性子:“不是小心一點的問題。朕是天子,依著慣例要率先垂范,要展示騎射。如果朕秋獵時一無所獲,那就不僅僅是丟臉這么簡單了?!?/br> 他無病無災,騎射功夫忽然明顯下滑,怎么可能不惹人生疑?還不如直接借口有違天和,今年取消。 他剛一說完,就聽到了腦海里阿玉的輕笑聲。他皺眉:“阿玉?”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啊?!苯窨┛┮恍?,“你忘了嗎?我力氣大得很。我也會騎馬的。你只要會射箭就行了啊?!?/br> “嗯?”趙臻聞言,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自己曾用這身體徒手扯斷床圍欄、輕松將銀盞捏得不成樣子的場景。他伸手拿起旁邊筆架上的一支湖筆,右手稍一用力,湖筆直接斷成兩截。這力氣,尋常男子也比不得。 他雙目微斂:“力氣確實不小?!?/br> 他倒忘了,他這個淑妃娘娘,不一般呢。 姜漱玉格外殷切:“是吧?是吧?你要是不放心,那咱們就先練練嘛,反正又不是明天就去,有好幾天準備時間。直接取消了多不好啊。說不定你取消了,那些人更要多想呢?,F在的人,想象力可豐富了……” 她聲音嬌軟輕快,趙臻心念微動,慢悠悠道:“阿玉?!?/br> “???” 趙臻勾了勾唇:“你是在同朕撒嬌么?” 姜漱玉下意識否認:“我才沒有?!?/br> 她心說,我這是磨人辦事的“纏”字訣,百試百靈。 天知道她在宮里待了兩個月有多憋悶,就算不打獵,出去放放風也很好啊。 “行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壁w臻有些想笑,女人都這么愛面子的么?可她明明就是在同他撒嬌啊。 姜漱玉隱約覺得小皇帝的態度有點奇怪,卻沒有深想,她正為即將到來的秋獵而歡喜。 次日剛一下朝,她也不改變容貌,仍頂著皇帝的臉,換了常服,直奔御花園。 韓德寶辦事靠譜,他挑選的場地很開闊,就在上次辦慶功宴的太液池邊,還命人準備好了弓箭靶子。 姜漱玉歡喜而期待,在心里跟小皇帝客氣:“你先試還是我先試?” “朕先來吧?!?/br> 姜漱玉一噎,心說,這狗皇帝,我只是跟你客氣一下啊,你怎么這么不上道?算了算了,也不指望你懂女士優先的道理。 但她話已出口,也沒有更改的道理,只得悻悻的道:“那好吧,你先來?!?/br> 趙臻用了身體,掂掂手里的弓箭。他后退了半步,彎弓,搭箭,瞄準,開射,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只聽“砰”的一聲響,羽箭射中數十步開外的靶子,正中紅心。 姜漱玉嘖嘖兩聲:“不錯不錯,很棒呀。我還以為你需要熟練幾回才行呢,沒想到這么棒!” 所以更不能放棄秋獵啊。 趙臻已不再為秋獵發愁,又聽她夸的坦白可愛,不由地心情大好。他唇角輕揚:“還好,一般般?!?/br> 他嗖嗖嗖連射數箭,箭無虛發。 姜漱玉暗暗驚訝,沒想到這小皇帝雖然不通武藝,箭術卻還不錯。果真人不可貌相。她有些心癢癢:“讓我來,你讓我也試試?!?/br> 重新占據身體后,姜漱玉興致勃勃。她沒射過箭,但尋思著射箭和發暗器的原理應該差不多,就沒細想,搭箭便射。 一箭射出,雖也中靶,但離紅心甚遠。她頗為懊惱。 趙臻不忍看她失落,溫言安慰:“其實射箭也沒什么難的,你要是想學,以后得了空,朕教你?!?/br> 與此同時,他想象了一下教她射箭的場景:他松松攬著她,手把手教她射箭。 老實說,還挺令人期待的。不過那要等他回到身體再說。 姜漱玉正要回答,忽聽不遠處“噗通”一聲,緊接著是一聲尖叫:“救命啊?!?/br> 第23章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