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天氣預報沒說今天有雨的,可隱隱滴了水珠,虧的他們下來的早,不然現在被困在山頂上可完蛋了。 雨很小,也沒帶傘,三人就這么先走著,上了車,把東西都整理好放進去,韋楷要送他們回去,說回去之前先帶他們去吃頓好的,楊稚當然愿意了,他很餓。 他們回到了市里,進了家餐廳,點了單,就等上菜了。 “也不知道你們的喜好,我隨意點的?!表f楷從一邊走回來,沈厭和楊稚倒是就坐了,他在他們對面坐下。 “對吃的不講究,”楊稚不在意這個,轉而問:“師父,下一次什么時候???” 韋楷抬頭望著他,覺得稀奇,問道:“你不覺得累嗎?” 爬一趟山,背著東西,還是各種絮絮叨叨的講解,身累心累,韋楷不比年輕時候了,一趟折騰下來他都覺得有點兒承受不住。 楊稚道:“還好啊,你不說讓我多實踐嗎?” 韋楷解釋道:“我說讓你多實踐,不是讓你沒完沒了的折騰,休息兩天再去采好景,平常就身邊這些也可以拍,拿這個餐廳來說吧,或者街道,甚至酒店的樓道,都能實踐,不固定的?!?/br> “但我覺得大自然拍出來更美一點?!睏钪晒虉碳阂?。 韋楷道:“那當然了,自然的景建筑是比不了的,不過你不用急,一時半會先隨便拍拍練練手,不必急著采集自然景?!?/br> “我老覺得你不上心?!辈藖砹?,楊稚避開點。 韋楷反駁道:“我還覺得是你太認真了呢?!?/br> “好了好了,”沈厭打斷二人,把菜擺好,及時制止道:“吃飯吧?!?/br> 三人就用起了餐來。 楊稚也不算多上心,實在是韋楷隨意慣了,他可不是學生提問自己就津津樂道的專業教師,他就一愛好者,雖說有點成就,可那也是以前了,現在就圖游山玩水拍兩張,順便帶帶小徒弟,哪知道小徒弟這么來勁。 用過餐,外面的小雨還是沒停,不過是小雨點罷了,不耽誤三人的行程。 韋楷跟楊稚走在一起,回頭看一眼提著攝影機的沈厭,悄咪咪的說:“你哥對你挺好,給你當牛做馬的?!?/br> 楊稚眉頭一挑:“我哥?” 韋楷抬抬下巴,后面沈厭去開了車,他們倆在一邊站著等。 換著人開也不累。 “你說沈厭?” 韋楷道:“嗯,還能有誰?!?/br> 楊稚想笑了:“什么啊師父,誰跟你說他是我哥的?” “他自己說的,”韋楷就這么把沈厭出賣了,還渾然不覺,“不是???” “當然不是了,”楊稚笑道:“他比我小好不好?!?/br> “他比你???”韋楷震驚了,存疑道:“哪兒像???” 外貌上看得出什么,楊稚一點兒不像,奶白的膚色,多像小孩呀,行為舉止也挺毛躁的,反觀沈厭,又高又精壯,說話也舒服,總之韋楷個人而言,絕對猜不出楊稚比沈厭大。 “真的,我高他一屆?!睏钪杉m正,不知道沈厭胡扯什么了。 “怪不得,行吧,”韋楷說:“現在小孩太難辨了,我也就看……嘖?!?/br> 楊稚認了,他是知道自己長得不太成熟,有點兒顯小了,但他心里不舒服啊,怎么著可以當別人弟弟,哪能叫沈厭占他便宜,他心里膈應了,等著一會逮孩子問話。 沈厭還全然不知,開著車過來,接他們上路,他就瞄一眼后視鏡,不知道他稚哥吃錯什么藥了,一雙幽怨的眼睛盯著他的后腦勺,沈厭把視線收回去,不問,問就指定有事。 他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開車。 在接近酒店的附近停下,二人下車,就讓韋楷把車開走了,還有一小段距離,他倆步行回去。 韋楷剛走,楊稚就審問起了孩子,“你是不偷偷占我便宜了?” 沈厭也不知道他說的哪條:“什么?” “你跟我師父說你是我哥?”楊稚不給他回避的機會。 “啊……那個呀,”沈厭措了措辭,“你師父自己說的,我就嗯了聲?!?/br> “你還嗯了聲,”楊稚道:“要不要臉?” 沈厭笑道:“那有什么啊,我叫你那么多聲,偶爾占個便宜嘛?!?/br> “占便宜還有理了?”