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周芬芳是個管不住嘴的,聞言撇撇嘴,翻了個白眼:“你問我們,我們哪知道??!” 可說完不知道,下一刻又興致勃勃地八卦起來:“回來肯定是回來了,要不然哪能傳出這個話??!還說是沅舒窈根本沒走,就是在招待所里住了幾天,誰知道是不是跟大隊長一塊兒住的!” 王博不滿地皺眉,另外兩個男知青也聽不下去了。 國字臉的“老大哥”唐勐海粗聲粗氣提醒:“這種話是能亂說的嗎?不說趙隊長這幾天都在隊里,趙隊長跟沅同志也都不是那種人?!?/br> 周芬芳歪嘴斜眼:“知人知面不知心唄,誰知道趙隊長是不是一直都在啊。再說了,這個話又不是我說的,現在生產隊里不少人都這么說!” 長手長腳身材干瘦的藍軍笑嘻嘻撩水洗胳膊:“別人說了你就也要說???那別人吃屎你去不去?” 他這人總是笑嘻嘻的,其實最混不吝,什么話都能說得出口。 說這個話也不是偏幫沅舒窈,畢竟沅舒窈他也不是沒懟過,就是杠精體制,連自己都能杠的那種。 唐勐海不贊同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扭頭鄭重其事地對周芬芳說:“別人說是別人的事,你是知青,這種時候更應該團結起來維護同伴的聲譽,怎么能跟著說呢!這種事對女同志來說可不是小事,萬一壞了名聲,其他女知青說不定也要被牽連?!?/br> 說的是其他女知青,現在不就是特指周芬芳跟李紅么。 周芬芳也明白這個道理了,可嘴上還是不服氣,嘀嘀咕咕:“又不是我們做了什么不要臉的事,人家自己做了的都還沒跳出來呢,你們瞎摻合什么?!?/br> 王博最煩有人把沅舒窈跟趙言誠拉扯到一起說嘴了,氣得撩水潑了她一下:“誰干不要臉的事了?你扒在人家門框上看見了還是咋滴?還越說越來勁了是吧!” 看他真生氣了,周芬芳訕訕然閉嘴。 她可沒有男知青必須要忍讓女知青的認知,大家都是從城里來的,到了這么艱苦的生活環境中,誰也不能保持好脾氣。 男人打女人的事又不是沒見過,周芬芳從小就看到大,嘴上逼逼的時候還不怕,真上火的時候她可怕被人打了。 李紅這時候才出聲,無奈地溫聲勸到:“大家都是從全國各地來的,能在這里相遇也是緣分,不要為了這些小事傷了和氣?!?/br> 王博火氣被打斷,不好繼續做什么,但那股子氣還憋著,嘴上便道:“什么小事,這種事關女同志聲譽的事,還是小事?” 李紅好笑地連連認錯:“是是是,不是小事,是我用詞不當,都怪我,你們別吵了?!?/br> 一派委曲求全的樣子,讓三個男知青也不好說什么了,心里也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說得太過。 周芬芳瞥她一眼,心里不高興,臉上就帶出來了,嘩啦啦洗干凈手腳就踩著石板臺階走了,“今晚上可不該我做飯,我要回去躺會兒,吃飯的時候叫我!” 李紅叫了她幾聲都沒叫住人,只能失落嘆氣。 唐勐??床贿^去,勸她:“小周同志就是這脾氣,你也別太放心上?!?/br> 李紅勉強笑著點頭,心里卻一陣國罵。 什么叫她就那脾氣?合著脾氣壞的就該寵著讓著,脾氣好的就該受氣憋著? 誰他媽還沒點脾氣了? 可李紅永遠也不會發泄出來,至少不會在這里,在現在發泄出來。 “沒事,我都習慣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還要早點做飯,大家早點吃了也好歇下?!?/br> 李紅走了,上了臺階后放慢了腳步,果然聽見唐勐海在跟另外兩個人說她。 唐勐海:“小李同志的脾氣太好了,要是小周同志跟小沅同志也能這樣就好了?!?/br> 王博:“你說她們倆就說她們倆,扯小沅同志干什么?我就覺得小沅同志很好!” 藍軍嘿嘿地笑:“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有各自不同的性格感情,要是都一樣,那跟工廠里生產線上的膠鞋有啥區別?” 懟完了唐勐海,又絲毫不耽擱地杠王博:“咋你心里小沅同志當然天下第一好,不過嘛,要說娶回家過日子,還是小李同志這樣的更好,賢妻良母說的就是這個?!?