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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朔云飛渡在線閱讀 - 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201

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201

    北堂戎渡長嘆一聲,然后回過頭看向床上的牧傾寒,他暫時撇開揉成一團糟的煩亂心情,開始細細回想起今日之事的來龍去脈,很顯然,自己是被人給設計了,但是這幕后布局之人,究竟會是誰呢?而對方又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如今想來,他之所以與牧傾寒一起中了媚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盤兩人都吃過的新鮮果子,而當時自己吩咐去摘果子的那個小太監,定然就是對方提前布下去的棋子,而現在認真想想,他對一些在吟花閣打理的人也有點印象,卻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太監…… 北堂戎渡想到這里,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窗戶,沉聲對牧傾寒道:“今天咱們被人設計,說到底,應該只是對著我來的,跟你沒有什么關系,因為當時讓你來取劍只是我臨時起意,別人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你應該是個意外,打亂了布局……”

    北堂戎渡一邊慢慢說著,眼中已隱約掠過一絲寒光,他按一按窗欞,微微冷笑道:“這個設套的人,應該是摸清了我的習慣,知道我每次進宮的時候,經常都會順便去吟花閣那里走一走,甚至知道我每回一旦去那里的時候,只要有果子成熟,就一定會弄些來吃,那藥,必定就是下在給我吃的水果里面……其實若是毒藥的話,我定然能察覺得出,但這類藥物卻是很多都沒有什么癥狀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這藥下在吃食里并不會表現出什么藥性,卻需要有某種東西來觸發才可以,我認真想想,也沒有其他什么古怪,所以或許就是那滿園子的花香和花粉之類?!贝藭r牧傾寒的神情也凝重起來,沉吟道:“……此人下這種藥,一時倒也想不出究竟目的為何?!北碧萌侄砂櫰鹈?,一面苦苦思索,一面隨口說道:“我一向結下的仇都不在少數,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對方給我下了這種藥,是有什么用?又毒不死我,若這人真想害我的話,那也應該是下毒才是,可即便是僥幸讓我真的中了毒,但吟花閣那邊因為花草打理得好,景致難得,所以宮中一些嬪妃都喜歡去玩賞,若是我中了毒,憑我的修為,一時半會兒總能撐得住的,只要有哪個嬪妃發現,自然也就會馬上喚人來救……”

    北堂戎渡說到這里,卻突然停下了,他一向何等聰明,方才那一番話,顯然是讓他想到了什么,因此臉色明顯變了,于是既然已經有了思路,那么再前后迅速一串聯,某些令人疑惑的事情,似乎也就逐漸明朗了起來……北堂戎渡面色鐵青,突然間猛地攥起了拳頭,森然冷笑道:“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這人好歹毒的心機!吟花閣時常有嬪妃前去游玩,我若中了那藥,一時神志不清之下,前來的女子會有什么下場?嘿嘿!皇子逼jian母妃,這等穢亂宮廷的巨大丑聞,即便能蓋住,可我與父親之間,也要生隙,一個男人無論再怎么寵愛兒子,也不可能忍受兒子yin辱自己的女人!……很好,很好,這個人,實在夠狠,心機夠深?!?/br>
    北堂戎渡的這一番推斷聽起來確實十分合理,聯系事情前后,也的確說得通,牧傾寒聞言,也是不由得微微心驚,畢竟身為皇子,若是真的做下yin逼后宮嬪妃的事情,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皇室丑聞,至于皇帝那里,也絕對不會姑息,即便那是最得寵的皇子,也仍然極有可能父子反目,這布局之人設下這個圈套,明顯是要離間北堂戎渡父子,至少,也是要陷北堂戎渡于不義……這些北堂戎渡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一時間心中又驚又恨,同時又不免暗自慶幸,若是自己今天當真做下那等事來,即便是事后對北堂尊越解釋是中了藥所致,但北堂尊越也必定多少會心中不舒服,的確,兩人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一起荒唐玩樂的經歷,可當時的那些人只不過是沒名沒分的玩物而已,但如今這后宮當中,卻都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嬪妃……而這些,還是因為建立在父子兩人有私情,北堂尊越會相信兒子解釋的前提下,若二人只是單純的父子,那么北堂尊越勢必很難相信或者接受任何借口,父子之間,輕則生出嫌隙,重則北堂戎渡遭到貶斥打壓,乃至更重的懲罰,這設局之人心思之深,用意之陰狠,令人心下凜然。

