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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陳至山再去那家酒店時還有問起母親的下落,但是當他得知母親已經離開的時候也只是表示知道了,再無半點牽掛。 對于他來說,陳原臻的母親和他之前任何一個有過露水情緣的女人并沒有什么區別。 如果不是因為她懷了陳原臻的話,或許陳至山會永遠忘記這個女人。 回到鄉下的家里沒有多久,母親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在當時的年代里,未婚懷孕是一件極其不堪的事情,陳原臻的外公外婆雖然對母親發了脾氣,也扇了耳光,但卻不敢讓母親進城去做人流手術。 他們害怕她這一去便會路人皆知。 母親因此保住了陳原臻的性命,可無論父母如何逼問,母親都不肯把陳原臻生父的身份告訴他們。 母親本來是想要把這個秘密隱瞞一輩子的。 但是有的秘密生來就注定要被揭開。 陳原臻五歲的時候,在另一座城市里打工的母親查出罹患胃癌。 因為家里供不起治療的巨大開銷,所以母親在醫院只待了三天就回到家里靜養?;蛟S是因為太舍不得孩子,在那樣惡劣的治療環境下,母親竟然能在病床上堅持一年之久。 但是到最后,母親瘦弱的身軀還是沒能抗住病魔的襲擊。大概是擔心自己死后父母沒有條件照顧陳原臻,終于在臨終前,母親還是把陳原臻生父的身份說了出來。 陳原臻的外公外婆雖然不知道陳至山是誰,但他們也聽說過城里的至瀠廣場,他們知道那個和自己女兒不清不楚的男人是個有錢人。 所以大半輩子沒有離開過鄉下的老兩口破天荒地進了一趟城,他們覺得就算陳家不把孩子接回去,也至少該付出點撫養費。 老兩口的努力到底還是有成效的,再往后的事情陳原臻就有了記憶,她還記得自己被帶到陳家的第一天,在陳家金碧輝煌的客廳里,她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只活在外公外婆咒罵里的父親。 陳至山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那時三十多歲的他就已經有了和現在一樣的氣定神閑,絲毫不在意康瀠的憤怒與陳原臻的無助。 倒是那時候還在世的陳老爺子和陳老夫人還顧念著臉面,陳老爺子對康瀠講陳原臻畢竟是陳家的血脈,不能流落鄉村。陳老夫人則是對康瀠旁敲側擊著說以后一旦出現需要商業聯姻的情況,如果她將來又有了女兒,正好也不用擔心會派自己的親生骨rou去應付,這也算是一個好處。 這些大人們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陳原臻就站在一邊垂首聽著。 他們以為那時才六歲的陳原臻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能如此口無遮攔。 可是六歲的她不懂,不代表長大后的她還是不懂。 大概是因為陳至山與康瀠的結合對于兩個家族來說都干系重大,一向追求完美的康瀠到最后還是無奈地吞下這顆苦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私生女入住陳家,冠上陳家的姓,最后改名叫陳原臻。 陳原臻不敢想如此驕傲的康瀠會遭受怎樣的痛苦, 可是痛苦的人又何止康瀠? 陳原臻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如霜月色,茶幾地板上被捏扁了的啤酒罐東倒西歪。 陳原臻從小就被兩個哥哥喊作野種,父親陳至山對她可有可無并不在意,爺爺奶奶心里覺得對康瀠有愧,所以對兩個孫子的做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家里的傭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兒的主兒,見幾個主人對這個所謂的三小姐都不待見,自然也不會給陳原臻什么好臉色。 陳原臻住進陳家的當天她就從鄉下的小學轉進了Z市最好的私立小學,也就是從那天起,她再也沒見過外公外婆。 她聽說是外公外婆和陳家簽了協議,十萬塊,一輩子都不再踏入Z市半步。 看來那十萬塊還買斷了她與外公外婆的血脈親情。 還真是廉價啊,陳原臻冷笑著又灌了一口啤酒。 在外人來看,她陳原臻是交了大運,能碰上這樣一個有錢的親爸,竟然從鄉下窮丫頭搖身一變成為豪門三小姐。 可是這樣的“搖身一變”到底含著多少苦楚,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尤其是當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之所以會如此悲慘,是因為陳至山當年欺騙了她。 如果陳至山沒有欺騙母親,自然就不會有她。她也就不用承受二十幾年的冷眼與辱罵,她的命運也不會就如同別人手下的棋子一般,隨意就可以被當作聯姻的商品。 如果說她的身上帶有原罪的話,那就是陳至山賦予她的。 在她心中藏下的就再也不只是痛苦,還有類似于仇恨一樣的復雜心情。 隨著一陣刺耳的捏扁易拉罐的聲音響起,陳原臻從沙發上站起身,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遠處。 窗外是被夜幕覆蓋的城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隱約能夠聽見的汽車汽笛聲充斥著她被酒精麻痹的視覺和聽覺。 第二天。 下午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剛響,紀敘就背著書包和小伙伴們沖出了教室。 他決定今天要快點回家,不能再讓小姨生氣。 剛沖出校門,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紀敘,嗨?!?/br> 穿著一身玫瑰色大衣的陳原臻沖他招手。 她個子高又長得好看,站在家長堆里很是顯眼,紀敘身旁的小伙伴見了都暗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