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不聲不響地訂了國際航班,獨自開車去了機場,直到在貴賓候機室見到依言等待的李柏奚,心情才略微緩和。 李柏奚皺眉:“你瘦得太快了,臉上都沒血色了。怎么跟團隊鬧別扭了?” 程平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小事情?!?/br> 李柏奚瞧出他壓抑著什么,但不想在試鏡前影響他的狀態,于是語氣輕松地轉移了話題:“沒事,反正化妝師在這兒了,剩下的活兒由我助理包辦?!?/br> 程平下意識道:“你助理今天倒挺安靜……” 他朝李柏奚身旁望去,愣住了。 楊助理無辜地跟他面面相覷。 程平:“怎么這次只帶了你?” 楊助理:“馬扣扣去參加節目了?!?/br> 原來,最近有個化妝師選秀節目,馬扣扣恰好也想單獨出師了,就打算去節目上先混個臉熟。 李柏奚不是那種會困著徒弟的人,馬扣扣一提,他就放人去了。 李柏奚:“化妝市場很大,教會徒弟也餓不死師父。你們爭氣,我也長臉?!?/br> 楊助理夸他:“娘娘母儀天下?!?/br> 李柏奚慈愛地摸摸她的腦袋:“必須的,跟著我混就對了?!?/br> 程平眼皮一跳,探究地望著他倆的互動。 李柏奚感覺到了他的目光,順勢往他腦袋上也薅了一把:“你也想感受母愛?” 程平:“……免了?!?/br> 李柏奚卻不好打發,那只為非作歹的手又摸到他耳朵上捏了捏。程平的耳朵一下子燒得通紅,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李柏奚低笑。 于是這回輪到楊助理眼皮直跳了。 晚上到了酒店,三個人各睡一間房。 李柏奚沖了澡,從酒柜里挑了瓶存貨,裹著睡袍坐在窗邊,吹著夜風喝酒。 他知道這種沒有團隊打攪的時機錯過就不再,很是動了一會兒去敲門sao擾程平的心思。最后還是掛念著明天早上的試鏡,強行忍住了。 他這頭忍住了,自己的房門卻被敲響了。 李柏奚走去開門,心道:別妄想了,不是程平。 程平欲言又止地站在外面,手中攥著臺本。 李柏奚:“?!?/br> 程平:“我有點緊張,想請你看一遍試鏡片段,提點意見?!?/br> 李柏奚把人讓進來:“我的榮幸?!?/br> 程平的緊張并非謙辭,對著他略帶磕絆地念了一遍臺詞。 這段臺詞是弘的獨白,發生在其母病逝后,畫家帶他去借酒消愁時。臺詞本身晦澀而隱秘,像是沉重的告解,又像無望的告白。 李柏奚站在窗邊看著,不時低頭對著臺本查看原文。 程平:“怎么樣?” 李柏奚就事論事道:“發音還得繼續練。不過你才練了一周,能這樣已經很好了?!?/br> 程平嘆了口氣:“教練也這么說?!?/br> 李柏奚慢慢糾正了他幾處發音,溫聲說:“再來一遍?” 程平走去站位,對著他重新念起了那大段的臺詞。 “...but i’ve already e to learn that love is an illusion, and truth is a lie...” 李柏奚又端起了酒杯。 他長發披散,睡袍系得松松垮垮,端酒的手勢閑適得近乎漫不經心,凝望過來的目光卻復雜難解。 程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剛才敲開這扇房門,僅僅是為了排練嗎? 他期待著發生什么嗎? 直到看清李柏奚的眼神,他才恍然明白:都不是,他只是需要從對方眼里再一次捕捉這個。 這一刻的沉迷與溫柔。 程平心里對經紀人“呸”了一聲:這眼神要還是直男,我把眼珠子摳給你。 第35章 手機震動聲突然響起,打破了空氣中浮動的曖昧。 李柏奚咳了一聲,瞥了一眼屏幕,懶洋洋地接起來:“限你六十秒講完?!?/br> “師父?。?!”馬扣扣在那頭鬼哭狼嚎,“我今日怕是要香消玉殞在此地!” 李柏奚:“?” 