/br> 藍軍是北京來的,說話時難免帶著京片子音兒,杠起人來跟說相聲似的。 唐勐海跟王博都忍不住笑了。 聽見這番話的李紅也笑了,覺得自己剛才那口氣沒白咽。 可這份好心情,在回到知青點,看見靠坐在門口垂眸看書的沅舒窈時徹底煙消云散。 橘紅的夕陽謝謝地灑落在房門前,長相精致眉眼纖弱的女青年大半的臉蛋剛好籠罩在暖光中,白皙的肌膚上沒有斑點沒有瑕疵,透著光澤,細小絨毛暈染上淺淡金黃,讓她整個人好像都在發著光。 即便是穿一身藍布單衣黑色長褲,也掩蓋不住那一身歲月靜好的娟秀之氣。 李紅站在院子邊上看得入神,身后三個男知青也說說笑笑走了過來。 說笑聲戛然而止,反而驚醒了李紅。 李紅心里咯噔一跳,倏然回頭,果然,三個男知青都被垂眸認真看書的沅舒窈吸引了全部目光。 拳頭一點點收緊,李紅強忍著心里的膈應,笑著出聲打斷三人的出神:“一回來就看見沅知青看書的畫面,別說,還挺讓人踏實的?!?/br> 唐勐海點頭感慨:“是啊,論對學問的堅持,咱們都比不過小沅同志?!?/br> 李紅臉上的笑一僵,她說那話的意思,明明是暗指沅舒窈總是偷懶。 連杠精藍軍都忍不住發表了一番贊揚:“長相也比不過,小沅同志長得是真的好,一身氣質也獨一無二?!?/br> 李紅干笑:“咱們才多大年紀,怎么就能說獨一無二呢?!?/br> 藍軍不允許自己被別人杠,能杠自己的只能是他自己:“反正我長這么大,在北京也沒瞧見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氣質,小李同志就別幫著小沅同志謙虛了?!?/br> 王博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無比贊同:“是啊,小沅同志長得好學問好氣質好,脾氣也很好?!?/br> 最后半句惹來唐勐海跟藍軍不約而同的一瞥,意思不言而喻:你說夢話呢? 第63章 【窈meimei5】穿書女 破舊四方桌上, 擺著一盆水煮茄子, 茄子里還有搗爛的煮辣椒, 倒上一點鹽,不用再加別的, 就味道極佳。 飯桌上也沒食不言的規矩, 大家都很放松地隨意說著話。 沅舒窈去而復返, 少不得要被大家問幾句。 沅舒窈也沒特意隱瞞, 只說自己回去就被父母勸著嫁給一個死了妻子還有兩個孩子的男人, 人家孩子都一個八歲一個六歲了。 至于男人的身份家產?這些重要嗎? 王博率先情緒激動地表示這樣的父母太過分了, “他們怎么能把小沅同志嫁給那種人!” 周芬芳也好奇地轉著眼珠子觀察沅舒窈, 心里未嘗沒有一點暗喜, 覺得沅舒窈也不是哪哪兒都順心如意的。 看吧, 連她親生爹媽都能這樣對待她, 可見是不咋喜歡這個女兒的! 做父母的都不喜歡, 肯定是沅舒窈的錯。 想來也是, 要是真喜歡的話,哪舍得讓她下鄉啊,聽說家里還有個年齡只差一歲的meimei呢。 周芬芳找到了心理平衡,有種相較而言自己也挺好的滿足感。 唐勐海也是搖頭嘆氣,沒說什么話,可顯然也對沅舒窈頗為同情。 就連杠精藍軍也是笑嘻嘻說:“你不是還有個meimei嘛,今年也十九了?!?/br> 沅舒窈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人說得太挺準的,最后可不就是meimei嫁過去的么。 也是因為她嫁的是個有官職的, 幾年后連頂替jiejie去北京上大學都輕輕松松就辦成了——父母深覺沅舒窈因為替嫁的事對不起meimei,補償個大學是應該的。 男方暗恨沅舒窈對他的嫌棄,也暗中使了力氣,就連兩個小孩兒也對她飽含莫名其妙的惡意。 想到這里,沅舒窈更加確定自己要一直留在這里,等到恢復高考了,就直接從這邊去大學。 倒是李紅若有所思,忽然插嘴問了一句:“男方是不是條件很好?” 還不等沅舒窈說話,王博就不贊同地反駁:“小李同志,你怎么能用這種世俗的眼光來看待婚姻?婚姻,應該是圣神的!純潔的!結合的雙方應該是發自內心地對彼此飽含感情!” 沅舒窈無比贊同,“王博同志的思想覺悟一向很高?!?