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來處，尋不到歸處。繼承了他們從未曾知曉過的宿命，他們將在宇宙中繼續流浪。

    第二百二十四章

    “俞哥他看樣子也快醒了，我不能和你再繼續聊了……換班什么的你就別想了, 我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東西, 怎么可能會白白讓給你……初版周邊我也有，不用你給……”

    被耳邊響起的另一個人的聲音驚醒, 俞銘寒慢慢睜開眼。

    眼前像是迎面打過來的光讓他一時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只能隱約看到眼前有一道背光的模糊人影。他用力閉了閉眼，最終看清了眼前人的樣貌。

    當然，也正是因為看清了眼前的這張臉，俞銘寒眼皮子一跳心里被驚了一驚。

    ……無他，相信無論是誰，都會因為看到自己不久前才用過的一張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從而下意識心里發怵。

    或許就是長得像吧，畢竟宇宙這么大。俞銘寒用這個理由在心里這么說服自己。

    可惜對方顯然沒反應過來俞銘寒動作里的那一點踟躕。在看到俞銘寒確實是清醒過來后, 對方當即興奮地跨步上前, 抓住了俞銘寒的手用力搖了搖：“俞哥, 你好, 很開心能真的這么和你見面，成為你來我們星球的接待人。我是你的粉絲，從你最開始當主播的第一個位面起, 我就一直有在關注著你的直播間?！?/br>
    “歡迎你來到我們的母星參加這一次的粉絲見面會的活動。由于活動流程最近才由蘇淮確定下來, 我們最開始在邀請時也并未明確告知，所以我們現在再次和你確認，請問你是否同意參加這一次的粉絲見面活動？當然，得提前告知的是, 如果你拒絕參與這一次的活動，那么你的精神體可能不會繼續以這樣的形態待在我們星球上，而是將重新回歸休眠狀態，等待下一次直播的開始?！?/br>
    “我同意?！眮矶紒砹?，要是這時候回去那得多不值，更別說他本身就對制造出這樣一個直播系統的文明有著十足的好奇心。俞銘寒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去注意對方的臉，從而想些有的沒的，“因為不清楚你們的粉絲見面活動具體是個什么情況，我能提前問一下具體的活動流程么？”

    說完，他試著抬手，想把自己的手從對方手里抽出來。畢竟握手一般都是只握個幾秒意思意思，沒有說要要握個幾分鐘才能彰顯誠意的，然而對方顯然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嗯嗯，當然可以啊。只要不是一些什么特別機密的東西，我都能和你說的?！彼男》劢z熱情地給他解釋道：“這次的活動流程具體分為兩個部分：首先是由周邊使用率具體按照各個分區給每一個主播排序，然后每個分區里排名前三的主播可以在線上開粉絲見面會，親手給由系統根據周邊擁有數量、直播間發言數和所投積分票數綜合統計出來的前八位粉絲發放限量版周邊，并一起在線上體驗直播?！?/br>
    “主播評選差不多是在三天后開始，而在評選開始前一天系統會發來通知。就在評選前的這些天里，俞哥你也可以選擇開直播或是上網進論壇和粉絲聊天，來讓粉絲只選擇使用你的周邊，相信他們在網上碰到自己喜歡的主播和自己聊天一定會特別開心……當然，因為星界萬象原本的直播系統正在升級，現在用的都是臨時做出來的備份系統，我真的不建議你出門，外邊的粉絲可都是很可怕的?！?/br>
    “嗯……”俞銘寒看著自己如今還被對方緊緊握著的手，“我大概知道是個什么情況了?！?/br>
    那個接待人循著俞銘寒的視線看過去，當即很不好意思地松開手：“抱歉啊，俞哥，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明明來前還特地削弱了情感表達，專門做了一次自殺消除部分記憶……我是真沒想到明明都做到這份上了，我還會控制不住自己?！?/br>
    似乎是回憶起來了方才的感覺，對方垂在身側的手還不自覺地摩挲一下自己的手指。

    ……搞得特別像是個變態。

    “這倒也沒事?！币宦爩Ψ胶孟裨缭缇蛯Υ俗隽顺渥愕臏蕚?，雖然最后依舊還是出了差錯，但最起碼俞銘寒這時候也不好說什么了。

    “那該介紹的情況我大概都說過了，現在我就帶你去星界萬象專門給你準備的房間吧?！睂Ψ娇焖俎D身，打開了房間的門，“那邊住的那些都是美食主播，早點過去也能互相交流交流成為美食主播后的心得體會?！?/br>
    “嗯?！庇徙懞畱艘宦?，抬步跟了上去。

