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應鈐(結局下)
“我們回南京去,回舊都,從此春歸末稜樹,人老健康城,好嗎?”我低低的問道,像給他講述了一個美麗的故事。 他看著我,許久,抬起一只手撫摸上我的臉,道:“傻瓜,哪有這么容易?!?/br> “為什么不容易?就現在,你辭官歸故,我們遠走他鄉,不可以嗎?或者說,權利就對你那么重要?” “權利……”他呢喃了一聲,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權利,就是你我活下去的根本?!?/br> 我啞口無言,心里冷去了大半。 夏季的酷熱在今年沒有持續太長時間,連日的暴雨下的人沉悶無比,翻滾的響雷像要將天空撕裂,又像預示著什么不好的事情。 六月底的時候倭寇再犯的消息傳來,胡宗憲潰敗,嚴嵩和嚴世蕃連夜進宮,一直到了第二日暮晚還未回來。 我踩著濕答答的雨水來到了嚴世蕃的書房門前,這里平時都有人把守,但不知是他們習慣了我的存在還是已將嚴世蕃對我的寵愛當成了一種天經地義,居然并沒有人阻攔我的進入。 桌上有很多的文牘卷宗,我簡單翻了一下,卻并沒有徐北說的通關文書。 于是,我又打開了幾個柜子,卻發現其中一個藏著暗格,我想終歸是一些重要的東西,打開一看,卻發現是那塊多年前就碎掉的玉,還有寥寥幾封我昔年里寫給他的書信。 已經泛黃的紙頁上還記敘著短短幾字的敷衍,是當年我初入沿海時隨意而寫,它遠不及我寫給楊博的任何一封信長,然而,這些年他卻把這僅有的兩封書信還是視若珍寶,妥帖安存在了他的心里。 我淚濕眼眶,卻還是將它鎖入了不見天日的暗格,然后,在一個不甚起眼的書架上找到了徐北要的東西。 我加蓋了嚴世蕃的印章,悄悄帶著這封所謂的手諭去了和徐北約定好的地方。 暴雨仍然在下,我撐著傘見到了那個等候已久的人。 “我希望你能遵守諾言?!蔽艺f。 “當然。這是我們共同的約定?!彼WC的說道。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袖子里的那封通關文書交給了他。 徐北見到加蓋的鮮紅印章大喜,他好生收入了懷中,最后,對我拱手一拜:“珍重了,陸夫人?!?/br> 看他披著蓑衣在雨里逐漸朦朧遠去的背影,我也帶著祝福的喃喃道了一聲:“珍重了?!?/br> 回去的時候,府里已經亮起了燈火,我知道是嚴世蕃回來了。 那兩個看守書房的家丁來找我,我示意他們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他們的意思。 來到書房,果然燈火通明的亮著,嚴世蕃就坐在桌前,額角撐著一只手閉目,他在等我過來。 我跨入門檻,他睜開眼睛。 解藥的瓶子被他拿起質問,“你見過他了?” “是的?!蔽姨拱谆卮?。 他壓抑著怒氣將解藥重重按在了桌上,“來人!” “你不必去追了,他已經走遠了?!蔽亿s緊道,”而且,現在最主要的不是他們,而是戚繼光?!?/br> “什么意思?” “徐北將賬本交給了戚繼光?!?/br> “什么!”嚴世蕃大驚。 “你們不是有胡宗憲在那里?!?/br> 如果按照徐北和我說的情況來看,這總不至于令嚴世蕃如此失色,還是說這其中又發生了什么變數? 果然,嚴世蕃道:“我們是有胡宗憲不錯,但是,你知不知道,此次倭寇進犯是從臺州而來,他們在臺州吃了戚繼光的虧,轉而流入到江西一帶作亂,胡宗憲在浙江巡視哪里知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接連敗退,如今圣上正要宣他回京問責。如果真如你所說,賬本在戚繼光手上,那么這個節骨眼上,胡宗憲從沿海的撤退,無疑對我們是大不利,試想,如果沿海沒有了我們的人維持平衡,那么剩下的一個戚繼光可就真是徐階的人了?!?/br> “怎么會這樣……”嚴世蕃的一席話,也讓我萬萬沒想到短短幾天情形就發生了如此變化,“那如今你準備怎么辦?” 嚴世蕃沒有回答,他起身踱著步,似乎在想什么,然而,最后他還是因為憤怒,一拳重重打在了桌上,聽得我心一驚。 夜半的時候,我聽到了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混合著高亢的宣誓。 