楊稚cao著褲口袋,一副老大哥的樣子訓話小老弟,“別跟人瞎扯,我可不認你是我哥,年齡上這一塊你這輩子別想逆,懂不懂輩分?!?/br> 沈厭道:“輩分?長個一兩歲的也叫輩分?” “那不是長你嗎?”楊稚振振有詞,“長輩長輩的,按什么算?” “我不跟你掰扯,”沈厭認慫,他不想跟楊稚口舌之爭,他也說不過,“你是哥,你是老大,ok嗎?” “我本來就是,說的跟委屈你似的,”楊稚伸手道:“攝影機給我?!?/br> 沈厭拿下來,遞給他:“干什么?” 楊稚道:“拍東西啊,我不回酒店,你累了就先回去吧?!?/br> 街道上的行人,從這里開拍也是不錯的,也許以后涉及拍人物了,楊稚自己揣摩。 “你不回去我回去干嘛?”沈厭在他身邊站著,看著被楊稚選入鏡頭的一群人。 “你跟我這么緊干什么?”楊稚檢查照片,低頭說著:“我又不管你飯?!?/br> 好一招過河拆橋,沈厭訴苦:“哎,用過人家就想拋棄,果然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啊?!?/br> “行了行了,”楊稚吐槽他:“那么嘮呢?!?/br> 以前都沒發現這貨這么能嘰歪,楊稚不拍了,把攝影機給他,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用人?!?/br> 沈厭抱著攝影機,沒往脖子里掛,他和楊稚站在一塊等人行道的紅綠燈,沈厭高,站在他身邊像保鏢。 或許他臉真挺高級的,好多妹子,類似于大學生,跟他們應該差不多年齡的,都在偷偷的打量,或者大方的看看,楊稚也轉頭隨著一眾視線去望沈厭,還好啊,是他看習慣了嗎? 沈厭側頭打量他,發覺熾熱的視線侵襲,他摸摸臉道:“我臉上有東西?” “有,”楊稚道:“有點渣?!?/br> 沈厭摸摸,什么都沒摸到,看他在笑他才恍然醒悟的明白,無奈道:“你好意思說我?”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沈厭看看他審視的目光,他就嘴一下,糾正道:“我在說我?!?/br> 楊稚不跟他打馬虎眼了,綠燈亮了,他cao著口袋繼續往前面走。 “這些照片怎么辦?”沈厭看了眼相冊,挺多好東西,拍的真不錯。 楊稚道:“等有空去洗出來吧,有幾張我師父也說挺好的?!?/br> 沈厭道:“那為什么現在不洗?” 楊稚回頭說:“現在?我沒看到影樓?!?/br> 沈厭站住了,道:“剛剛過來的路上不就是嗎?” “沒注意?!睏钪苫仡^看看,“哪里?” “轉角那兒,你剛沒看見?”見楊稚搖搖頭,沈厭說:“我看錯了?不會吧,好像是?!?/br> 楊稚也不想回去太早,他不喜歡在家里悶著,或者在酒店里,他喜歡出去玩,他覺得外面的空氣都是新鮮的,寧愿去洗洗照片,拍點東西的。 “那我們回去看看?”楊稚提議,實在不想悶著。 沈厭說:“算了,我去看看,是我就回來叫你,不是就算了?!?/br> 楊稚點點頭:“也行?!?/br> 沈厭把手機給他,重點的攝影機也沒讓他拿,只是充電寶什么的小物件交給了楊稚,楊稚靠著一邊的圍欄等著,左右看看車輛。 出來一段時間了,爸媽給來了電話,楊稚接過來,笑瞇瞇的一聲:“媽?!?/br> “穩穩?!?/br> 好久沒聽的稱呼了,楊稚講起了電話。 同時,貨車司機也在講電話,一個中午悄然而至的危險降臨。 “cao他媽的,我只是負責送貨,質量問題算他媽我頭上?!” 副駕駛的女人白了司機一眼,偏過了頭。 “把電話給姓王的,有本事讓他跟我當面說!” “我碰撞的?”司機冷笑一聲,顯然是在氣頭上了,“媽逼的,別說廢話,見面再說!” 車里辱罵聲,吵鬧聲大,女人被震的耳膜疼,收貨的盡把野撒在他們送貨的身上,這事見怪不怪了,成天都是這種煩心事,女人靠在副駕駛上,輕輕一撇,前方的人行道上是大大的紅燈,然而他們的車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老吳!”