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竟是我自己2
我從沒見過陳月梨這么控制欲極強又廢話極多的女人,大到今天該換什么藥,小到早餐要吃幾個雞蛋,她什么都要管,她沒收了我的紅酒、咖啡、巧克力以及所有零食,每天逼著我喝滿是藥味的難喝的湯,更過分的是,我傷了腿,雖然不嚴重,但是她堅持要給我按摩,我怎么能忍受一個女人對著我上下其手,又揉又捏,她那蠢到不行的腦子還有點用,只有我媽在的時候才會給我按摩,我是個大孝女,不敢忤逆我親娘的意思,于是我只能憋屈地任憑她磋磨。 我不是沒反抗過,我大發雷霆,摔了好幾個杯子,我發火的時候她就一旁靜靜地看著,等我火氣一過,就開始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咖啡因不利于睡眠、酒精會傷害肝臟,以及她做的養生湯是如何促進傷口愈合的,如此反復了幾次,我不是不想和她發火,而是沒力氣再折騰自己了,她每次一張嘴都能聒噪得我頭疼欲裂,于是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無視她,她說話我就裝作聽不見,她在我面前晃我就裝作看不見她,給我削蘋果我就吃,她扶我起床散步我就去,但就是不理她,還經常在她說話的時候大聲打斷她,正常人早就覺得被侮辱了,但陳月梨不是正常人,她美滋滋地覺得我在配合她,還和我mama說“薇薇姐最近好乖哦”。我又和她說“陳月梨,我給你開雙倍的錢,你從我眼前消失吧,你放心,我保證不讓我媽知道?!?/br> 她一臉嚴肅“那怎么行呢,我走了誰來照顧你?” 真是硬的不行也軟得不行,我有生之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就在她這里一點便宜也討不到,上輩子在裴豫那里吃癟,這輩子又被她拿捏死了,他們倆真是我命里一對克星。我也逐漸在她的一聲聲“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你得這樣”、“你得那樣”中麻木了,任憑她擺布,只盼能趕快出院擺脫她的魔爪。 不過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她做的甜點都很好吃,我又是個喜歡吃甜的人,她做的紅豆湯圓尤其好吃,軟糯甜蜜,唇齒留香,我吃過許多名廚做過的點心,卻沒有一人有她做得這樣好,于是我每天都不想見到她,又想吃她做的點心,就這樣在痛苦的糾結中,我出院的日子很快到了,小瑜來幫我收拾東西,她還抓緊最后的機會不停地說話“藥要叁天換一次,不能沾水,小心感染”、“每天都要擦祛疤的藥膏”、“不能吃太辣的東西”、“每天都要讓她在十一點前睡覺”諸如此類的廢話,一直到我上了車,她還緊緊扒著車窗不肯撒手“薇薇姐,我把補湯的配方給了小瑜姐,讓她燉給你喝,有一味藥材特別難買,要去城北的老市場買,進了大門,左拐有條胡同,一直往里走……” 我對著司機大喊“快開車!快!” 司機不敢不聽我的話,一腳油門沖了出去,她還追在車后面,一邊擺手一邊大喊“薇薇姐——記得按時吃藥——” 車子揚長而去,我看著她被遠遠甩在后面的身影,樂的嘴都合不攏了,終于,我終于擺脫這個女人了。 晚上小姐妹們為了慶祝我出院,邀請我一起出去玩,我們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女,湊到一起沒別的事,無非是喝酒蹦迪看男人,我坐在鐳射光亂閃的酒吧卡座里,欣賞著臺上大秀肌rou的猛男,喝一口冰涼的雞尾酒,不禁在心里感嘆,這才是人該過的生活啊,一瓶酒下肚,我有些暈乎乎的了,我準備去個廁所回來再戰,才一起站起來,眼角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穿著條白裙子,和朵小白花似的,和旁邊衣著火辣的女孩子們格格不入,我的酒一下子醒了,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這里都能遇到她,看方向,她正朝我這邊走,我迅速坐下,一把拉過離我最近的小姐妹,把臉藏在她身后,她正對著臺上熱舞的男人吹口哨吹得正起勁,冷不防被我拉了一下,暈乎乎地問“???怎么了薇薇?” “沒怎么”我壓低了聲音“遇到熟人了?!?/br> 她打了個酒嗝“你在開玩笑吧,什么人能把你嚇成這樣子,我是在做夢嗎?” 我咬牙切齒地說“上輩子的債主?!北凰l現我剛出院就來喝酒,我一定死了,她指不定要在我媽那里怎么告我的狀。 好在,酒吧里本來就燈光黑暗,她沒看見我,徑直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我松了口氣,卻怎么也不像剛才那樣放松了,我忍不住想,陳月梨怎么會在這里,她那種乖的不行的傻白甜,怎么會來這種地方,這里可不是什么清吧,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是擺明了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嗎?想到這里,我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你是白癡嗎?”一個聲音在我腦子中說“她來她的,和你有什么關系?!?/br> “我就是看看”我和自己說“確保她沒干什么傷風敗俗的事情,回頭真鬧出點什么事,被我媽知道了,她肯定要罵我的?!?