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嘉寧在這兒也沒事，一口應了下來。

    懷恩是偷偷摸摸溜進來的，也要帶著嘉寧主仆三人偷偷摸摸溜出去。他要去的地方仍在王府，不過比較偏僻，且通道的大門緊鎖，只能走一個半人高的狗洞進去。

    懷恩個子小，輕松穿過去了，而嘉寧看著那雜草叢生的洞口，再一瞟自己新做的留仙裙，搖搖頭，表示自己堅決不會鉆狗洞。

    懷恩努力想了想，“那兒還有個很高很高的墻可以翻，不過jiejie個子不夠，要爹爹那樣高的才可以?！?/br>
    “在哪兒？”

    懷恩一指，嘉寧走了幾步，看向那高高的圍墻沉默了，相比起來她的個子還真不夠。

    “唔，那算了吧，等下次有機會再去?！?/br>
    嘉寧打退堂鼓，懷恩小大人般、很遺憾地嘆了口氣，“今天太奶奶要做酸菜面和燴牛rou呢?！?/br>
    奶聲奶氣的聲音回憶般道：“太奶奶每次煮面，都要用熬了好多時辰的雞湯作湯底，雞湯香噴噴的、金黃色的，面也是太奶奶自己手搟的，咬起來又滑又有嚼勁，還要配上太奶奶做的rou醬，超級超級超級好吃。每次做燴牛rou的時候，太奶奶……”

    “不可以告訴別人?！奔螌幋驍嗨?。

    小懷恩一呆，“什么？”

    嘉寧看了看面前的狗洞，讓包子把裙擺撈起來，認真對懷恩道：“我還是陪懷恩進去，但是懷恩不可以讓別人知道我是從這里進的，不然下次jiejie就不能陪你玩了?！?/br>
    “嗯嗯！”懷恩興奮地連連點頭。

    半人高的狗洞算不上矮小，彎個腰便過去了，在不染纖塵和美食面前，嘉寧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穿過洞口，便仿佛到了另一處天地，并非荒涼、冷清，而是太過淳樸，過于富有鄉土氣息。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這兒也有，但更多的是一塊塊被開墾整齊的土地，里面種植了各式蔬菜瓜果，樹旁立了好些葡萄架，滿目蔥郁。

    嘉寧雖自幼長在京城，但也被舅舅帶著去郊外莊子里玩兒過，對這些不算陌生。

    菜地中澆水除蟲的仆婢起身無意瞥見嘉寧主仆三人，或訝異或震驚，他們也都在前院當差，認得這位新王妃。

    可是……可是老夫人的狀況，能輕易讓王妃接近嗎？

    懷恩才不管這些，領著漂亮jiejie興沖沖往小屋奔去，“太奶奶，太奶奶，懷恩來啦——”

    不多時，里面傳來輕快活潑的回應，“懷恩快來快來，這里有好吃的?！?/br>
    與聲音同時抵達的，是撲鼻而來的食物香氣，濃郁誘人，幾乎無人能抵擋得住。

    包子和小娥神情疑惑，懷恩說太奶奶，她們還以為是和府中老夫人一樣的呢，可是怎么聽語調和懷恩差不多大呢，不過聲音倒不像小孩兒。

    步入屋內，她們也見到了方才出聲的人，是一位年約六七十的老婆婆，滿頭銀絲卷起，笑容滿滿，本該是一副慈祥的神態，卻因為那眼中好奇又無邪的光芒顯得如同稚子。

    這便是懷恩說的老夫人了。

    老夫人好奇又警惕，“你們是誰呀？”

    “這是……”守在一旁的嬤嬤剛要解釋，被懷恩打斷，“太奶奶，這是爹爹剛娶的漂亮jiejie?！?/br>
    “喔?！崩掀牌艖宦?，有點猶豫地小小道了聲，“漂亮jiejie好?！?/br>
    任誰也看得出老夫人腦子不大正常。

    嘉寧眨眨眼，“老夫人好?！?/br>
    “老夫人是誰？”老夫人糾正她，“我不叫老夫人?！?/br>
    “唔，那叫什么？”

    “我叫太奶奶呀?！崩戏蛉诉珠_一個笑容，“我的名字好聽吧？”

    懷恩很捧場地點頭，嘉寧也從善如流地清脆叫了聲。

    嬤嬤訝異無比，不知這王妃是真不在意還是隨口應承。

    腦子如同小孩兒的老夫人很好說話，只要按照她的意思來，就很容易得到她的好感。在懷恩道出來意后，她點點頭就把兩人領到了灶臺前，“你們來得正好呀，我剛剛煮好了面，有一大鍋呢?！?/br>
    同懷恩描述得一致，金黃色的、濃郁的湯汁香氣四溢，瞬間就征服了嘉寧幾人。

    不到一刻鐘，嬤嬤就神色復雜地看著這位新王妃和她的兩個小丫頭跟在老夫人面前“太奶奶”前，“太奶奶”后地叫喚。

    老夫人被哄得心花怒放，卻要和幾人一起玩過游戲后才肯做燴牛rou，美食面前，幾人自然無有不應。

    老夫人平日沒什么人陪著玩兒，這次機會難得，稍不注意就過了好些時辰。

    及至酉時，趙王才披著暮色回府，從管家那兒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嘉寧被懷恩帶去了老夫人那兒。

    他臉色一沉，腳步未停地立刻轉道走去，頃刻內抵達小屋，看見的卻是他的小王妃被貼了滿臉紙條，而老夫人在哈哈大笑的情景。

    嘉寧沒瞧見他，正委屈兮兮又有點不甘心地小聲嘟囔，“分明就是你耍賴?！?/br>
    老夫人做了個鬼臉，“我才沒耍賴，就是漂亮jiejie你太沒用了?！?/br>
    “……好嘛，你做的東西好吃你說了算?！?/br>
    趙王：……