/br> 難得被心上人贊同夸獎,王博整個人都要飄了,立時更來勁,對著李紅就開始說起婚姻與愛情的純潔高貴。 古今中外不方便說,可說一說革命中發生的那些故事還是可以的。 李紅整個人都被他懟蔫了,幾次暗暗調整呼吸,不斷暗示自己:別跟沙壁一般見識,這個人是王博,是飯票,是回城,是工作…… 有了王博優秀的長篇大論,一頓飯吃得也算是安然。 同一時間,遠在g市的一處教職工樓房里,梳著兩條麻花辮的鮮嫩姑娘表情堅定眼神決絕:“媽,我就要嫁給他!姐不愿意,肯定會得罪人,不如我嫁過去,好歹他也是個官,等以后我在那邊站穩了腳跟,說不定能讓他幫忙給姐安排個工作?!?/br> 沅母臉上愁苦:“可你嫁過去,就是當人后媽,后媽哪那么好當??!” 沅紅衛暗藏不耐,嘴上卻還在說著為家犧牲自我的話:“jiejie可以嫁,我為什么不能嫁?媽,你這樣說,對姐可不公平!” 沅母擺擺手,理所當然地說:“你姐嫁過去跟你嫁過去,當然不一樣?!?/br> 別的不說,那男人就喜歡舒窈那樣的。 當然,其中也有沅母舍不得親手教養大的女兒去給人當繼室的一部分原因。 雖然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可某些觀念還是深入人心。 沅紅衛卻只領悟到了沅mama說的第一個含義,頓時一口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那男人沅紅衛早就了解過了,當然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正是如此,沅紅衛才討厭沅舒窈,成天愁眉不展,動不動哭哭啼啼,活像全世界都欠她的。 偏偏那些膚淺的男人就喜歡她那狐媚樣兒,沅紅衛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每一次,從小到大,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她那么想要的渴望的,即便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沅舒窈卻輕而易舉伸伸手就能得到,偏偏還要露出一副漫不經心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真是太討厭了! 看看她們的名字,明明是兩姐妹,親的。 她的名字,祖母早早就開始翻書,翻遍了數十本書,才選定的。 沅舒窈,“舒窈糾兮,勞心悄兮”,女子身姿窈窕步輕盈,讓我思念心煩憂,一看就知道是美人,一個名字就足夠讓人遐思。 她呢?沅紅衛,呵,父母為了表明自己政治站位的產物。 小時候她還為自己的名字感到驕傲自豪,等長大了,別人一聽說她們是姐妹,無不感慨兩人名字相差太遠,卻又恰好貼合了各自的容貌長相。 第一次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沅紅衛躲在被窩里哭了一晚上。 此后每被人叫一次名字,她心頭就讓刺給扎一次。 沅爸爸坐在旁邊埋頭抽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 沅紅衛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跟媽對嗆,刻意放軟了語氣,假裝沒領悟到媽對她容貌性格的另類嫌棄,只當她是舍不得自己:“媽,你別擔心,我過去了肯定會做好自己該做的,爸在現在這個辦公室也呆了好多年了,說不定就是因為奶奶……” 沅紅衛點到即止,沅mama顯然也動心了。 沅母看了看自家男人的神色,兩人同床共枕幾十年,看他那樣,就知道是默許的。 心疼女兒也不至于超過心疼男人,沅mama只能不甘心地罵罵咧咧:“沅舒窈那賤丫頭,這么好的男人讓她嫁,她還委屈上了。年紀大了總是要嫁人的,跟哪個男人睡覺不是睡覺?清高個什么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