    想到這里,北堂戎渡重重按住一旁的窗欞,神情閃爍不定,他思來想去,卻也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做出這種事,畢竟他平生行事,不知道究竟與多少人結過仇怨,他的這個地位也決定了不可能不成為一些勢力的眼中釘rou中刺,說起有動機這么做的人,實在是不少,遠的不說,只講近來因為頒布新法一事,就不清楚有多少人的利益被觸動,而這些人,自然有理由向他動手……正心緒混亂間,卻聽牧傾寒道:“……你可想到究竟是何人所為?”北堂戎渡搖了搖頭,沉著臉說道:“不知道……有理由做出這種事的人不在少數,我一時也確定不了?!闭f到這里,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嬌怯的身影,北堂戎渡皺起眉頭,用力摩擦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猶疑道:“不知道為什么,我卻想起一個人來……”牧傾寒微微一頓,問道:“是什么人?”

    北堂戎渡緩緩道:“于丹瑤……只是,我并沒有什么證據,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是懷疑她,這女人曾經幾次受我羞辱,說不定就懷恨在心,更重要的是,我和她之間有大仇,她的親弟弟于丹笙當初就是死在我手里,況且她現在懷了身孕,一旦生出皇子,未必不會有什么念頭,而我這個做皇兄的,就是最大的阻礙……今日若不是你出現,臨時打亂了布局之人的計劃,說不定我已經犯下大錯,而如果我背上了yin 辱后宮嬪妃的罪名,那么對她和她日后的孩子來說,自然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蹦羶A寒雙目微凝,沉聲道:“……你有幾分把握?”

    北堂戎渡很干脆地道:“把握?我一分也沒有,雖然她有足夠的理由和動機,但是我沒有絲毫證據……這個布局的人之所以會選擇此時出手,正是因為這是出手的好時機,我的仇人一向很多,而恰恰眼下的局面,是水已經足夠渾、同時也是所有人都可能出手的時候,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可能是哪一個,因此這個人才會安全……”北堂戎渡一面說著,一面已微微攥緊了拳頭,指甲略陷在掌心里,將肌膚摁出了紅色的印痕:“我三番五次給于丹瑤難看,她知道和我之間已經談不上有任何緩和的可能,所以索性一條路走到底罷了,而我即便是懷疑她,卻也沒有什么辦法,這宮中人人都知道我與她不和,況且她又懷著龍裔,在其他人眼里,她和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眼中釘,所以我反倒不能真的對她怎樣,哪怕我有十足十的把握這事是她做的,也不好捅到父親那里,否則難免落得一個蓄意報復,大肆誣陷的嫌疑?!?/br>
    北堂戎渡說罷,重重捶了一下窗臺,垂目不語,顯然十分憋火,其實他心中還有一層顧慮,那就是他與北堂尊越的私情,一旦他真的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北堂尊越,說不定北堂尊越還會以為他是出于嫉妒才會如此,是因為恨于丹瑤為北堂尊越懷了孩子,只不過父子兩人之間的這些內情,就不足為外人道了……牧傾寒見狀,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北堂戎渡卻已走了過來,替他掖了掖被角,說道:“你如今的狀況,不適合回牧府,也不好回青宮去,既然這樣,那就先在這里住上幾日罷……這件事,絕對不能輕縱了去,我必不會放過幕后設計的那個人?!?/br>
    等到北堂戎渡出了客棧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日落西山,晚霞滿天,北堂戎渡登上一直在外頭等著的馬車,吩咐了一句道:“……按原路返回,本王要進宮去?!避嚿系那嘁氯寺犃?,恭敬應了一聲,隨即駕車前行,未幾,馬車徐徐停下,北堂戎渡下了車,徑直便往乾英宮而去。

    北堂戎渡進到北堂尊越的寢宮中時,北堂尊越正在翻閱奏折,聽見他來了,也沒抬起頭,北堂戎渡自然也不在意,只是看著北堂尊越低頭理事的樣子,心中不知道為什么,就微微有所觸動,是一種奇怪的,類似于溫柔的酸楚之意,他想,北堂戎渡,你不能夠讓這個人傷心。

    北堂戎渡這樣想著,腳下已朝著北堂尊越走了過去,停在男人的身旁,也不出聲打擾,只挽了一下袖子,替對方動手磨墨,兩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一個站,一個坐,過了不知多久,北堂尊越將事情都做完了,北堂戎渡這才含笑道:“……累了么?!北碧米鹪铰犃?,抬頭看他,北堂戎渡見著那雙眼睛,卻發現那金色的眸子里,并沒有半點平日里的溫暖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冷冷的顏色,那樣疏遠,就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二百六十二. 情劫

    北堂戎渡見著那雙眼睛,卻發現那金色的眸子里,并沒有半點平日里的溫暖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冷冷的顏色,那樣疏遠,就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北堂戎渡被這種毫無溫度可言的眼神冰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有些不解,下意識地喃喃出聲道:“……爹?”