    跟著出了房間走到走廊上，恰好不遠處的另一扇門也跟著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來的并非是什么人類，而是兩個從形態上來說，更近似于是一些俞銘寒以前看過的、在科幻作品中被稱作是異形的生物。

    粗壯且頂端帶著骨刃的尾巴，生長在皮膚上的堅硬的護甲，密密麻麻在嘴里排布了兩三層的牙齒……無論是身體上的哪一個部位，都在昭示它們天生就是為了殺戮而長成了如今的這幅樣子。

    看見這么兩個非人生物突然出現在眼前，是個普通人總是會做出點反應的。俞銘寒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兩只異形，盡管他清楚星界萬象說了要搞活動，就不會想著讓他莫名其妙在剛開始就出局，可突然放了這么兩個生物在這里，他也不明白對方這是什么意思。

    ……作為震懾？這倒也不至于專門這樣子做啊。相信只要是個主播，在看到了星界萬象那近乎于神術的科技后，就已經是能讓他們學會收斂變得乖巧了吧。

    只能說粉絲都會不自覺地關注自己喜歡的主播，反應過來了俞銘寒停在半道上沒跟上他的腳步，給俞銘寒帶路的那個接待人當即迅速轉身，瞥見了那兩只異形。

    接待人：“哦，沒事，俞哥你別怕，那就是戰地區一個最近挺有名的主播?！?/br>
    “你別看他長得這么兇，其實脾氣一直很溫和的。很多時候直播他會因為種族關系被分進非人類的種族里，而那樣的種族么……說實話，通常都是靠著實力來確定地位的。很多時候因為他長得厲害，經常被剛成年的同族抓起來打。當然，這在他之后在直播過程中學會了用毛線織帽子給同族后，日子就好過了不少。俞哥你完全你不用怕他，他雖然長得兇，但其實哪怕你打他一拳他都不敢打回來的?！?/br>
    或許是這個接待人說到了“打”這個字眼，又或者是俞銘寒的眼神看著確實有些冷厲，那邊有只異形“嚶”了一聲，畏縮了一下說道：“別打我，我以后會給你量尺寸做帽子的?！?/br>
    旁邊的另一只異形當即出聲安慰道：“嚶妹，你別怕，這里是星界萬象公司，他們那個種族的文化里也沒有你們那邊打打殺殺的愛好，他不會打你的?！?/br>
    看見眼前這一幕，俞銘寒的心情實在有些復雜。

    俞銘寒：……

    那邊的接引人似乎是認識眼前的那另一只異形，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的模樣，問：“不是，索亞，你以前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這樣的軀殼，說這樣的東西穿在身上會難受的么，怎么今天突然就換了這么一身?！?/br>
    索亞：“我這不是怕嚶妹看到陌生物種緊張害怕么，所以才換了這個軀殼讓他安心。而且吧，我覺得我專門換上周邊，作為主播的嚶妹看到了一定會很開心，感動我這么支持他。雖然我難受是難受，但是只要能看到他開心就好了?！?/br>
    旁邊的異形“嚶”了一聲，看模樣實在不像是什么正在開心的樣子。

    接待人：“不是，你們主播以前一直都是被同族暴打，你覺得看你這樣，他會開心？”

    索亞：“可是嚶妹那樣子，如果被人族看到了肯定也是會被暴打的啊。想想那些靠織帽子維系出來的感情，嚶妹肯定還是樂意看我現在的這副模樣，更別提這還是專門的周邊……”

    兩次聽到“周邊”一詞，第一次還能說是自己聽岔了，可這第二次就不會這么湊巧了。

    想想自稱是他粉絲的接待人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再聯系一下剛才對話里“周邊”的含義，一個聽著有些怪誕的想法猛然出現就在了俞銘寒的心里。

    眼看著那邊相熟的兩個同事聊得差不多了，那個接待人又再次轉過頭來安慰俞銘寒讓他放心，說要帶著他去看房間了。俞銘寒深呼吸一口，不大適應地用對方文化里的形容詞生澀地問：“你身上的這個……軀殼，是不是就是我的周邊？”

