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走向粒子意識。

    他說：“與你融合和消滅你，并沒有什么區別。我終究是無法留在星曜帝國，所以也沒有必要非得打敗你了?！?/br>
    粒子意識朝他伸出手：“不再想一想嗎？融合是無法逆轉的，當你回到我的身邊，你就永遠不再是一個人類了?！?/br>
    初雨的眼中露出些許悲傷。

    他輕聲說：“我對初源已經沒有那么深的留戀了，但是還有一個人，他還在等著我回去，我不知道該怎么給他一個交代……”

    粒子意識問：“是亞頌梅菲斯特公爵嗎？其實……他就在附近，正在往這邊趕來?！?/br>
    初雨一愣：“什么？你說他也進入了主級世界？！”

    粒子意識點頭：“我的意識占據了你在王都之中的人類身體，他阻礙了我，所以我險些殺死了他。但是，這似乎反而激發了他的斗志，他居然沖破了王都背后的能量屏障，親自來尋找你了?！?/br>
    初雨咬了咬牙，冷聲道：“你該慶幸沒有殺死他，否則的話，我絕不會饒過你?！?/br>
    粒子意識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微妙的表情：“……這真有意思，看來在你心中，那個男人已經代替了初源曾經的位置。感情真是難以理解的東西，我到現在還是完全不明白?！?/br>
    初雨沒有說話，慢慢伸出手，碰觸到了粒子意識的手指。

    立刻，兩人之間溢出一絲白色的光芒，粒子意識有些驚訝：“你現在就要開始融合嗎，不想等亞頌趕到這里，見他最后一面？”

    初雨搖了搖頭：“不，見到他的話，我怕自己會下不了決心。就跟你為了我不敢向初源下手一樣，我為了亞頌，或許也會不愿意回到你身邊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欲，讓星曜帝國就此毀滅?！?/br>
    粒子意識說：“如果真的毀滅了，我也可以單獨留下你們兩人的性命。你們可以孕育出更多的后代，那種被人類稱為智能機甲的東西，是吸收了亞頌的部分粒子能量之后從你體內分裂出來的。他們是最接近于我和你的生命形態，如果讓他們成為次級世界的新主宰，或許就不會有像是現在那么多的悲劇發生?！?/br>
    初雨沉默了一會兒，問：“在你見到的億萬次級世界之中，有沒有過前車之鑒？在與星耀帝國平行的世界里，是不是有過智能機甲統治人類的事情發生？”

    粒子意識慢慢點頭：“有過?！?/br>
    初雨問：“那樣的世界，你覺得美好嗎？”

    粒子意識思索著，過了很久，低聲說：“如程序一般完美，僅此而已，”

    初雨笑笑：“所以你想必也很明白，那種沒有生命力的完美是毫無意義的。也許對你來說，次級世界只是一個活動的玩具，但對于我，它是故鄉，是我靈魂最終的歸處，我深深的眷戀著它?！?/br>
    粒子意識看著初雨：“這真有意思，與人類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讓你變得越來越像他們了?？磥?，我讓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畢竟也是有些意義的。我的程序處理經驗，加上你這份懵懂的感情，也許會讓我們的世界變得不一樣?！?/br>
    初雨笑笑，靠近粒子意識，輕輕擁抱住了他。

    朦朧的銀色光芒從兩人之間緩慢地擴散開，逐漸充盈了那一整片的黑暗星空。光芒中，兩人的身影都漸漸地消失了，分裂的意識在碰觸的瞬間互相融合，在一段時間的適應期之后，就會恢復原本完整的模樣。

    初雨消失了，遙遠的星曜帝國里，將永遠不會再有他的蹤跡。

    他，終究回到了他所應該去的地方。

    ☆、第86章

    梅菲斯特公爵不知走了多久，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模糊。主級世界龐大的能量波動時時侵襲著他，這個世界正在以既定的程序，驅趕著這個誤闖進來的低級人類。

    突然，一陣刺痛從胸口傳來，梅菲斯特公爵猛然停住腳步，喘著氣捂住痛處。那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感到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在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撕碎。

    他抬起頭，不安地望著視線盡頭那溫柔的銀白色。

    身體漸漸開始不聽使喚了，作為低級的普通人類，難道自己也只能到這里為止了嗎？初源是因為強大的精神力量才能在主級世界生存，而梅菲斯特公爵之前沒有經過任何的精神強化訓練，如果是常人的話，在踏進這片禁地的一瞬間就會精神崩潰而死亡了。

    ——抱歉。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個輕柔的聲音。

    梅菲斯特公爵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四下張望著，出聲問：“初雨，是你嗎？你在哪里？”

    初雨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帶著朦朧的回聲。

    ——抱歉，亞頌。我的意識已經與主級世界融合在一起，所以我的情緒波動，會對整個空間造成影響。我本來以為自己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好像還是有點難過，不過現在我已經平復了，剛才我的情緒影響到了你，十分抱歉。

    梅菲斯特公爵深深皺起眉：“……你是什么意思？你在哪里？快出來?！?/br>
    空氣中漾起一層波紋，就像是被微風吹拂過的水面。初雨的身影在梅菲斯特公爵面前慢慢浮現出來，梅菲斯特公爵朝他伸出手，但是手穿過了他的身體，什么都沒有碰觸到。

    這只是一個幻影，不是真正的初雨。

    他的幻影十分朦朧，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無數銀白色的思維觸須在他身后輕輕飄動著，就像無數的數據線連接著幻影和他遙遠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思維本體。

    梅菲斯特公爵看著他，隱約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那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他一直惶恐地擔心著自己會失去初雨，但是現在，他真的好像要失去他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為什么要這么做？”

    初雨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憂傷：“辜負了你，我很抱歉，但是這樣也許比較好，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決方法了。粒子意識想要毀滅被初源扭曲的星曜帝國，讓它歸為虛無，重新開始正確的進化。我不想這樣，為了它不被毀滅，我只能回到自己本應存在的地方，親手去保護它?！?/br>
    梅菲斯特公爵說：“那個茍延殘喘的世界，真值得你去保護嗎？它和初源一樣，從來沒有給過你什么快樂，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傷害你。就這樣讓它消亡，然后重新建立一個你喜歡的新世界，這樣難道不好嗎？”

    初雨看著他，微微一笑：“這真有趣，你和粒子意識的看法居然這么相似。也許，我是太仁慈了吧，其實我對初源所創造的那個世界也沒有多大感情，但是生存在那個世界的無數人都是無辜的，我不能為了自己高興而隨心所欲的剝奪他們的生命。不僅是人類，所有的生命都是，正因為我擁有主宰它們的力量，所以才應該對它們更加的寬容和愛護?！?/br>
    梅菲斯特公爵說：“要把那個世界扭轉回原來的樣子，那很困難?！?/br>
    初雨點頭：“所以我才要回去，沒有了我，粒子意識是不完整的。那樣會剝奪它的一部分力量，扭轉星曜帝國的軌道會有困難?！?/br>
    梅菲斯特公爵說：“這是粒子意識給你的解釋？你就不懷疑它是在欺騙你嗎？”

    初雨笑笑：“我和它的地位是同等的，即使它欺騙我，也不能把我約束在主級世界?！?/br>
    梅菲斯特公爵怔了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可以回來？”

    初雨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能，只是不知道要過多久。直到世界恢復成我理想中的樣子，直到粒子意識承認那個世界無須再毀滅。到那個時候，我才能回來，那可能需要幾年，或者幾十年，幾百年，或許也會是……幾千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