    管家：……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你們覺得這個封面好看不→_→

    是當初預收時我為這本文做的第三張封，做得可久了

    今天也是想被美工大大包養的一天呢【惆悵點煙

    第16章

    嘉寧被臉色黑沉的趙王帶回了主院，一路上都沒開口說話，她還挺怵這位一言不合就揍人的夫君的。

    畢竟長這么大嘉寧還沒被爹娘揍過呢，因為一般被教訓的對象都是兄長虞嘉言。

    管家看著好笑，王妃都能無視那兩個嬤嬤的氣勢噎得人說不出話，怎么對著王爺就成了小鵪鶉呢，看著還怪可憐的。

    趙王步子邁得大，腳下生風地走到門前，突然頓足，就被身后少女嘭得一頭撞了上去。

    硬邦邦肌rou緊實的背部和石磚無異，嘉寧嗚得一聲捂住鼻子。

    好疼。

    趙王回首，少女雙眼水濛濛的，蘊了化不開的霧氣，漂亮極了。此時既生氣又有點兒警惕地看自己，活像只被惹惱了卻不敢撓人的貓兒。

    “疼？”他這么問了句，意味不明。

    嘉寧有點兒摸不準他的心情，但還記得趙王揍太子時的兇狠，吸了吸鼻子搖頭甕聲道：“……不疼?！?/br>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如此識時務的她似乎讓趙王情緒平復了些，領人進屋，坐在凳上冷冷的神色活像曾經教嘉寧練字的先生，“以后不準再去?！?/br>
    意識到他說的是老夫人那兒，嘉寧本該一口應下，可唇齒間似乎都還殘留了那碗極為美味的酸菜面的味道。膽子一大，努力讓目光變得誠懇，“可是，太奶奶挺喜歡我的?！?/br>
    “……那是外祖母?！?/br>
    “哦，外祖母很喜歡我和懷恩一起陪她的?！?/br>
    趙王當然也看到了外祖母對他這王妃的喜愛，自從變成孩童心性后，她雖然很活潑，但也不容易親近人，今日已經算極為特別的。

    但他不會輕易冒險。

    “不行?！彼Z調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十日一次……”嘉寧聲音弱了下去，“一月一次也不行嗎？”

    “不行?！?/br>
    嘉寧小脾氣上來，也很想兇兩句，可一抬首，趙王的眼眸幽深而黑沉，含著藏不住的厲光，令人生懼。

    她瞬間蔫了下去，“好吧?！?/br>
    才嘗到的美味瞬間就和她告別了。

    連管家都看得出來，小王妃對美食有種異常的執著和喜愛，和小公子一樣，心性約莫也比小公子大不了多少。

    這么一想，總覺得王爺像養了第二個崽……

    趙王渾然不覺身邊人詭異的想法，他待嘉寧的態度和那些下屬也沒什么差別，命令下達到位后就起身，“去梳洗，就寢?！?/br>
    “喔?！奔螌帥]什么精神地任人服侍梳洗，泡在浴桶無精打采的模樣讓小娥包子瞧了心疼。

    姑娘在家中哪兒受過這樣的委屈啊，別說兇她了，就算說句重話都很少。

    嘉寧又沉重嘆了口氣，小娥道：“姑娘是不是想家了？明日就回門呢，馬上就可以見到夫人他們啦?！?/br>
    想家固然是有的，但……嘉寧撐腮道：“那碗酸菜雞湯面真的好好吃，早知如此，該多吃幾碗才是?！?/br>
    包子立刻附和，“是啊，我從未吃過這樣香的面呢，老夫人真的太厲害了?！?/br>
    小娥：……

    也好，這樣才是她們的姑娘呢。

    …………

    浴桶內懶懶泡了一刻鐘，嘉寧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入屋，又由包子小娥打理了一刻鐘才慢吞吞爬上榻。

    她已經這樣慢了，趙王卻比她還要晚些時辰上榻。

    他入屋時，看到少女捧著一本書在床榻前看得入迷。瓷白的肌膚在燭光下愈發細膩，小臉尖尖還沒巴掌大，雙眸大而黑亮，長睫一擋，烏發垂肩，便很有種楚楚可憐的清姿。

    這樣美貌的少女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是個男人都會心神搖曳，而趙王硬是能無視這種美色，站在榻前淡淡一掃，就讓嘉寧主動乖巧地挪到了里側，把另一邊讓給了他。

    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嘉寧很想把書看完再睡，可身邊人今夜剛兇巴巴地恐嚇（？）過她，她實在不敢捋老虎毛。

    案上喜燭依然明亮，它是必須要燃上三天三夜的，是以屋內依舊明亮。

    幸而嘉寧一直有入睡也點燈的習慣，很適應這種光線，在躺下后發了會兒呆，便氣息平緩地睡著了。

    趙王卻沒那么輕易入眠，他總是要等待好些時辰的。光影交織中，總有曾經可怖、深恨、陰戾的場景在腦中一遍遍呈現，每夜不落。

    今夜本也是如此，可不知何時，身旁輕柔、微甜的氣息不知不覺中侵染而來，潤物細無聲，竟模糊了那些夢魘般的畫面。

    片刻后，趙王無聲無息闔眼。

    一夢到天明。

    …………

    歸寧，也即是俗語中的回門為自古便有的習俗，新婚夫婦在成親第三日一同回女子娘家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