    “對啊，”那個接待人顯然不清楚俞銘寒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談及“周邊”顯得格外興奮，“我一直都有在支持你的，你的每個周邊，我都有去花榮耀點買?！?/br>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在粉絲看來, 得知自己專門買了周邊支持偶像, 偶像本人肯定是會很開心的。

    接待人自然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在同等的情況下, 作為偶像的俞銘寒在得知了所謂的周邊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后，心情卻也實在是美妙不起來了。

    ……當然, 相信不只是他，在其他主播也知道了所謂的周邊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后, 心情估計也會跟著變得復雜起來。

    或許是這份獨特的周邊給人來帶的沖擊力太大了, 俞銘寒突然就想起來了之前直播時看到的幾條和“周邊”相關的彈幕。

    那時候看到“有絲分裂”一詞和無害的“周邊”被莫名其妙地放在一起談及時產生的短暫的疑惑, 直到此時終于被徹底解開。

    如果他的周邊都是這種東西, 如果他的粉絲都穿著這樣的東西上別的星球, 那么被其他不知情的人當做是有絲分類、生化人入侵、外星人的陰謀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俞哥，”眼見自己喜歡的主播臉色一變再變, 面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因為自己穿的這身周邊而露出哪怕一點能被稱作是欣喜的神色, 接待人有些不安地開口說道，“你是不是不喜歡不喜歡這個周邊的形象？”

    “你要是不喜歡, 我回頭上論壇發個帖發動一下粉絲，投票再讓星界萬象為這個周邊選擇一個合適的年齡的面貌?！?/br>
    “倒也不是說不喜歡這個年齡的臉……”只能說對于這個周邊本身，他們這些“外星人”或許都會本能地覺得不適應。

    “……不是不喜歡么?！苯哟说吐暷剜?，文化上的隔閡讓他一時也想不明白除此之外還能是什么別的理由。

    好在為了追星, 他在此之前為了防止出差錯也提前了解過俞銘寒出身的那個文明的知識。把他們文明里的周邊代入對方的時代背景, 接待人瞬息之間找到了答案。

    “俞哥，你放心，我們這其實也不是什么克隆。如果硬要說的話, 我們這里的‘軀殼’，更類似于你們概念里的衣服?！?/br>
    ……認真想想，俞銘寒所經歷的那些個位面里，確實都對一樣的軀殼諱莫如深，并將他們文明里能造成這種后果的“克隆”當做是倫理道德上的錯誤。

    “就算穿著相同的軀殼，我們也擁有著不同的精神體。就像是你們的文化體系中，哪怕是你們穿著一樣的衣服，你們也是不同的個體。而且……就算俞哥你真不喜歡這個‘軀殼’，我現在估計也不能把它脫下來?！?/br>
    俞銘寒拿出了自己當年尊重其他種族特殊習性的態度：“這倒不用，我大致明白了你們的情況。文明與文明之間總會有點不同，我會……努力去習慣的?！?/br>
    ——盡管他現在遇到的這個情況實在是特殊到讓人有些難以習慣。

    他大概明白了，對方的“軀殼”就等同于衣服。人就算可以不穿衣服，但也不能就這么當街裸奔，他們雖然也能不穿“軀殼”，但光著精神體在他們文明里的含義可能也不太好。

    他總是不能開口去要求自己粉絲“裸奔”的。

    ……或許對于他們這些外來主播而言，這一套周邊的唯一優點就是打眼一看，就能輕松看出來對方是不是自己的粉絲了。

    也難怪這次的排序不看積分，而是看什么周邊使用率。畢竟積分還能靠手速硬刷，但一個人總是不可能同時用兩個“軀殼”的。

    “俞哥，你人也太好了吧?！苯哟四樕鲜秋@而易見的感動，“要不是這里還有別人，我肯定要為你脫了這個‘軀殼’?！?/br>
    已經深刻了解并將“軀殼”等同于衣服的俞銘寒：……

    俞銘寒：“……這倒是不必?！?/br>
    接待人顯然更感動了：“1551，俞哥你真的太好了?！?/br>
    可能天底下追星的都會全方位關注自己偶像的身心健康吧，旁邊聽完接待人和俞銘寒這一整段對話的索亞也很關系自家主播的心理問題。他不大習慣地用自己那條多出來的尾巴摸了摸自家嚶妹的腦殼，鋒利的骨刃貼著大腦的感覺讓對方下意識打顫：“嚶妹，看到我用這個軀殼，你會不會也覺得心里不舒服?！?/br>
    “那倒不會，我一直都是靠氣味認人的?！眹旅孟乱庾R往后縮了縮，邊哆嗦邊“嚶”了一聲。