我打開窗戶的縫隙,看到了嚴世蕃站在滴水的廊檐內,而臺階下是一群身著黑衣的蒙面武士。 這是—— 我捂住嘴,壓制了內心的驚懼,正如我難以相信,這些年他是怎么躲過錦衣衛耳目的。 嚴忠舉起了手中的劍,那些黑衣人齊齊在雨中單膝跪地的喊道:“誓死為主盡忠!肝腦涂地,絕無二心!” “很好,此去浙江務必拿回東西,事成后,每人賞千金!但若有阻攔者,”嚴世蕃停頓了一下,他那獨有的一只完好眼睛里瞬間流露出了寒冷的殺機,“一概不留,格殺勿論!” “是!” 我渾身一抖,跌入了身后的椅子內。 三天后,連日的大雨終于停歇,天空開始放晴,嚴世蕃在屋檐下喂鳥,而我,則澆灌著院子里的一盆盆蘭草。關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沒有提,他沒有說,就像誰都不曾知道那樣。 只是,沒過一會兒,嚴忠神色緊張的匆匆跑來,附耳和他說了什么。 突然“哐啷”一聲,嚴世蕃從檐下怒摔鳥籠,籠子滾落石階,那只金絲小雀被嚇得撲棱了幾下翅膀后就徹底失去了生機。 緊接著,府里的下人就來回稟說是嚴嵩來了。 我還沒有明白過來眼前的這一切是怎么回事,滿頭白發的嚴嵩就已經拄著杖沖入了府內。 嚴世蕃見狀,立即跟著嚴嵩進了書房,屋門“砰”一聲緊閉。 這一切來勢洶洶的樣子都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站在臺階下聽著從那扇門里發出的所有爭執,然而我卻無能為力。 “兒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走到這一步無非兵行險招,博他一博!” “兒子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一切罪責由兒子一人承擔,就算去了大理寺,也概不牽連父親大人,您盡管放心!” 嚴嵩說了什么無法聽清,他的聲音太過蒼老,又夾雜著沉重的咳嗽,但我能感覺到他巨大的憤怒在屋里被打碎的茶杯聲里久久回蕩。 過了很久,又也許并不是很久,總之那樣等待的時間讓我感到了無比的漫長。 嚴世蕃開門出來了,嚴嵩也出來了。 他還是對著嚴嵩平復了語氣道:“父親放心,不管出了任何事情,兒子都會一力頂著,總之只要您在,嚴家就還在!” 嚴嵩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 然后,嚴世蕃命人去備了轎,父子二人在沉默無言中各自踏上了入宮的轎子。徒留我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陸炳說得對,我不屬于這個時代,終其一生也無能為力去改變什么。 晚上的時候,嚴世蕃回來了,我泡了一杯茶給他,他坐在椅子上,按壓著眉心,顯得很疲憊。 “戚繼光受傷了?!彼f,“我們的人在搶奪賬本的時候還是沒殺得了他?!?/br> 他這么告訴我,好像對我知道他豢養死士的事情已經一清二楚了。 “如果我沒猜錯,戚繼光已經在寫折子了,如果在兩天后還不能拿到賬本的話,那么……” “會如何?” “那么,最壞的打算無非是被徐階彈劾,輕則流放,重則……”他吁了一口氣,沒有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 我主動伸出手握住了他,他猝不及防的指尖顫抖了一下,然后看著我,反之緊緊與我交握住。 “對不起,今年的七夕怕是沒有辦法和你一起過了?!?/br> “這種時候還說這個做什么?!?/br> “可是這么多年了,我總想著能和你過一個七夕,他們說,七夕節許愿喜歡的人會很靈,然而今年,”他自嘲般的一笑,“還是沒想到?!?/br> “答應我,活下去好嗎?” 他一愣,“曾經說過要和我一起同歸于盡的人終于決定要一起活下去了嗎?” “余生短暫,我想擁抱愛情?!?/br> 當一切歸于末尾,原來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別無遺憾。 “我可以抱抱你嗎?不是陸夫人,不是別人的妻子,就只是我的小鹿?!?/br> 在我點頭的那刻,他伸出手猛然抱緊了我,像將畢生的感情都融入了進去那樣,最深,最纏綿的懷抱。 