    這聲音讓男人的眸光略微動了動,北堂尊越的嘴角緩緩扯出一個令人暈眩的笑,但這笑容卻不再是春日里燕啼的溫柔,也不再是細柳拂岸的輕淺,變得肆意而放縱,狹長的雙眼中慢慢露出好似火焰一樣能夠將人燒傷的鋒芒,盯著北堂戎渡,那一對鳳目悠悠掃過對方的面孔,然后伸手給兒子抻了一下有微微皺痕的衣角那種褶皺,分明是在午后的那場迷亂中所致。

    北堂戎渡有些愣怔地看著面前北堂尊越這一幕顯得有些詭異的舉動,他剛想說些什么,卻已經有一根修長的手指壓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他開口,只見北堂尊越堅毅的嘴角微翹,如同在寒冷刺骨的冰層上點著了一團火,用一種悠然而又充滿回憶的口吻,笑著娓娓說道:“當年朕才十六歲的時候,有一天正在溫柔鄉里作樂,然后就有人在外面告訴朕,朕的meimei正在生孩子,等到過去之后,朕就看見你被人抱著,長得活像個沒毛的猴子,只有一丁點兒大,眼睛圓溜溜的……你是朕的孩子,朕自己都沒想到會那么喜歡你,經常想去瞧瞧你,看你是不是在躺著發呆,是不是又長胖了幾斤,是不是會咂吧著嘴吃東西,朕迫不及待地想看你會走路,聽你含含糊糊地叫‘爹’,哪怕是被你一泡熱乎乎的尿撒在身上,朕也不會真的生氣?!?/br>
    “朕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對什么東西這樣有興趣,原來做別人的父母居然是這種感覺,有時候睡午覺,如果你躺在朕旁邊的話,朕就睡不太沉,因為怕自己一不留神翻了身,就會壓到了你,什么時候你要是病了,朕就會覺得說不出地煩躁,哪怕有再妖媚的美人在身邊,也提不起太多興趣……后來你要回堡的那些天里,朕時不時地就會心煩意亂,數著日子在想你應該是什么時候回來,朕不知道到底怎么才算是一個好父親,可是朕愿意把你喜歡的東西都給你拿來,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喜歡,就什么也可以給,說起來這可能算是溺愛過了頭,未必是好事,但是這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朕就是樂意這么做,朕就是對你好,誰也管不著?!?/br>
    北堂戎渡有些愣住了,同時又有些動容,他近乎不知所措地看著北堂尊越,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說這些,但北堂尊越卻只是微勾嘴角,伸出手臂擁住了面前的北堂戎渡,擁住了這個讓自己一次次妥協,一次次后退的人,將面孔壓在北堂戎渡的衣襟位置,聞著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輕笑著道:“……朕有時候會想,你出堡的那些年里,朕確實錯過了很多東西,這真的很不應該,讓人很不甘心,朕其實應該從你生下來開始,就一直在你身邊,片刻都不離開,這樣的話,很多事情就都不會有……即便你因為這樣,永遠也長不大,永遠要依靠著朕,沒有什么本事,都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朕寧可就這么把你藏著,掖著,養一輩子,你不需要自己去頂風冒雨,因為朕自然會給你擋著,你也不必有多高明的功夫,因為朕,足以庇護你?!?/br>
    這是最溫柔的愛語,最纏綿的傾訴,如同橫無際涯的花海,把整個人都可以密不透風地困囿起來,北堂戎渡面上的表情就被這樣呢喃一般的話語揉得松融下去,如同枝頭被催熟了的果子,紅彤彤,沉甸甸,薄軟的果皮里包裹著蜜一樣的汁水,把心浸泡得綿綿軟軟:“吶,我都知道的,你對我好,我全都知道……”北堂尊越卻突然笑了起來,松開了北堂戎渡,起身從龍椅中站了起來,墨似的長發挽在頭頂,有那么一瞬,北堂戎渡覺得好象要有什么打破了長久的平衡,讓某些東西正向著不為人知的所在緩緩傾斜,他看著北堂尊越俊美無匹的面孔,試探著抬起手去撫摸那像刀削出來的高挺鼻梁,笑著說道:“爹,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北堂尊越捉住北堂戎渡意圖撫摸他面龐的那只手,淡淡道:“朕沒怎么樣,朕只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彼f著,深深看著北堂戎渡,以一種很認真的語氣,道:“朕問你,朕對你是不是很好?”北堂戎渡被男人所表現出的異常所懾,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北堂尊越嗯了一聲,又開口繼續道:“既然這樣,那么,朕讓你現在回去,把所有人都遣散,叫所有跟你發生過關系、被你放在心上的人都離開,以后也再不見他們,就只剩我們兩個人……你答應嗎?”北堂戎渡一頓,既而勉強笑了一下,道:“為什么忽然說起這些……”北堂尊越靜靜瞧著他,狹長而上挑的金色眼睛微微瞇縫著,眼睛下方恍惚有疲憊的淡青陰影,過了片刻,線條流暢的下頜一動,才點頭徐徐說道:“看來你是不愿意了……既然如此,朕也不會勉強你?!北碧米鹪秸f著,負手看向北堂戎渡,輕描淡寫地道:“從今天開始,朕和你之間除了父子之情以外,再也沒有其他關系,朕,不再是你的男人……那么現在,你可以出去了?!?/br>
    北堂戎渡不可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仿佛沒有聽清楚一般,根本不能相信,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想說什么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就如同聽見了一個世界上最最拙劣的玩笑一樣,過了片刻,才故作輕松地說道:“你又在發什么瘋了……這可一點兒也不好笑?!北碧米鹪矫嫔媳砬槠降?,從手指間擼下了一枚青金掐玉丹珠戒指,放在書案上,道:“朕沒有說笑,你也沒有聽錯……這個東西,朕現在還給你?!北碧萌侄傻男θ萁┯财饋?,他低頭看著那枚戒指,仿佛終于意識到此刻發生的所有事情并不是一個充滿惡劣趣味的調侃,他慌了,害怕了,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抬起頭,一雙藍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定定看著北堂尊越,直到眼球都開始干澀得隱約生疼起來,才慢慢地放小了聲音,幾不可聞地呢喃道:“……為什么?”

