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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金戲在線閱讀 - 第29節

第29節

    “我知道,”陸相時溫溫地回應著,“您呢,深夜還在忙?”

    最近他總是難以入眠,并非事務繁忙,只是因為心中有事,他道:“近來事多,難免要忙些,你好些了沒有?”

    “大夫說并無大礙,喝了藥就好了?!?/br>
    陸珩“嗯”了聲:“那就好生養著?!?/br>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地說著話,并沒有什么重點,旁邊伺候的丫鬟們退了大半,只剩下白芷還在屋里伺候著,她垂著腦袋,小心地注意著陸珩和陸相時的互動。

    卻并未發現兩人之間有任何逾矩的地方,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他們都十分地規矩,好像陸珩于陸相時而言,只是一個令她敬重的長輩,而陸相時在陸珩的眼中只是一個他疼寵的小輩,可是她又總覺得終究是有哪里不同的。

    兩人溫聲細語地說著話,白芷忽然反應過來到底哪里不同了。

    他們說的都是尋常事,可說可不說,屋里的氣氛很寧靜,在這個深夜,許多人都已經睡沉了,可是他們卻并沒有閉口的意思。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不可名狀的難舍難分。

    白芷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客廳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白薇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姑娘,該喝藥了?!?/br>
    白芷抬手去接藥碗,陸相時卻自己接了:“我自己喝吧?!?/br>
    他把藥碗放到木椅邊的茶幾上,剛熬好的湯藥還很燙,她拿著白瓷勺輕輕攪動著,那手指纖長白皙,袖間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在燭光下仿佛能反光似的。

    陸珩的眸光在那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又生生地偏過頭去。

    他喉結輕輕地滑動了下。

    “我知道您事務繁重,但是還是應當注意身體啊,您這般熬下去就是再好的身體也吃不消的,”陸相時憂心沖沖地說,“您身邊到底是缺個能管著您的人?!?/br>
    可陸珩卻好似并未聽到她說什么,他面色有些不自在,起身道:“夜深露重,你喝完藥就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br>
    陸相時:“……哦?!?/br>
    她覺得陸珩的態度轉變得有點快,好像忽然之間他就不高興了,是嫌棄她管得太寬了?可她說得也沒錯,她著實怕他熬壞了身體。

    陸珩抬腳就往外走,他腳步飛快,眨眼就出了半月居。

    陸相時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覺得委屈。

    再想到那個夢,只覺得一陣心酸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的鼻尖忍不住都酸澀了起來,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姑娘,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吧?!卑总频吐晢?。

    陸相時應了聲“好”,不敢再多想。

    陸珩回到望月居,徑直進了浴房,二月的天氣還很冷,他把自己沉進冰冷的水里,微微閉上眼睛,恍惚間好像又聽到了那女子軟軟糯糯的聲音。

    “十三叔?!彼龁舅?。

    他似乎聽到了水流被攪動的聲音,那女子雪白的手臂伸過來,環住他的頸脖,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低低道:“十三,我在這里啊,我在你身邊?!?/br>
    她身上馥郁的香氣在他的鼻尖繚繞,陸珩在迷蒙間陡然扣住她的腰,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吻住她,唇間有她甜軟的味道。

    陸珩沉浸在冰涼的水里,仿佛覺得,自己要死了。

    次日,吳道敏伺候王景華起床時說道:“四姑娘昨晚進宮許是受了驚嚇,回來后又不小心著了涼,昨夜里突然發起了高熱,桂mama去外院找大夫,您已經睡了,奴婢便沒有吵您?!?/br>
    “大夫怎么說的?”

    “無大礙,吃兩副藥就能痊愈,剛剛桂mama過來給您告假,說姑娘病了,怕過了病氣給您,等病好了再過來陪您用膳?!眳堑烂艋卮?。

    王景華沉默片刻:“望月居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王妃真是神算,昨夜里十三爺就去看過四姑娘了,在半月居呆了約摸有一個時辰,聽說十三爺去也是湊巧,昨晚十三爺一直忙著處理公務,沒睡呢?!?/br>
    王景華眉目一沉。