/br> 于是我站起來,眼睛不斷四處亂瞟,小姐妹一臉疑惑地看著我“薇薇,你在干什么?你的表情好像在捉jian?!?/br> “不用管我,你看你的”我敷衍著,終于在吧臺的一角看到了她,她身旁坐了個短發女生,兩個人言笑宴宴,相談甚歡,如果是約了女孩子,大概只是和她一樣的白癡,隨便找了個酒吧就進來了,我撇撇嘴,正要坐下,卻看見又有一個穿的和花蝴蝶一樣的男人坐在了她身邊,這個花蝴蝶我認識,雖然叫不上名字,家里有幾個錢,專門喜歡玩弄這種白紙一樣單純無辜、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果然,花蝴蝶一句話就逗得陳月梨笑起來,露著兩個小酒窩,真是不知死活,我居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花蝴蝶開始還規規矩矩地說話,后來就開始不安分起來,有意無意地用肩膀蹭她,這遲鈍的女人一點都沒察覺,還和人家聊得很開心,我真恨不得沖過去拎著她的耳朵大喊一句“快跑啊白癡!” 花蝴蝶見她沒反應,干脆將手搭在了她肩膀上,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慢半拍的蠢女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回應也很干脆,一把推開花蝴蝶,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真是清脆,隔著這么遠我都能聽到聲響,而花蝴蝶也直接被扇到了桌子底下。他爬起來后,半張臉是腫的,另外半張臉都扭曲了,他指著陳月梨破口大罵,我隱約能聽見“給臉不要”、“臭婊子”之類的字樣,陳月梨白著一張小臉,一步不退,花蝴蝶似乎罵的不過癮,還要動手,我心里嘆了口氣,這爛攤子我不管是不行了。我翻過卡座,幾步沖過去,趕在花蝴蝶拳頭落下之前給了他的腿窩一腳,他沒料到有人會在背后搞偷襲,被我一腳踢得跪到了地上,圍觀的人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徹底惱羞成怒了,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他媽的,哪個不長眼睛的敢踢你爺爺我,不想活了?!?/br> 不等他爬起來,我照著他的頭又是一腳“嘴巴放干凈點,不然我就拿馬桶水給你洗洗嘴?!?/br> 花蝴蝶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整張臉已經每一塊地方是好的了,他的聲音因為憤怒有些破音“你他媽知道我爸是誰嗎?敢打我?” 我不認識他,但我還真認識他爹,我冷笑一聲“不就是王二狗嗎?” 周圍再次爆發出一陣哄笑,我真不是故意給他難堪,他爹就叫王二狗。 花蝴蝶愣住了,他顯然沒意識到我認識他爸。 “一個靠著偷下水井蓋起家的社會渣滓,果然生不出什么有用的兒子?!蔽覈K了一聲。 “你胡說!”花蝴蝶顯然沒料到自己爹的老底會被人拔出來,臉由紅轉白“你……” “少廢話”打斷別人說話那是我強項“我今天心情還不錯,你趕緊滾,否則,明天就讓你全家睡大街?!?/br> 看得出,花蝴蝶陷入了糾結之中,他既想找個場子回來,又怕我真有這個本事,這種渣滓,我了解,欺軟怕硬,色厲內荏,遇到不敢惹的他們只能跪著走,果然,花蝴蝶在短暫的猶豫后,仍下一句“以后再和你算賬”一溜煙地跑了。 好好的局,就這么被攪合了,我瞪了一眼罪魁禍首“你,和我來?!?/br> 司機正在車里打盹,看到我回來了一臉的驚訝,也難怪,我出來玩從沒回來過這么早,我一把把陳月梨推上車“上車?!?/br> 陳月梨像是知道做了錯事,乖乖坐好,我問她“你家住哪?” 她低著頭,小聲說“在梧桐院?!?/br> 我給司機遞了個眼神“走?!鞭D頭又忍不住對她發起火來“你是白癡嗎?什么地方都敢去?你有沒有點腦子?” 陳月梨低著頭,也不說話,一副被欺負的良家少女的樣子,好像我怎么了樣她一樣,我也沒心情繼續罵了,嘆口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沒一會,我突然覺得手碰到了什么東西,是女孩細膩的皮膚,我嚇得一下子睜開眼,這才發現,陳月梨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拉住了我的手,我一向不喜歡和人肢體解除,剛要甩開,又覺得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掌心潮濕,應該都是出的汗,大概是剛才真的嚇壞了,想到這里,我渾身的不自在,卻還是強忍著抽回手的沖動,不斷在心里默念著,算了算了,江予薇,這是你上輩子欠她的。 我從未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如坐針氈,焦躁不安,司機都忍不住回頭看我,小心翼翼地問“江小姐,您不舒服???” 我也不好解釋,只是含混地說“是啊是啊,你開快點?!彼緳C一路飛馳,終于到了那個破小區,陳月梨還死抓著我不松開,我迫不及待地抽出手“到了,下車,以后別這么蠢?!?/br> 她倒是很聽話,拉開車門,想了想,回頭小聲說“薇薇姐,謝謝你?!彼緳C見她下車了,就要調頭,我揮揮手“等會,別急?!币恢笨粗龁伪〉纳碛斑M了單元門,我才疲憊地嘆口氣,往后一靠“走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