女人大叫一聲。 被叫老吳的司機一臉的煩躁,漫不經心的抬起眼,女人再次暴喝:“有人!是紅燈??!剎車!” 這是一場意外的降臨。 有時候,不是人做錯了,而是命運的安排,你沒有觸犯交通規則,但其他人不一樣,也許是酒駕,也許是困乏,也許是暴躁爭吵中的不理智,諸多原因,上天選中了你,就該你受罰。 快要被按爛了的喇叭和臨時的剎車聲響徹在街道上,刺耳的震著人的耳膜,充滿了驚慌的恐怖氛圍。 低頭看著攝影機的行人,和徑直沖向他的車輛,以及撕裂般的尖叫聲。 “沈厭?。?!” 楊稚暴喝一聲,手機掉在了地方,平和的一個晌午,一場意外突然來襲。 沈厭轉頭,抬眸,視線里直逼他來的,快速而又龐大的紅色貨車…… 意外只發生在一瞬間。 轟隆的撞擊聲,驚慌的慘叫聲,撕扯著平靜的街道,猛打方向盤的貨車撞翻了護欄,沖進花園里,翻身摔向地面,回響著巨大的倒塌聲,像鯨落,像鯊魚撞了帆船。 被驚嚇摔向地面的無辜群眾,連續停住的汽車,報警聲,呼叫撥打救護車的聲音,以及慌亂不知所措的人聲。 楊稚站在原地徹底傻眼了,他就這么靜靜的看著被人猛拽摔在地面上的沈厭,那雙漂亮的眼睛是空洞的,無神的,像是被抽掉了靈魂。 他長這么大,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這切實的恐慌心理,這種心底有著充足的感覺突然被抽掉的無措與恍惚,這種對未來期待的坍塌感,讓人窒息的感受,他再也……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了。 一碰就疼的發指,手臂擦傷嚴重,沈厭覺得身體似乎不能動了,可是那臺攝影機摔壞了,掉出了好遠的距離,他被人扶起來,卻只望著攝影機,那么響的一聲,該……毀了吧。 他捏著手臂,身體還可以動,只是疼痛太過強烈,他有些招架不住,猙獰著五官,然而偏偏就是這時候,巨大的沖擊力差點把他再次撞倒,沈厭被撞的胸膛發痛,他被人死死抱住,想倒下也不能,也不敢。 “稚哥……” 他才是受害者吧?可是哭的人不是他,要安慰的人也不是他,崩潰嘶吼的人更不是他。 “為什么不看路?!”楊稚抓著他的衣服,對他嘶吼,控訴著他:“你他媽有兩條命嗎?!你是不是傻逼??!cao!” 他死死抓著沈厭的衣服,似乎想要把他融進血rou里,他聲嘶力竭的哀嚎,對他控訴,咄咄逼人,卻有滿眶的淚水。 沈厭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感受得到楊稚在顫栗,渾身在抖,他把他抱的好緊,掐的好痛,他胸膛的衣服似乎濕了,是guntang的熱淚。 “我沒事啊……”沈厭氣若游絲的說。 “cao、你、媽?!币蛔忠痪?,帶著恨到極致的語氣,罵的人啞口無言。 楊稚整個人都崩潰了,在沈厭懷里。 如果這時候,他還說自己不明白楊稚的意思,那么,他也對不起他這句辱罵了,沈厭按著他的后腦勺,像是護著什么,扯唇一笑,忍著疼痛說:“隨你怎么罵……” 血暈染一片,艷紅的血痕在手臂上劃過一道醒目的弧線,天邊的雨大了,一點點洗刷,沖淡。 沈厭被抱的緊緊的,在一點點起來的雷雨聲里,大概只有自己聽得到,哭聲傳出來了。 他把楊稚悶緊一點,他的唇抵著他的發尖,他一條手臂無力的流著血,一條緊緊的扣著楊稚。 差一點兒,他就陪不了他了。 差一點,他就等不到他成為攝影師的時候了。 差一點,他就聽不到他的回答了。 就差一點。 這場車禍里,受害者三人,一死一重傷,副駕駛的女人死亡,司機重傷昏迷,還有一個命大的,被死神漏掉的,楊稚死死抓住的——沈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