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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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正爬到門口位置,忽然就有一雙繡了日月江海圖案的皂靴闖入眼簾,同時就聽見身后眾女脆聲欣喜道:“參見堡主……”北堂戎渡剛剛仰起頭,向上看去,就被人一把抱起,往豆腐一樣的白嫩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那人輕笑道:“爬得倒快?!?/br> 北堂戎渡被他抱著進到了里面,一路上扭股兒糖一般扭著身子,不愿被這個便宜父親抱著,雖說兩人是父子骨rou至親,但北堂尊越卻并不如何像個做父親的模樣,每次來了吟花閣,也總是逗弄欺負他,因此北堂戎渡對其遠遠不如對北堂迦那樣親熱。 北堂尊越抱著兒子進了里間,北堂迦含笑迎了上來,道:“堡主來了?!北碧萌侄梢娏四赣H,忙張著手要她抱,喚道:“娘……”想要借此脫離北堂尊越的懷抱。 只可惜北堂尊越卻并沒有絲毫把他放開的意思,只是聽了孩子軟軟的喚聲之后,挑眉道:“會說話了?”北堂迦連忙微笑著應道:“剛剛才會的呢,渡兒眼下不但會喊娘,還會喊爹爹呢?!北碧米鹪铰犃?,便仿佛饒有興致一般地用食指挑了挑北堂戎渡的圓滾滾的下巴,道:“叫爹?!?/br> 北堂戎渡雖然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和父親這兩個字沒有多大關聯,但更加明白如果自己不老老實實按照對方的意思去做的話,肯定會沒有好果子吃,因此只得在北堂尊越又一次催促之后,有些不大情愿地張了張紅嫩的小嘴,喚道:“爹……” 幼兒軟軟嫩嫩的聲音如同春日里雛燕的呢喃,北堂尊越忽然覺得心中似乎是有些奇異的淡淡歡喜味道,不覺便揚了揚眉,隨口對北堂迦道:“今日他便由本座帶著?!闭f著,就帶了北堂戎渡往外走,北堂迦忙道:“堡主,渡兒還小……”北堂尊越微微皺了皺眉宇,似乎有幾分興致被打斷的不悅:“本座自會照看?!北碧缅扔谑遣桓以僬f什么,只得眼看著父子兩人離開了吟花閣。 一路只見佳木蘢蔥,奇花繁碩,清流碧水彎彎繞繞,自花木深處曲折蜿蜒,或是于石隙之下清清亮亮地流淌,四周飛樓振閣,雕闌繡檻,長橋臥波,復道行空,十分軒秀屹麗。北堂戎渡自出生至今,第一次出了吟花閣,看見外面的世界,滿心覺得新鮮之余,亦驚嘆于無遮堡的奢富與廣大,北堂尊越見了他好奇地在自己懷里四處張望,不覺便輕笑道:“怎么,看得傻了?”一面說,一面在北堂戎渡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記,低笑道:“若是敢尿在本座身上,自有你苦頭吃?!北碧萌侄捎忠淮伪淮蛄似ü?,不禁心下暗自腹誹,把臉埋進北堂尊越的肩井位置,再不去看周圍的風景了。 這一走就是大半柱香的時辰,由于天氣炎熱,日光高照,北堂戎渡在男子的懷里,被刺目的光線曬得頭昏,迷迷糊糊地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北堂尊越見那小小的孩子安靜地趴在自己懷里,不覺便用右手的袖子給他遮住了陽光,又走了一時,就來到了一處湖前,湖水澄澈,遍開蓮花,一處頗大的長亭正設在湖心正中,一彎長長的白石小道從岸邊一直通到亭內,北堂尊越沿路而行,進了涼亭,亭內的桌上,還擺著他方才沒有喝完的殘酒,北堂尊越在紫竹涼榻上半躺下來,看著胸前伏著的粉團兒,那剛剛喚他‘爹’的孩子就趴在他的胸口,小小軟軟的身子沒有任何自保的力量,明明完全依靠著他的庇護,卻總是在眼中有著安然自許的神氣,不怕他,卻也并不如何喜歡他…… 這就是父子么,確實是頗為奇異的一種感覺…… 北堂尊越躺在涼榻上,雙手交叉著墊在腦后,半闔著眼睛,亭中四面垂掛的輕紗被風吹著,送來一股夾雜著水氣的蓮香。