胡宗憲回到京師已經是月底的時候,他先來了嚴府上拜會,不知他和嚴世蕃說了什么,出來時,彼此神情都很凝重。 嚴世蕃親自送他到門口,在合上大門的時候,嚴世蕃將背抵在了門板上,低沉的目光不知在計劃什么。 “小鹿?!彼拔疫^去。 “我送你去南京好不好?” “那你呢?” “我······”他停頓了一下,思索著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br> “我們一起走吧?!蔽以俅巫プ×怂氖?,“放下所有,權利,名望,財富你已經得到過了,我們走吧,遠離京城,去蘇州,南京都可以,往后余生,我們隱姓埋名,一起人老舊都。不好嗎?” “一起人老舊都·····”他摸著我的頭發,笑了,眼神卻飄忽的很遠,輕輕道:“這些年,我做了那么多不見天日的事情,他們怎肯放過我們,徐階怎肯放過我們,現在外面的每個人都在盯著嚴家的一舉一動,就等著大廈將傾,分食骨rou。所以,我不能走!” “可是——” “放心吧,我答應你,會好好活著回來,不管如何,一定會的!”他對我承諾道。 “好了,別這么愁眉苦臉,聽說后天楊博回來,我想你會很高興去城外接他的?!彼麚Q了種語氣道,并且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開心些。 “恩?!?/br> 我去城外接楊博的那天,起了很大的風,就像當年我和夏言送他離開京城的那天。 遠處的官轎儀仗隨著向前而來的步伐逐漸清晰,只是當人馬隊伍在面前停下,揭開轎簾的居然不是楊博,而是一名很年輕的官員。 “這位夫人是?”他疑惑的看著我。 “我是楊大人的故友,聽說兵部的楊博大人今日會回京,特來相迎,不知大人是?” 那名官員打量了我一下,立馬了然的點頭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恩師提起過的先任陸指揮使的夫人嗎?” “正是?!?/br> 那名官員笑道:“原來如此,在下申時行,楊大人的學生,見過陸夫人了?!?/br> “原來是申大人,民婦見禮了。不知楊大人何時能到?” “恩師昨兒路上耽擱了,怕是要到明日了,勸陸夫人先回去罷?!?/br> “原來如此,多謝申大人提醒?!?/br> “無妨,本官也是才從浙江回來的。不想在此遇到陸夫人,實乃幸會?!?/br> “申大人說什么,您也是才從浙江回來的?”我一下子抓住了某個重點。 “是啊,戚家軍大敗倭寇,圣上命我前去犒軍,如今才回京復命的?!?/br> “戚繼光·····那戚將軍可曾回京?” “陸夫人說笑了,如今胡宗憲被召回,沿海還要靠戚繼光坐鎮,當然不曾回來?!?/br> 不曾回來·······那·······嚴忠去攔截的是誰? 我突然有個不好的猜測,我猛地看向面前這位年輕的官員,除非,在他的身上! “夫人還是早些回去吧,此處風大,本官也該進京復命了?!?/br> 申時行回到轎內,放下簾子,兩邊鑼聲開道,兵馬儀仗起,望著遠去的隊伍,我迅速坐上馬車往回趕。 “嚴忠回來了嗎?”我問府里的人。 “沒有?!?/br> “那嚴世蕃呢?” “老爺還在宮里,哪有這么早就散職呢?!毕氯死硭斎坏囊恍?。 糟了! 嚴世蕃上當了,如果說胡宗憲拜訪嚴府是給嚴家提的醒,那么嚴世蕃后來傳喚嚴忠,無非是想在半途攔截戚繼光的折子或者送到京師的賬本,然而,楊博遲遲不到的京師,是為了給申時行留下足夠的時間,換句話說,什么犒賞三軍,嘉靖已經知道了,他是去命人緝查的,而真正的賬本應該就在申時行的身上! 這么多年了,他在邊關這么多年,默默隱忍,讓我和嚴世蕃都差點忘了他也曾是夏言的學生,他也曾是那么敬重他的老師,所以,他和夏蘭澤一樣,從未忘記過當年的事情吧,所有的所有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一拳出擊。 我踉蹌的扶住了門,然后滑著跌坐到了地上。 深夜的時候嚴世蕃回來了,他顯得比平時更累,我告訴了他白日見到申時行的事情,他一幅預料之內的語氣,“果然如此?!?/br> “那現在怎么辦?圣上會派人來圍捕嚴家嗎?” “小鹿,待會,我就讓嚴忠送你走,去你想去的南京,那里有一些我父親舊日提拔的官員,從此以后別再回來!” “不!” “小鹿,你必須聽我的!”