    陸相時喝了湯藥,又睡了大半日,總歸覺得好些了,她養了兩日病,到了第三日正準備去正院給王景華問安,王景華卻率先過來了。

    陸相時立刻起身去迎,王景華由吳道敏攙扶著一路進了半月居的客廳,陸相時從白薇手里接過茶盅,親手奉到王景華的面前:“祖母,請喝茶?!?/br>
    王景華接了茶盅,卻并著急喝,開口道:“你們且退下吧?!?/br>
    屋里伺候的一應退了干凈,連房門都被吳道敏順手關上了,陸相時眉心跳了跳,知道王景華這是有話要同自己說,立刻擺出無比恭敬的姿態來。

    王景華將手里的茶盅往桌上一擱,沉怒道:“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一更哦。

    第40章

    陸相時心尖一顫, 不問緣由地當即就跪了下去, 她心有些沉, 開口時聲音便有些艱澀:“不知孫女犯了何錯, 惹了祖母不高興, 還請祖母明示?!?/br>
    王景華低頭睨視陸相時。

    她的模樣其實算不得傾國傾城,五官甚至還沒有完全長開, 臉上尚且還有些嬰兒肥,可勝在清貴逼人, 隨便往哪個地方一站, 都是打眼的。

    這少女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讓人忍不住想要仔細端詳。

    王景華是喜歡她的,也是心疼她的, 她甚至認為,她興許真的給他們定王府帶來了好運, 讓她的長媳在絕境之中撿回一條性命, 給她帶來了兩個可愛又懂事的嫡孫,讓她的小兒子官運亨通,一路從六品坐上了二品尚書,中途甚至因為她而躲過了一次火災。

    陸相時也素來懂事、孝順, 從不惹事生非, 她說話溫聲細語,待人接物極為懂禮,府里的人都喜歡她,少有幾個不喜歡的, 也純屬嫉妒她。

    王景華是真心將她當做親孫女的,可是她卻讓她失望了。

    “紅月,你行事素來有自己的主意,我以為你從不會做出格的事情,沒想到到底是我高看了你,你以為你自己藏得很好,可你真的藏住了嗎?”王景華壓著怒聲問。

    陸相時心亂如麻,眼神卻未變動分毫,無辜地望著王景華。

    “祖母,您的話,孫女聽不明白,孫女藏了何事?”

    王景華死死地盯著她,心頭卻暗暗心驚,她知道陸相時小小年紀頗有城府,沒想到面對她的質問,她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若不是真的問心無愧,便是藏得太深。

    可她不會看錯。

    王景華嗤笑:“我們定王府將你錦衣玉食地撫養長大,你便是這般報答我們的?你心中藏著何事,難道還要我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好,那我問你,你何時對你十三叔起了心思?”

    陸相時心尖一跳,只覺得仿佛有一根針用力地刺進了她的身體,那種劇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讓她險些心臟驟停。

    她以為她已經掩飾得極好,沒想到還是被看了出來。

    也對,人非圣賢,她孰能時時刻刻都保持警醒,在王景華這等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面前,她任何一點松懈都有可能被對方逮住端倪。

    要承認還是咬死不認?

    念頭只在轉瞬間。

    “我對十三叔起了心思?我對十三叔起了何等心思?祖母您又如何會這般以為?”陸相時滿目委屈,“我實在聽不明白祖母您的意思,還望祖母明示?!?/br>
    王景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她雙目生怒,滿面憤然。

    “陸相時,沒想到我竟然那般小看了你,你小小年紀,能這般穩得住,倒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我今日來,也不是非要你承認的。你十三叔如今深得皇上信重,前途無量,你既養在我定王府,既喚我一聲祖母,那便應該聽我的話,從今日起,你往后不要再見你十三叔了?!蓖蹙叭A道。

    陸相時不知道王景華到底是何時看出了端倪,不知道這幾日,她讓自己去正院陪膳,是不是因為早就在懷疑。

    但既然她老人家已經認定了,她總不能一直與之爭辯。

    這些年,王景華待她極好,她已經知足了。

    她提出這般的要求,她若不應,便是不孝,王景華年紀大了,她不敢跟她對著干,她怕她老人家一時激動,身體受不住。

    陸相時聲音哽咽:“十三叔待我,如兄如父,若祖母以為我會給十三叔帶去不幸,我便聽從祖母的安排,我即將出嫁,臨出嫁的姑娘本不應該外出,自今日起,除了給爹娘問安、除了兩國來使有請,我便再也不出半月居半步?!?/br>
    她逼回眼里的淚,望著王景華道:“如此,可好?”

