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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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低下了頭,“皇兒,你把母后當什么了?” 景仁帝還是沒抬頭,“母后,兒臣不孝。父皇不在了,兒臣也想讓母后過的歡心。兒臣一半為母后,一半為了自己,請母后諒解兒臣的自私?!?/br> 李太后扭過臉,“皇兒,若是普通人家,寡婦和鰥夫,也不是沒有的事。但楊家有妻妾,哀家一把年紀了,豈可亂了規矩?!?/br> 景仁帝抬起頭,“母后,是兒臣的不是,母后就當兒臣什么都沒說?!?/br> 李太后這才回過頭,“皇兒,以后不可與哀家隨意開玩笑?!?/br> 景仁帝略微看了一眼李太后的神情,他是做帝王的人,每天看著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面孔,最善于看人心。 他知道,李太后生氣了,但也有些羞赧。 父皇,兒臣不孝。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下一章老楊和李太后在景仁帝的安排下見了一面,說說話敘敘舊。如果有親覺得雷,可以避一避。 第48章 論鹽稅故園再會 趙傳煒得了東西, 高高興興往楊家跑了一趟。 楊太傅勉勵了他幾句,讓他自己去棲月閣送東西。 寶娘正在把前幾日的畫好生整理一番, 見他來了, 連忙放下筆迎接了過來。 趙傳煒也不避諱旁邊的丫頭婆子, 拉起寶娘的手往屋里走, “姨媽和圣上昨兒給了我許多東西,好多都是你們小娘子用的,我都帶來給你?!?/br> 丫頭們都捂著嘴笑, 婆子們也咧嘴挑眉。 寶娘有些羞, 想掙開他的手, 沒掙脫開,“你留給燕娘和婉娘就是了,我有東西使?!?/br> 趙傳煒笑, “大嫂不要,讓我都拿來給你。再說,姨媽親口說了給你的, 我總不能違旨?!?/br> 兩個人進了屋,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話,寶娘怕他又要動手動腳, 一直讓丫頭們陪著,趙傳煒只能干看著眼饞。 磨蹭了小半個時辰, 楊太傅打發人來叫,他只能戀戀不舍地走了。 楊太傅父子三個中午帶著趙傳煒一起吃了午飯,又指點了他許多功課上的問題, 然后打發他走了。 楊太傅見小兒女這樣纏綿,心里也覺得好笑,那知過了幾天,他就笑不出來了。 景仁帝奉李太后去明盛園賞春景,只帶了幾個皇子公主,后妃一個沒帶。 李太后好久沒來了,見兒子孝順,也就從善如流。且她若避著明盛園,也感覺自己好像放不開心結似的,索性大大方方的來了。 景仁帝在明盛園歇了一夜,留下兩位公主,又把兩位長公主也請來了,一起陪著李太后,他自己帶著兩位皇子回宮去了。 過了幾日,在上書房,景仁帝問楊太傅,“先生,江南鹽稅如何了?” 楊太傅雖然不管戶部的事情,但他隨時要準備回答景仁的垂問,故而什么都知道一些。 他想了想,斟酌著回答,“圣上,比去年少一些?!?/br> 景仁帝怒而發笑,“先生,國庫都要被這些蛀蟲吃光了,今年的軍餉還不知道在哪里呢?!?/br> 楊太傅安慰他,“圣上不可cao之過急,官鹽價格貴,私鹽猖獗,自然收不上來太多稅?!?/br> 景仁帝在手里的奏折上寫了三個紅色的字,知道了,放到了一邊。 那是禮部關于選秀的奏折,楊太傅挪開了眼。 景仁帝又問,“先生今日忙不忙?” 楊太傅奇怪,“臣家中無事?!?/br> 景仁帝嗯了一聲,“先生覺得,要治這鹽稅,怎么才能又快又好?!?/br> 楊太傅沉默了半晌,只說了一個字,“殺,降?!?/br> 景仁帝抬頭,“先生說說,如何個殺法,如何個降法?” 楊太傅垂下眼簾,“圣上,江南豪族聯姻眾多,拔起蘿卜帶出一堆的泥。若開殺戒,怕是要血流成河。但若不殺,漏洞越來越大。不如殺了一些蛀蟲,把官鹽的價格略微降一降,一來安定民心,二來稅收也能上來了。這些蛀蟲每年吃的錢,略微拿出一些,就夠貼補百姓了?!?/br> 景仁帝哼了一聲,“再不治他們,朕要不了多久,就要做亡國之君了?!?/br> 楊太傅不說話。 景仁帝又問,“先生,誰能替朕辦這件事呢?” 楊太傅抬起了眼,看著景仁帝,眼神毫無波瀾,“圣上,臣愿意去?!?/br> 景仁帝也面無表情地看著楊太傅,“先生是朕的臂膀,朕舍不得?!?/br> 楊太傅垂下了眼簾,“圣上,旁人去,怕是無功而返?!?/br> 景仁帝沉默了許久,忽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先生,晌午陪朕一起吃飯,吃過飯,跟朕一起去明盛園?!?/br> 楊太傅忽然瞪大了眼睛,“圣上!” 景仁帝轉過身不看他,“先生,你能休妻嗎?” 楊太傅兩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兩個字,“不能?!?