他扣住了我的雙臂,要我一字一句的牢記:“出了城以后,誰問起來,你都不要說從嚴府出去的,也不要說和我有任何瓜葛,你是陸炳的妻子,是前任指揮使的家眷,從前現在,以及過去,一直都是這樣,記住了沒有!” “可是——” “沒有可是!嚴忠!” “小的在?!?/br> “送陸夫人走,務必保她一路安全無虞?!?/br> “大人放心,小的拼盡性命一定保陸夫人周全?!?/br> 馬車在后門???,嚴世蕃一直送我到車上,我抓著他遲遲不愿撒手,“嚴世蕃·····” “小鹿,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活著,所以你要在南京好生待著,也許他日你我還會重逢?!彼砷_了我的手 “應·······” “駕!” 沒有出口的名字還是在馬車的奔跑聲中消弭了夜風里。 清晨的時候,馬車已經跑出了城外好幾里,嚴忠馬不停蹄的趕著,我坐在車內呆滯的神色仿佛全然感受不到馬車的顛簸。 車外的景色從眼前掠過,我看見了那年他和我走在長安巷里買餃子的模樣。那年,他牽著我的手奔跑著穿過五光十色的街市,躲進人家的煙火庫。還有,在沿海,他跳進一望無際的海里擁抱住我的溫暖。我還看見,他用那雙年少時深情的眼眸曾那樣溫柔的注視著我,在每個從宮里散職的夜晚,午門外飄曳的燈籠,我和陸炳一去不再回頭的身后,是他如舊的佇立與等待······ 真的好像是等了很久,很久那樣呢。 為什么年少時不能勇敢一點,為什么要害怕,為什么要躲避,為什么要放棄,為什么不能在那個時候抱住彼此,哪怕下一秒就天崩地裂,斗轉星移。 為什么······· 為什么要等到白發蒼蒼的遲暮才知道后悔······ “嚴忠!嚴忠!停下,停下!” “夫人?” “帶我回去!” “夫人,不行,我答應過大人要將您平安送到南京的?!?/br> “我不去南京了,帶我回嚴府,就現在?!?/br> “可是,夫人——” “你若不同意,我現在便從車上跳下去!” “夫人不可意氣用事,好吧,我帶你回去?!?/br> 嚴忠拗不過我,只好打轉馬車,然而剛進到城內,卻碰上了官轎儀仗堵在街市。我從車窗內向外看去,心中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沒來由,我就覺得那里頭坐著的應該就是楊博。 我對嚴忠道:“先不回嚴府,跟著這頂官轎,我要去找一個人?!?/br> 然而楊博的轎子并未停歇,而是直接進了宮,于是我在楊府的門前一直等到傍晚,終于,看見他從宮內出來。 “惟約!” 我朝他喊道,下轎的那刻,他亦倍感驚訝。 “陸夫人?!?/br> 我當即朝他跪下,他猝不及防的就要扶起我:“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br> “惟約,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務必答應我!” 他一楞,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他卻選擇別過頭去,不愿應下。 “惟約,我知道這很讓你為難,但是,我求你,就這一次,好嗎?” “這么多年,你的心里就真的只有他嗎?”他悲傷的問我。 “我知道,我很辜負你,惟約,但是,來生,好嗎,來生我一定償還你?!?/br> “來生······來生一起去放羊嗎·····”他閉上眼睛,仿佛當初在蒙古的戲言一直刻在他的心中。 “惟約,我們都老了,我現在只想余生和他一起塵歸塵,土歸土,你幫幫我,好嗎?” “這是你第一次求我?!彼f。 “是的,也是最后一次?!蔽易ブ氖诌t遲不愿起來,將所有的希望托付。 他仰頭看著天空很久,似乎在追尋某種求而不得的答案,終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說:“好,我答應你?!?/br> “多謝?!蔽抑刂爻盗艘活^。 他說:“你這一拜,真讓人心碎?!?/br> 北平城外,西山日薄,荒草搖曳。 我站在土丘上遙望城內,當點起燈火千萬家時,我還等著期待已久的心上人。 他怎么還沒有來? 嚴忠都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他還沒有收到消息嗎? 