    無人回答他的問題,只聽得見窗外輕微的風聲,北堂戎渡忽然間不可自制地咳嗽了一下,卻又低低笑著用手捂住了嘴,然后伸出手,拽住了北堂尊越胸前的衣襟,開口一字一句地狠聲問道:“……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這話剛一說完,卻又馬上用了最溫柔和緩的語氣,仿佛變臉一樣,輕聲說道:“你又在嚇唬我了,這個習慣很不好……可是,只要你說一聲,剛才的話都是開玩笑的,那么我就原諒你了,不會生氣,好不好?”北堂戎渡說著,卻好象生怕對方做出什么讓自己心慌的事情一般,將臉微微湊近了男人,壓抑著分外炙熱的呼吸,看著北堂尊越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重復道:“你又在嚇唬我了……你總愛這么逗我?!?/br>
    北堂尊越看著北堂戎渡的臉,那上面的每一處輪廓都是深邃的,美麗的,極盡溫柔纏綿之能事,嘴唇薄而飽滿,那么黑的頭發,從肩上柔軟地垂落,迤邐悱惻,糾纏不清,此時此刻,這個頎長的身影填滿了他所有的視野,卻填不滿他心底被挖出來的一塊空白,北堂尊越眼見北堂戎渡滿是惶恐的表情,內心深處其實并不是不心疼的,甚至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重復著對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要你一輩子都待我好’,可是理智卻告訴他,這個人只是又一次地故技重施了,無論對方表現得再怎么可憐,但歸根結底,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再一次地妥協。