馬扣扣:“都快開拍了才宣布,臨時換了一個評委,你猜是誰?” 李柏奚眉頭一緊:“我那好師弟?” 馬扣扣痛哭道:“你說這是不是天妒紅顏?他肯定送我一串零分,一輪游出局??!這也罷了,他要是趁機說點什么羞辱之言,我丟臉事小,人家肯定會說你教女無方……” 李柏奚被他哭得心煩:“不行退賽吧?!?/br> “憑什么退賽?”突然有人插話。 馬扣扣哭到一半噎住了。 程平湊到手機邊:“評委又不止他一個,他要是打分不合理,自己也會遭質疑。你慫什么?剛他!” 馬扣扣:“……” 馬扣扣小心翼翼道:“程哥……你倆一間房呢?” 程平:“?!?/br> 程平正想解釋,馬扣扣哭得更大聲了:“都怪這勞什子節目,我連你倆的八卦都錯過八十章了!我在這里跌爬滾打,你們孩子都上大學啦!” 程平耳根有些發熱,瞟了一眼李柏奚。 馬扣扣:“這是人過的日子嗎?這是狗過的日子……” 李柏奚翻了個白眼:“一百多秒了。再見?!?/br> “等等等等,”馬扣扣連忙收了神通,“那我還比不比???” 李柏奚:“想比就比咯,你是我徒弟,怕什么?” 馬扣扣琢磨了一下他話里的意思,還不放心,套話道:“這個,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李柏奚卻不上套了:“你先靠自己吧?!?/br> 他搶在新一輪哭求襲來之前掐斷電話,嘆了口氣:“真跟養娃似的,害?!?/br> 程平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對此事不會真的袖手旁觀。馬扣扣要是受欺負了,他肯定得出面。 這種評分之爭,勢必會涉及到專業水平的較量。然而程平記得,李柏奚在這方面似乎有些不可說的心理陰影。 程平:“你要跟你師弟對決嗎?” 李柏奚笑著看他:“你說的呀,剛他?!?/br> 程平怕他勉強:“……也不用那么急,不行的話……” 李柏奚:“?” 李柏奚登時肅然:“小程,男人不能說不行?!?/br> 程平:“?” 這會兒你怎么怒當男人了? 李柏奚:“再說,咱們本來也在剛他的路上了。他打算今年沖個最佳造型獎,正好我也有此意,就等你明天試鏡通過了?!?/br> 程平知道他在給自己打氣,卻還是被他那句“咱們”撩撥得心中一癢。 李柏奚恰在此時抬起手,掌心將觸未觸地滑過他的臉:“對象是你的話,我有這個信心?!?/br> 程平心中那點癢,化為了更具像的感官體驗,皮膚順著他移動的掌心一路酥麻過去,像有羽毛在輕撓。 他與李柏奚對視著,兩個人都沒說話。 他們之間的空氣濃稠得幾乎帶上了緊迫感。再膠著零點一秒,就該發生點什么了。 程平卻突然若無其事地退了一步,隨即轉身走向洗手間,咕噥道:“借用一下?!?/br> 這不是怯場,我沒有怯場,他在心里說服自己。這只是怕影響到明早試鏡。 李柏奚望著他頗有幾分慌亂的背影,默默收回手,無奈地笑笑。 敲我門的不是你嗎? 擱在桌上的手機又是一震,這回是楊助理發來了一條語音。 李柏奚看了一眼,只當是關于明天對接的事,順手點開。 多年以后,李柏奚還會在意念里穿越回這一夜,痛毆這個公放語音的自己。 楊助理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師父,我想了很久,還是得冒著生命危險跟你談一件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你跟我說起你的取向……” 李柏奚原本心不在焉地聽著,猛然伸手去關語音,動作一亂,將手機打下了桌子。 手機落在地上,語音還在放著:“……是直的。你跟程哥的事情我無權開口,但如果真是那樣,對他是不是有點不公……” 李柏奚終于關掉了語音。 房中一片死寂,只能聽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