不是說好戍邊的? 還是發生了什么變數? 不會的,惟約不會騙我的。 雷州? 那是一個什么地方? 聽說是在兩廣。 他們都說兩廣是人煙稀少的荒蠻之地, 但是,很久以前,郭潯好像說過, 那里也會有開滿鮮花的山谷。 就在每年的春天到來時。 誒呀,從今以后,我們就要在那里終老了, 想想也挺好,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盛時不再來,百年忽我遒。 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 先民誰不死,知命復何憂? 應鈐,應鈐, 應是何時而來呢? 咦,身后有踩過草葉的窸窣腳步聲? 一定是他來了! 我回過身去,一道寒冷的白光從眼前劃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過來,電光火石的剎那,一切只在瞬間,腹上便傳來冰涼的刺痛。 “滴答!”殷紅順著沒入身體的劍柄滴到了地上,染紅了野草,又像被落日籠罩的橘輝。 世界開始搖晃,眩暈,眼面前的這個少年是誰? 他還這么年輕,為什么要猙獰著一副兇惡的樣子呢? 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妖婦!當年勾結陸炳害死我父親,如今又串通嚴賊,禍國殃民!我等到今日就是為父報仇!” 父親?你的父親是誰呀?我害死了誰? “山西兵馬總指揮,趙攸!” 趙攸·······趙攸······原來你是他的兒子呀? “妖婦,去死吧!”面前的少年將冰冷的劍用力向前一推,我瞬間跌倒在地,他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眼神。 是第一次殺人吧?這個孩子還這么年輕。 “前面發生什么了?”我聽見了遠處的喊聲,好像有人來了,又好像發現了他。 少年拔出劍,從我身旁倉惶逃脫。 我望著天空,夕陽結束,暮色暗淡,云霞像紅色的鳳凰永遠飛走,不會再回來了······ 真,美麗呀····· “天吶,這里是血,好多血!有人受傷了,快來人!” “快來人!” 有人從草叢上扶起了我,他們大聲問著我什么,可是我聽不清了,世界在我眼前失色,呼吸變得氣若游絲,然而,胸腔里某種不甘又翻涌的感情是什么,那迫切想傾吐又害怕再也聽不到的名字是什么? “應·······應·····應····鈐·····” “應鈐·······” “她在喊應鈐,誰是應鈐?誰是應鈐?” “應······鈐······” “誰是應鈐?誰認識應鈐?” 誰是應鈐? 是啊,誰是應鈐? 應鈐是誰?我為什么要喊他? “小鹿!” 有人抱起了我。 這個懷抱真溫暖,好像是找了一生一世。 真想看看這個人是誰。 “小鹿······小鹿······我回來了······” “小鹿·······活下去,求你·······” 他在哭什么呀?他要抱著我去哪兒? 這個人只有一只眼睛,跑得也不快,一瘸一拐,可是,為什么,我還是那么想多看他幾眼呢?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 我不叫死胖子,煩請陸大人下次對我客氣些,或者您也可稱我嚴世蕃。 我父親昔年里在鈐山讀書,后來考取功名后為了策勉我,替我取了乳名應鈐。 知道嗎?你真的是我這輩子很想要擁有又珍惜的東西。 那個說要把我一輩子擁有又珍惜的人,原來是我的應鈐吶。 我的應鈐,我很喜歡很喜歡的應鈐,喜歡到不想放手的應鈐······ “應······鈐······” “小鹿,我在!” 沾滿鮮血的手好想摸一摸他的臉,但是,算了吧,那么白的膚色沾上臟的就不好看了。 是的 ,算了吧。 一陣風來,我垂下了手,于是天徹底黑了,連同他撕心裂肺的聲音也從世間徹底消逝了······ ※※※※※※※※※※※※※※※※※※※※ 好吧,結局全殺,game over?。▽嵲谑且驗槲蚁氩怀鰜韲琅肿雍笃谝菙厥缀?,小鹿該怎么整了,捂臉) 之后還有幾篇番外上一下,解釋全文的幾個bug 對了,如果有不知道那個殺人的少年的,去看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