    北堂尊越意興闌珊地扯了一下唇角,但下一刻,北堂戎渡卻突然緊緊掐住了他的一只手掌,柔聲質問道:“你怎么能忽然說出這樣無情的話……難道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情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改,都可以的……”北堂戎渡一面說著,一面已經開始有些失神,那一點最初的僥幸此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惶恐與害怕,他死力地攥住北堂尊越的那只手,但對方卻堅決地用力掙開,他開始真的害怕了,畏懼了,他知道應該怎樣討這個人喜歡,怎樣讓這個人愉快,但此時他卻想不起這些……北堂戎渡忽然發現,從開始到現在,北堂尊越給了自己很多很多,可是自己,又給過他什么呢?是rou體的歡愉嗎?還是時不時的笑語,偶爾的發發脾氣,使使性子?這些東西,好象并不是自己獨有的,這世上很多人都能夠做到這些,甚至做得更完美,也許其他人在某些方面比不上自己,但是他們能更溫柔聽話,更曲意逢迎,北堂尊越給自己的,別人給不了,可是自己能給北堂尊越的東西,卻似乎好多人都可以做得到,并且做得更好,或許感情中不應該有交換這樣的詞,但是也不能彼此差距懸殊,不是嗎?

    這世上有一個人,把你當成最珍貴的寶貝,捧著,愛著,如果看著你笑,他也會高興,看著你開心,他也一樣欣喜,可是就因為一次次的包容,一次次的情話愛語,就漸漸地讓人有了某種錯覺:這個人,永遠也不會離開……或許人都是這樣的罷,你總是認為隨時都可以牽住這個人的手,隨時都可以去擁抱他,因此卻往往會忘記了一些事情,等到有一天發現他忽然不知道為什么松開手了,你才突然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北堂戎渡很奇怪地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那蔚藍如寶石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了一抹莫名的顏色,北堂尊越方才的每一句話,都直直地沖入心底,多年的相處,彼此的情意,在這一刻讓他彷徨、焦慮,他微微抬起了線條優美的下頜,紅潤的雙唇緊抿著,就那么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站在原地,用一種在平淡的同時,卻又極力控制住自己洶涌情緒的異樣柔和語氣,輕聲地說道:“為什么呢?你明明前幾天還說過喜歡我的,唯一喜歡的只有我一個人,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好嗎,是哪里讓你不痛快了嗎,我為了你,真的可以做很多事……”北堂戎渡說著,目光卻一直停在北堂尊越的臉上,他看著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渾身的力氣就仿佛被什么消磨去了一樣,有些疲倦,也有些頹然,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可是你明明答應過我,一輩子都會待我好的,對我的感情不會變,可是你現在卻又這么說,難道是想要讓我發瘋嗎,你就,不擔心我嗎?你怎么能!……我原本以為,你說過的那些承諾就是永遠,可是現在看起來,所謂的誓言,原來只是一時的失言而已……不是嗎?”

    北堂尊越的手在寬大的衣袖中頓了一下,面前的北堂戎渡好象是孤立無援的模樣,臉上脆弱無助的表情,一字一字入木三分的精準控訴,狠狠在他心頭碾過,但這一次,他卻真正冷起了心腸,可以當作視而不見,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絲平靜到令人心寒的笑色,淡淡道:“你要理由嗎,那么,朕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朕原本想要去打靶,但是后來卻聽說你進了宮,所以便哪里也沒有去,就在這里等你,可等了很久,都沒有見你過來,朕知道你經常會在入宮后順便去吟花閣走一走,于是就去找你,但當朕到了那里的時候,就看見你和別人在里面顛鸞倒鳳……如果說是隨便哪個宮娥的話,朕也不會覺得怎么樣,可是那個人,卻是牧傾寒?!?/br>
    北堂尊越的心臟似乎麻痹地抽動了一下,可他仍還是繼續冷漠地笑著,悠然說道:“那個人是牧傾寒,你抱著他,看起來似乎很快活的模樣,怎么,他知道了你就是那個他心心念念的情人嗎,所以你們抱在一起,快活得很……”北堂尊越說著,伴隨著低沉的笑音,看著北堂戎渡微微變了的臉色,突然間大聲嗤笑起來,伸手按在了北堂戎渡的喉嚨上,修長的手指按住那雪白頸子上凸起的喉結,慢慢一路下滑,清楚地感覺到皮膚表面下的血液流動,那樣溫暖,那樣蓬勃,可惜卻暖不了他冰冷的指尖,北堂尊越笑著,漫不經心地道:“渡兒,你總是永遠牢牢記得其他人對你微不足道的好,卻往往忽視了朕對你的感情,也許你覺得那些人應該得到你的關心,得到你的憐惜,可是渡兒,朕呢,朕為你做了那么多事,其實不過是想要得到同樣的回報,其他人可以把自己給你,那么朕呢?難道朕給你的,還不夠徹底嗎?”