/br> 景仁帝嘆了口氣,“朕與先生無緣做一家人?!?/br> 楊太傅垂下眼簾,“臣不配?!?/br> 景仁忽然笑了,“先生,慶哥兒沒說錯,做皇帝的,臉皮都比城墻還厚?!?/br> 楊太傅的聲音古井無波,“臣忠于圣上,和娘娘無關?!?/br> 景仁帝哼了一聲,“先生就是個假道學?!?/br> 說完,他直接出去了,張內侍立刻傳膳。 楊太傅有些為難,他要不要跟上去?若跟上去了,接下來呢? 楊太傅忽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手足無措,張內侍趕緊來叫,“哎呦,太傅大人,怎的還讓圣上等您?!?/br> 楊太傅被張內侍拉著,踉踉蹌蹌到了景仁帝的飯桌前,又被張內侍按到了椅子上。 楊太傅干脆破罐子破摔,端起碗就吃飯,也不去看景仁帝的臉色。 君臣二人相顧無言,一起吃了頓寡淡的晌午飯。 等吃過了飯,楊太傅頭皮都硬起來了,面無表情立在那里,正準備找理由告別,誰知景仁帝忽然來了句,“先生今兒也累了,回去歇著吧?!?/br> 楊太傅又瞪大了眼睛,半晌后垂下眼簾,“臣遵旨?!?/br> 然后退了出去。 楊太傅直接去了吏部衙門,一個人看了一下午的公文,中途,把底下幾個出了紕漏的人叫過去狠狠罵了一頓。 吏部的人都好奇,楊大人今兒吃了□□了?平日里雖說嚴厲,但極少罵人的。 景仁帝聽說了之后,輕哼了一聲,心里暗罵,假道學! 楊太傅覺得自己好像病了,總是忍不住發神經,胡思亂想。圣上這是什么意思?試探我?還是怕我不夠忠心? 他苦笑,我不能再連累jiejie了。 當天夜里,楊太傅做了個夢。他夢到三十多年前,在楊柳胡同里,他遇見十三四歲的豆娘jiejie,他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她卻輕笑,“鎮哥兒,你快回去吧,莫四娘在等著你呢?!?/br> 楊太傅被驚醒了,醒了之后,他忽然感覺到心里一陣難受。 jiejie,是我對不住你。 楊太傅在黑夜里起身,靠在床邊,越想越多,最后滿臉淚水。 jiejie,你兒子想讓我去江南,他還怕用你來誘惑我。真是個傻孩子,你別怪他,他是個好皇帝,不耽于享受,心里只有江山社稷。 楊太傅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夢里,他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明盛園。jiejie留了他,他撫摸著她已經不再年輕的容顏,也是淚如雨下。他愿意承受天下人的唾罵,愿意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沉迷于那份遲了二十年的溫柔里。 第二天,楊太傅精神萎靡地上朝去了。整個早朝,他一言不發。等散了朝,他去了吏部衙門,忙活了一上午,中午隨意扒拉兩口飯,在衙門的硬床板上補了一覺。 起來后,楊太傅又精神抖擻,甩開膀子看了一下午的公文,還順道寫了一份奏折。 等天快黑了,楊太傅收拾好東西,坐上家里的車就回去了。 半路上,楊太傅忽然覺得不對勁,車怎么換方向了? 他撩開簾子一看,發現前面多了一輛車,那車看起來低調,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景仁帝的車。 不光換方向了,楊太傅再一看,連他的車夫都換了。他閉上了眼睛,傻孩子,你這樣,讓我和你母親如何自處。 楊太傅放下了簾子,默不作聲。 等到了地方,張內侍過來掀開了簾子,只笑看他,什么都不說。 楊太傅出了車,發現身邊全部是御前的人。俞大人低垂著眼在一邊,仿佛像沒看到楊太傅似的。 景仁帝打頭走了,張內侍帶著楊太傅去了一處暗室,要給他換衣裳,楊太傅不肯。 張內侍為難,“大人,這是圣上的意思?!?/br> 楊太傅一甩袖子,“圣上的意思也不行?!?/br> 張內侍咧嘴,“大人,您就別為難我了。這,這有什么不好,兩全其美。您就當,成全圣上的一片孝心。天地君親師,您也是長輩呢?!?/br> 楊太傅怒罵,“混賬,不可胡言亂語?!?/br>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鎮哥兒?!?/br> 楊太傅頓時渾身僵硬,張內侍咧咧嘴,出去了。 楊太傅看著墻壁,一言不發。 李太后走了過來,坐在不遠處的桌子邊,“皇兒真是胡鬧,怎么讓你來了?!?/br> 楊太傅轉身,對著李太后行禮,“臣告退?!?/br> 說完,就要下去。 李太后笑,“鎮哥兒?!?/br> 楊太傅抬起的腳就這樣懸在半天空,然后又放了下來,“娘娘有什么吩咐?” 李太后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坐,莫要怕?!?/br> 楊太傅垂下眼簾,半晌后道,“臣,臣不能連累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