    索亞一臉疼惜，只可惜礙于那猙獰的“軀殼”，只會讓人覺得這只異形看著更兇了：“你別騙我，要是沒事，你現在哆嗦什么?！?/br>
    嚶妹勉強笑了笑，三四排細密的牙齒閃出寒光，看著真是一臉兇相：“不是……我就是覺得頭冷?！?/br>
    “頭冷啊，這也確實?！彼鱽営X得自己秒懂，異形那過大的頭部確實讓他很不適應，覺得稍一走動空氣一流通，整個頭都有些清涼，“難怪你以前在直播里織帽子給同族會這么有用，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學更多織法啊，多送點禮以后就不會被打了?！?/br>
    ……

    這一層的“電梯間”位于整層樓的最右邊。俞銘寒跟著接待人，和那兩只異形一起進了這個半開放式的小房間。

    只見眼前畫面一變，原本還在身側的那兩只異形瞬間消失不見，他們像是也到了住著美食主播的那片區域。就在不遠處，俞銘寒還能看到有兩個人站在那里聊天。

    ……說真的，這玩意兒與其說是電梯間，倒不如說這反而更像是什么里頗具玄幻色彩的傳送點。

    俞銘寒跟著接待人去了自己的那個房間，也不知道他們用的是什么技術，不用指紋不用虹膜，只要人往前一站，門就會自動打開。

    聯系門鎖通常只會被獨特的鑰匙打開，結合這個文明中哪怕連外貌都不是什么獨一無二的東西，俞銘寒覺得這其中或許就和他們的“精神體”有所關聯。

    經歷了這么多個位面，也只有在他當愛豆的時候生活條件是最好的。星界萬象那邊出于文明差異，可能也不清楚要怎么給他安排合適的住所，于是房間里的裝飾全然照搬了那時候的布置。

    直到此時此刻，接待人的接待任務算是結束了。想著自己之后就要離開自己喜歡的主播，轉而接待其他陌生的、全是自家偶像的競爭對手的主播，他的臉色不免有些難看起來。

    “真想罷工啊?！彼÷曕洁炝艘痪?，轉而提起精神最后和俞銘寒道別：“俞哥，拜拜。和你相處的時間快滿了，我得去接待下一個人了?！?/br>
    “等等，”俞銘寒想了想，問，“我能問一下住著戰地區主播的那邊區域要怎么過去么？”

    “去戰地區？只要進電梯間說自己要去戰地區主播那邊就好了，很方便的?！苯哟藛?，“不過，俞哥，你沒事去戰地區那邊做什么?！?/br>
    也沒等俞銘寒回答，作為一直關注著俞銘寒直播間的粉絲接待人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俞銘寒從頭到尾也就認識兩個戰地區主播，剛才才認識的嚶妹顯然不會熟到讓俞銘寒親自找過去，那么他們俞哥要找的估計就是另一個一起做過直播、期間估計還產生不少兄弟情誼的石磊了。

    “你要去找那個叫石磊的戰地區主播？”接待人下意識蹙了蹙眉，“如果你真的是要過去找他的話，那么這會兒過去估計是找不到人了?！?/br>
    注意著俞銘寒臉上的表情，接待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次的粉絲見面活動里沒有他的名字，好像在上個位面前，他就已經和我們星界萬象解約了?！?/br>
    第二百二十六章

    俞銘寒愣在原地, 心底卻又隱約覺得這事好像就本該如此。

    當一個人開始自我否認, 認為自己的過去是虛假的，認為自己的未來毫無意義, 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價值，那么他必然會被巨大的空虛感所籠罩, 痛苦如影隨形。

    而人的本能便是逃避痛苦。

    當他心底的那抹堅持消散，他必然也將選擇逃避這一場又一場、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戰爭, 結束自己那早該凝固在千百年前的時間。

    ——如今所發生的一切, 早在過去便像是已經提前做出了預告。

    “俞哥, 你還好吧?！苯哟丝粗徙懞驹谠貨]有動作, 忍不住出聲喊了對方的名字, 生怕對方就因為這件事，有了同感并在長久的思考后產生解約的念頭。

    ……畢竟在星界萬象每次解約的那些主播里, 除卻一些因為直播實力不行, 積分排序靠后被自動解約的主播外，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忍受不了那漫長且看似毫無意義的生命, 于是選擇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