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冥寒蝶已經不見了。 近在咫尺的腥臭味和花香味濃郁,謝冰側臉,便與一張蒼白的臉幾乎懟在一起。 他的頭頂是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暗色的血跡從頭頂流淌下來,糊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已然失去了生機,變成了僵尸。 謝冰認識他,那是花錦鎮的鎮長。 僵尸密密麻麻,小巷里眨眼間便都是層疊擁擠的僵尸,晃著手臂,想要抓住謝冰纖細的手腕。 呂初一直沉默著,她沉默著,輕松的將想要抓住謝冰的僵尸錘的rou血模糊,身上卻沒有沾染半分血跡。 “二水,怎么辦?” 死氣沖天,煙霧彌散,從一開始,他們進入的,便不是什么世外桃源的花錦鎮。 這樣大的能量,蒙蔽天機,肆意玩弄,又有誰能做到? 謝冰周身發冷——所有人,似乎都小瞧了冥寒蝶。 少年的外表下,是一個不知用了多少軀殼轉生,率領幽冥冥修的冥主,冷血弒殺,殘暴瘋癲,他的手上,全都是活生生的鮮血。 最可怕的結果,出現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氣:“秘境已然破了幻象,修士們還未出現,一定是困在哪里了,我們與他們匯合,一起想辦法?!?/br> 呂初點頭,溫熱的手抓住了謝冰的手腕,將她帶到了懷中:“二水,抓緊我,我們先離開這里!”手機端 一秒記住『思路為您提供精彩小。 謝冰頓了頓,抓緊了呂初的衣袍。 在呂初帶她飛起來騰空的時候,謝冰扭頭,看向腳下哀嚎嘶吼的僵尸們。 她微微閉了閉眼,克制住自己顫抖的手。 …… 血雨落下,蝴蝶成王的那一刻,天地變幻,真實血腥的花錦鎮展露了它的猙獰。 有活了幾百年的修士已然明白:冥主現世。 冥蝶路過之處,蝶粉密不透風,幾乎籠罩整個小鎮,修士們面臨的麻煩是:就在剛剛,與自己并肩作戰的道友,轉瞬間成了冷血無情的尸傀。 拔刀相向,反手成敵。 劍光與血光,是同門cao戈的痛,然而,當身為尸傀,便不再是道友,而是必須要殺死的敵人。 步戰的臉上,全都是血跡,他的刀上,滴滴落血。 謝冰與呂初來的時候,他微微瞇眼,“你們,沒事?” 謝冰冷然道:“這話我也想問你?!?/br> 她的猜想全都應驗了,然而小鎮凡人無一存活,變成了肆虐的僵尸,魂魄成為了冥寒蝶蝶王的養料,而修士中,已經有人成了尸傀,在冥主現世的瞬間,殺死了幾十個修士。 當成為尸傀的那一刻,魂魄便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他們清醒的知道自己被控制,被同門殺死,其實求的是解脫而已。 戰斗已然到了尾聲,天色即將大亮,血雨稍減,遍地的血液和尸體碎片。 修士們沉默哀泣,安靜冷然。 他們強撐著,在戰斗之時,布下了結界,為的就是將被冥主控制的魂魄搶奪下來,殺死道友,再將他們的魂魄往生。 否則,生生世世,都是尸傀。 有數名道修繃著臉,走到堆放著尸體的正中央,口中默默吟誦安魂咒。 明明是看不到,卻能在安魂咒解脫的氣場下,隱約一股澈然的氣息。 這是往生的靈魂。 …… 秘境,從一開始,就被冥寒蝶做了手腳,沒有什么玄光圣剎,不過是幌子。 就像是之前幽冥做的那樣,以邪教為幌子,行的是邪惡之事。 不論是半年,亦或者是多年,總而言之,尋常所能捕捉到痕跡的一切,已然不可追尋,這都是這是。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鎮長的院子。 在外面僵尸的破門sao擾下,修士們的臉色都不好看。 討論激烈,已然到了尾聲。 “不僅僅是我們看到的尸傀,還有潛藏在我們中央的尸傀?!?/br> 謝冰咬了咬牙,說出來她的想法:“冥寒蝶遠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可怖,我們眼睛看到的,什么都不能相信?!?/br> 周圍嘩然起來,“現在秘境出不去,全都不相信,那我們豈不是等死?” “是啊,更何況,你謝冰雖然之前說對了,可是誰知道你是不是變成了尸傀?萬一你領我們領到溝里去了呢?” “砰”的一聲,步戰將刀拍在桌上,周圍的不滿聲都沒音了。 “已經到了最壞的境地,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步戰凝視著自己的刀:“我們之前不肯相信謝冰,是因為我們相信自己,可是我們都錯了?!?/br> “冥主在這里,誰能與他一戰?我們根本找不到他,甚至,他就在我們中央?!?/br> “一盤散沙,會死,凝聚成一團,會死。不同的是,信謝冰,我們還有一線生機?!?/br> 冷寂。 眾人面面相覷,不得不承認,步戰說的是對的。 步戰:“我信謝冰?!?/br> 眾人遲疑道:“我信謝冰一次?!?/br> 謝冰的手指,緩緩收緊。 她搖了搖頭:“我不要你們信我,我只想保住沒有成為尸傀的人?!?/br>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冰抬頭,凝視著那些平日里極為尋常的面孔,一字一頓的說:“冥寒蝶,會親眼欣賞我們的崩潰,所以,他就在我們中央。而接下來,他會讓我們感覺到絕望,恐懼……” 這是一個局。 無聲的撕裂,集合幾十名修士靈氣匯聚而成的結界,驟然撕裂! 距離最近的撕裂口處,血霧怦濺!剛剛明明在一起聲討冥寒蝶的修士,轉瞬間將劍光對準了道友。 一團混亂,無法甄別是敵是友。 修士的哀嚎,是死亡的余音,而在外的僵尸就那么沖了進來,將修士的尸體拖走。 貓抓耗子,是為玩弄。 第185章 花香 血雨漫天。 修士們已然損傷三分之一,冥寒蝶躲在他們中央,慢條斯理的品味著他們的恐懼,并且,不知道究竟誰才是被他控制。 他們,與提線木偶為伍。 而死去的修士們,只能在混亂中搶救出數名尸體,剩余的全都被尸傀搶走,沒多久,全都變成了尸傀。 適才與修士們并肩作戰的道友,轉瞬間冷厲殘忍,拔刀相向。 劍光刀影,血rou殘軀。 冥主的修為力量,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 “冥主修為深不可測,我們無法破解他的尸傀鎖魂,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無音宮那邊發現我們的異常?!?/br> 步戰搖頭:“天機已然被蒙蔽,也許我們過去幾十天,對于外界來說不過是半天而已,等到無音宮乃至仙都覺察到異樣,我們怕是無一存活。謝冰,你還有什么想法?” 謝冰是個脆皮的書修,在混亂相殺的時候,步戰便將謝冰推到了正中央,她沒有受到一點波折,甚至沒有濺上一滴血。 謝冰垂著眸子,纖細的手一直死死抓著呂初,一刻也沒松開,就連剛才又來的一波相殺都沒放開呂初的手。 呂初哭笑不得,好在步戰他們足以應對,她便陪著謝冰。 謝冰抱膝坐在石凳上,裙擺墜地,蒼白的唇緊抿,視線沒有焦點,似是漫無目的落在與呂初交握的手指上。 謝冰的手纖細,呂初的手繭子有些厚,這十幾年來,呂初來看望謝冰的時候,兩個人其實沒什么話:呂初是經常下山出任務,見多識廣,精彩紛呈,所見所聞所聽俱都抑揚頓挫。 而謝冰不能下山。 所以,謝冰的經歷,乏善可陳。 呂初很忙,饒是來看謝冰的時候,也經常會突然接到任務,最多在謝冰這里呆上一會兒。 謝冰聽著呂初聲情并茂的講述下山經歷,對下山多了很多向往。 與此同時,升起來的,也有迷茫。 很多次,兩個人牽著手在石林峰閑話,謝冰的手指總是不老實,拇指指甲總愛摳呂初的指肚。 呂初是體修,皮糙rou厚的,她也不在意,隨便謝冰摳指肚。 一個說她摸爬滾打,受傷險些喪命的精彩經過,一個說石林峰的花開花落,草盛豆苗稀的農田日常。 兩個人的相處,成了一種平淡但是默契的模式。 饒是現在,生死一線的秘境里,反手相殺的殘酷里,謝冰抓著呂初的手指,思索著摳弄她的指肚,十幾年的過往攸然而逝。 謝冰沒有回答步戰。 她埋首膝蓋間,將自己完完全全,隔絕在血腥殘殺之外,閉上了眼睛。 進入秘境的點點滴滴,俱都展露在她眼前,每一點,每一毫。 到現在,死了幾千人。 那么多人啊,那么濃烈的血腥味。 而鼻尖的香味,卻始終如影隨形。 花錦鎮,花錦鎮,芬芳濃郁的花錦鎮,成了一座死城。 那些搖曳的嬌媚花朵,那些暴雨初歇的冷霧晨光,那些遙不可及的舊夢,成了被靴子碾碎的丑陋花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