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好數學
紀嘉芙回到教室時是踩著上課鈴的,腿縫還在微不可察地顫著,數學老師正抱了一摞卷子往下發,瞥她一眼,“快點,隨堂考?!?/br> 真是禍不單行,她低頭快步坐回去,拿筆的手都酸軟,明明不久前還浪蕩地陷在下體里玩成人游戲,現在又要用來做學生的事,切換得比誰都自如。 紀嘉芙有些許慶幸這不是英語試卷,否則她面對那些單詞句法時該有多么煎熬,即使她數學也就中游水平,至少能讓她集中答卷,不必太愧怍。 還好Ammo大發慈悲,準許她將陰蒂夾取下,那只小小的銀制蝴蝶如今就安放在她衣兜里,不再會驚慌地翕合翅膀。她清洗它的時候恨不得將手閉攏,憑指縫里的一點流水而不讓它暴露,不過如果有女同學看見,清純如她們說不定還會以為是什么別致發飾。 紀嘉芙數學做到大題就只能答出第一問,拓展部分最多寫個公式賺零星分數,運算滿一張草稿紙也得不出什么正確答案。還好她對這看得很開,早早停筆也不會被周圍紙面摩擦的沙沙聲而影響,自顧自拿了英語閱讀出來,在其他人奮筆疾書時悠閑地做起專項訓練來——就算現在面對英語會有些羞愧,可這畢竟是謝老師的課。 不過紀嘉芙今日屬實是倒霉,看看運勢恐怕是諸事不宜。 “卷子做完了嗎,哪來的功夫做英語?”數學老師巡考的腳步停到她跟前,她還來不及遮掩就被捉個正著,畏懼地聽到那嚴肅如數學題本身的聲音,“紀嘉芙,下課你來我辦公室一趟?!?/br> 沒人會喜歡被請到老師的辦公室。 這里與謝深的辦公室不同,沒有綠植翠滴,更沒有香氣暗浮,深藍文件夾排列整齊著顯示這兒就是個正經辦公場所,紀嘉芙手背在后面絞得凈是汗,心跳也突突的,這是和在謝老師辦公室里不一樣的心跳,她想。 她注視著數學老師揀出她的新鮮卷子刷刷批著,選擇填空就被畫了好幾個刺目紅叉,再翻到背面,大片大片的空白能與她慘白的臉色相媲美。 數學老師將卷子輕飄飄往桌上一丟,抬頭瞪她,“你看看你看看,做成這個程度就不做了,還去做英語?”她頭痛地扶額,實在搞不懂這個漂亮的演藝生的腦回路,“你們這些藝考生,究竟把不把學習放在眼里呀!” 又來了,又來了,教育界對藝考生的偏見。 “藝考生怎么不把學習放眼里了,我們時間本來就緊,數學做不出來的話,練練別的科目不就相當于更好地安排時間嗎?”紀嘉芙難得這樣不通圓滑地頂回去,說完這么長一段胸脯都還氣得微微起伏。 數學老師驚異地睜大眼睛,她平日見慣了紀嘉芙笑瞇瞇的乖樣子,輕拍桌子道,“那你看你的選擇填空題!都答那么差,藝考生不靠這些揀分的嗎?” 揀分,實在難聽,紀嘉芙身為藝考生的自尊頓時受到了極大的挑戰,聲調都不綿軟地拔高了,“那我靠別的科目也可以拉分呀!”比如英語。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起來,數學老師幾欲氣結,還沒想好怎么回應,這時一陣敲門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已蓄勢的戰火就被迫奄息了,“請進?!彼龑﹂T外道。 紀嘉芙實在沒想到會是謝深。 他并未注意自己,課后被叫到辦公室的學生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尋常,長身徑直就往數學老師辦公桌邊走,說的話也如往常簡潔,“王老師,打擾了,明天下午第二節課我想拜托你和我……” “換”字還沒說出口,王老師就像突然發現了救星,趕緊將紀嘉芙的數學卷子往他手里塞,“謝老師,正好你來了,你看看她的卷子!” 不要吧,紀嘉芙終于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一絲考砸的無地自容,那許多紅叉與大片空白會被謝深看到,光是想想就令她面頰燙辣,滿身的氣勢頓時彌散了,甚至還往邊角縮了縮。 謝深不明所以,可還是維持著好教養去看了幾眼她的卷子,沒想到連數字都是筆畫圓圓的,他有些想笑小女孩的幼稚,可那些錯誤與空白還是讓他出于職業本能地蹙起眉來。 紀嘉芙就聽見她的英語老師涼涼道,“紀嘉芙,你這數學卷子做成這樣,怎么去考華影啊?!?/br> 紀嘉芙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身子一震。 還不是為了做你教的英語??! 她在心里委屈地大喊,可只能瞪圓了眼睛濕濛濛地去看謝深,那本來微微下垂的眼角因用力上撐而變紅,就像紅色眼影團團暈散開,很有些愛嬌醺然。 謝深睨她一眼,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已生出大人相,她就介于這種純稚和嫵媚之間,搖搖欲墜地平衡著,一半是偷用母親化妝品的小孩子,一半是已愛美知情的少女,透露出奇異的脆弱感。 他晃了一瞬,很快被王老師的抱怨拉回思緒,“不止這個啊謝老師,她還在考場上做起了英語題,不是我說做英語不行啊,可這是在考數學!雖然不是正式考試,她這樣也——” 她再說什么紀嘉芙也不關心了,只因謝深向她確認,“是這樣嗎,紀嘉芙?” 紀嘉芙,紀嘉芙,她的名字被他冷冷清清的聲音喚得怎么那么燙,一下一下往心上烙著,皮rou邊緣還疼著明明,又不斷滲出糖漿,心就化了,碎了。 紀嘉芙的那些反骨突然就變成了最弱最弱的軟肋,她在謝深面前只能是被陷阱困住的小狐貍,傷口再痛都來不及舔一下,只想去看看是誰捉住自己,她小聲答道,“是這樣的,謝老師?!?/br> 謝深將卷子還給王老師,“那和王老師道歉吧,”他頓一頓,盡量挑了一個委婉的說法不去傷害一顆愛英語的心,“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平衡好數學和英語的學習,在高考面前,它們一樣重要,對嗎?” 王老師就看見這個剛剛還脾氣橫橫的女孩子又變回從前的乖樣子,不,還要更乖,頭重重點得讓她非常滿意,“您說得對……王老師,我不會這樣了?!?/br> 紀嘉芙走出數學辦公室的時候小腿肚還輕顫著,她知道這不是出于對謝深的畏懼,那種又黏又稠的粉紅戀慕害得她變成最可憐的小孩,看到心愛的玩具就挪不開腳,她想伸手,想靠近,想在懷里抱得很緊很緊,可卻忘記面前是一道冰冷的櫥窗,從上面能映見帶淚的自己。 可她就是不想走,多看一眼,就一眼,小孩也會為多占據了一會兒這種遙遠的美而打心底里快樂,就算手揮舞起來只能摸到又涼又硬的玻璃。 于是謝深和王老師協調好換課時間后,推開門就看見她膠凝般杵在門邊,臉色隱約透粉,她就又露出那最禍害人心的標準笑容,一雙眼卻清湛湛閃光著,“謝謝你,謝老師?!?/br> 謝深就從這雙眼里看見自己。 他直覺有些東西需要掩飾了,就低下頭去看腕表了,再抬起頭來就又是那冷淡疏離的神情了,“再不去上晚自習就遲到了,紀嘉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