    “……你怎么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對待朕?!?/br>
    二百六十三. 來不及

    “……你怎么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對待朕?!北碧米鹪秸f到最后,語氣仍然平靜,但一只手卻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拽住了北堂戎渡的衣領,用力攥著,連骨節都微微泛白,北堂戎渡的嘴唇開始不自覺地輕顫,臉上逐漸有了驚慌之色,喃喃地道:“你說的不對,我沒有故意那么對你,真的,我從來沒有,你相信我,我沒有故意……”北堂戎渡言語之間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之感,他萬萬沒有想到,北堂尊越會親眼目睹今天下午在吟花閣里發生的那件事情……不,不是這樣的,北堂戎渡在心底囁嚅著,他想要解釋清楚,想要告訴北堂尊越那其實并不是他的錯,他只是被別人給設計了而已,可是北堂尊越卻還沒等他開口,就忽然松手,用力地甩開了北堂戎渡,淡淡道:“沒錯,朕很喜歡你,可是對于你做的那些事情,對于和你有關的那些人,朕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真的視而不見,就好像朕做不到不喜歡你一樣……”

    北堂尊越說到這里,卻低聲笑了起來,他剛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覺得好象是哪里在痛,但又不明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可是到了現在,他卻知道了,于是就想要騰出一只手去捂住心口的位置,但終究還是沒有動,任憑那里疼著,明明根本就沒有受傷,可是卻只覺得有血正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滴滴答答地墜落下去,但北堂尊越卻仍然是那樣一副傲慢的模樣,傲慢至極,連眉頭都不肯皺一皺,只是用了甚至稱得上是柔和的口吻,道:“朕終于算是明白一件事了,渡兒……原來哪怕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最無可挑剔的那么一個人,可是如果在你還沒有對他生出情意之前,他就主動過來告訴你,他對你有情,那么渡兒,你還會在以后的相處中特別看重他嗎?珍惜這個人嗎?也許你嘴上能說會,但是你心里,其實卻是不會的?!?/br>
    北堂戎渡緊緊抿著嘴唇,一雙眼睛依然還是美麗的,可是里面盛的卻已經不再是一池滿載漣漪的春水,而分明就是黑靜得無望的深潭,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再去向北堂尊越解釋的欲望了,因為他此刻已經明白,北堂尊越并不僅僅只是因為下午的那件事才會這樣,自己與牧傾寒在吟花閣的一幕只是一個引子,一個讓北堂尊越將長久以來一直壓抑著的不滿給引發出來的火星,解釋根本就改變不了什么,因此北堂戎渡的嘴唇微微翕動著,低低呢喃道:“不是的,不是……”北堂尊越看著北堂戎渡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幾不可覺地閃過一抹深深的失望之色,其實他在等北堂戎渡的一句解釋,其實只要北堂戎渡給他一個解釋,哪怕這些話、這些理由會顯得很蹩腳,很可笑,但他卻都會全部接受的,會選擇去相信對方的,無論如何都會愿意去相信,只要,北堂戎渡給他一句解釋,可是,北堂戎渡卻什么也沒有給他,連一個隨口就能夠編造出來的借口,都沒有給他,連一個可以原諒的理由,都沒有給他……

    這是多么地可笑啊,這樣的兩個人,兩個同樣自大又同樣傲慢的男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自以為是地擅自代入對方的想法,自以為聰明,其中一個人以為無謂的解釋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而另外的那個人卻在一直等待著對方的一個哪怕是最拙劣的解釋或者借口,可偏偏陰錯陽差南轅北轍,兩個人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想法都相差甚遠,讓彼此越發地背道而弛……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不知多久,北堂戎渡看著北堂尊越的面孔,忽然癡癡道:“你之所以這么生氣,是因為覺得我把自己的心分成了好幾份,給了很多人,而你,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是嗎?可是真的不是這樣的,你不是的,你不是其中的一個……我也許確實不是什么忠貞的人,不懂得從一而終,承認自己對其他人也是有感情的,可是我除了你以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給過別人,居身于人下,也許這其實并不能真的說明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會肯讓誰上我,除了你,雖然我也不情愿,不樂意,可是你如果一定要的話,我也不會推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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