    王景華長長地吁了口氣,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樣乖巧的姑娘,想到她就要出嫁了,想到這些年來她的孝心以及給這個家帶來的歡聲笑語,老人家忍不住就熱淚盈眶。

    到底還是舍不得的。

    然而,她又轉念想到陸珩的情不自禁,想到陸珩那般沉穩的人竟然因為陸相時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心底的防線,她又不得不硬下心腸來。

    她不能讓陸相時毀了她前途無量的兒子。

    她抬袖抹淚,道:“這些年,我們定王府對你,可謂是恩重如山,但奈何你心思齷蹉,骯臟不能見世,我會再添些嫁妝給你,你嫁入許家后,若非必要,便不要再回我們定王府了?!?/br>
    陸相時一瞬間面色灰白。

    她雙唇哆嗦了下,想說什么,卻又忍了回去。

    王景華有些不忍,卻道:“你辦不到是不是?即使要出嫁了,你還對我兒子有念想是不是?你還想經?;貋砜此遣皇??是不是?”

    “我答應您,”陸相時在逼問下回應,她嗓子有些澀,說話時嗓音便顯得十分喑啞,她道:“您別激動,您說什么我都答應您,以后若是沒有您的允許,我就不回來?!?/br>
    “我不會惹您心煩,更不會害十三叔,您且放心吧?!?/br>
    陸相時話音落下,俯首深深地叩首。

    王景華心痛得很,想伸手將她扶起來,可是剛有所動作,她卻又收回手去,她扶著桌沿緩緩地站起來,冷聲道:“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辜負了我定王府對你的大恩大德?!?/br>
    淚眼無聲地砸在地板上,陸相時沉悶地回應:“是?!?/br>
    王景華徐徐走了出去。

    陸相時不想被身邊伺候的人看見她這副樣子,她撐著雙腿站起來,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白芷進來,見她眼眶紅著,不放心地問:“姑娘,要奴婢打水給您凈臉嗎?”

    陸相時擺了擺手:“不必了,我想靜一靜,你們都出去吧?!?/br>
    白芷不敢多問,領著小丫鬟退了出去。

    陸相時回到臥房,緩緩地坐到床沿上,她身體后仰,倒在床上,她望著頭頂藍色的床帳,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以為,她可以安安靜靜地守著這份心思過一輩子,卻沒想到這不過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她生來便沒有家,她以為定王府是她的家,原來,這也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門外響起白薇的問話聲:“姑娘,蓮mama過來了,問您風寒好了沒有?!?/br>
    陸相時斂了斂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狀,她道:“你跟蓮mama說,我的風寒已好,我就要出嫁了,不宜出門,就不親自登門向十三叔致謝了?!?/br>
    白薇覺得奇怪,以往蓮mama過來,陸相時都是親自出來相見,對蓮mama格外客氣和親切,怎么今日卻不出來說話了。

    但白薇卻并未多問,轉身去回蓮mama。

    刑部大院,陸珩在刑部任刑部侍郎的時候跟刑部上下的人關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這人性格比較孤僻,不愛交際,更不會刻意奉承誰,但也不會無端落人臉面,所以雖然他已經離開了刑部,但一來刑部大院,可謂是能橫著走的。

    秦咎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就看見陸珩負手走了進來,他迎上去,面色發苦道:“我正想著,指不定你要過來呢?!?/br>
    陸珩走到茶座旁坐下:“查得如何了?”

    “那宮女原就該在交泰殿伺候,她入宮三年,一直規規矩矩,沉默無聲,管事的見她踏實能干,所以對她稍有提拔,這才入了交泰殿伺候,她親生父母不詳,在宮外有一個養母,原是文德昌府上看門的,文德昌被滅門那日,她養母死在賊人的刀下,這就是那宮女的背景,”秦咎頭疼道,“至于那宮女手里為何會有毒,還未查出來?!?/br>
    陸珩凝眉。

    宮中管制森嚴,宮女入宮時從頭發絲到腳后跟都會被檢查一遍,有疏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暗中給那宮女塞了毒藥,才讓那宮女有機會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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