不知過了多久,北堂尊越忽然覺得胸口處似是有些濕漉漉的,定睛一看,卻是北堂戎渡趴在他胸前打盹兒打得正香,一道亮晶晶的銀線從半嘟著的嘴角邊蜿蜒而下,濡濕了薄薄的衣料,依稀還帶著一股奶味兒……北堂尊越似乎帶了懊惱地一巴掌拍到那白嫩嫩的屁股上,低喝道:“……臭小子?!北碧萌侄杀凰男?,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由于睡得正香,卻被人毫不留情地打醒,心中不免氣惱,一時間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小肚子鼓了鼓,頓時一泡熱乎乎的尿液,便立馬新鮮出爐。 蒼藍戧銀竹紋的長袍登時成了尿布,身上被尿得濕淋淋的,北堂尊越大怒,猛然坐起身來,剛要將罪魁禍首抓起來按在腿上,狠打一頓屁股,卻見北堂戎渡仰著腦袋,一雙透藍的清澈眼睛筆直地看著他,紅軟的小嘴微微張著,露出里面剛剛長出一點的奶牙,神色間滿是無辜……北堂尊越到底還是沒有動手,冷哼一聲,起身將被尿濕的外衣脫去:“你好大的膽子?!?/br> 北堂戎渡坐在涼榻上,專心致志地用手去摳榻上嵌著的玉片,滿臉專注,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湖中荷香陣陣,風吹簾動,清爽而愜意。 五. 辟星 父子兩人經此一事,自然就已不能繼續在涼亭中停留,北堂尊越脫去了被尿濕的華貴上衣,隨手丟在地上,露出赤著的上身,然后將正坐在竹榻間專心摳上面玉片的北堂戎渡抱起,出了涼亭,回去沐浴更衣。 此時天氣炎熱,曬得北堂戎渡也沒有多少精神,不再好奇地四處張望,趴在北堂尊越胸前,把臉埋進對方肩窩里,安靜歇著,直到約莫有一頓飯工夫之后,耳邊忽然聽見有明顯的水聲,已經半打著盹兒的北堂戎渡才慢慢抬起頭,打量著周圍。 目光所到之處,與方才看過的景致頗不相同,亦與吟花閣全然不似。一片極開闊的圓池水面上泛著點點碎金,從水中突出一處噴泉,以漢白玉打造,噴泉上環著雕琢的盤龍圖案,十二條龍張牙舞爪,首尾畢現,圍著噴泉環成一圈,霸道中且又隱隱帶著猙獰之感,從龍口中吐出十二道水柱,飛濺起連綿不絕的水花,在日光下一照,正顯出一片斑斕之色,周圍也不曾植上什么花卉,只有爬滿苔痕的蒼勁老樹,其中幾株古榕穩穩栽在土里,樹干足足有兩人合抱粗細,枝繁葉盛,冠如華蓋,明顯不知有多少年頭了,其余朱紅大門,獸頭浮雕,鎮門石獅等物,更是不必細說,正面現著一座玉石牌坊,上面‘辟星間’三個鎏金大字,赫然在目,八名勁裝侍衛在進處兩邊一字兒排開,如同石塑一般,目不斜視,腰間皆佩著鯊魚皮鞣制成鞘的長刀。北堂尊越進到里面,頓時就有一群錦衫水袖的侍女迎了上來,見他懷里抱著個數月大的嬰兒,雖不曾見過,卻也猜出這大概就是北堂迦為堡中添的那位小公子了。北堂尊越將懷里的孩子隨手交給一個侍女,道:“把他喂飽了?!弊约簞t徑直去了后面沐浴更衣。 北堂戎渡趴在侍女懷里,打量了一下周圍,就見四周左右都垂著淡水墨綾子的長長簾幕,墻上或是掛著矗松湍瀑的巨幅圖畫,或是有古劍作為裝飾,一應的擺設和方才外面的景致,都表明了這‘辟星間’并不是北堂尊越的住處。 一群侍女照顧著北堂戎渡,不敢怠慢,將他抱到一張妃梓木嵌雕玳瑁的長榻上,取來添加了蜂蜜的藕花羹來喂。這張榻設在上方六層的漢白玉臺階上,周圍鋪著整塊的虎皮地毯,旁邊亦有小幾托桌等物,北堂戎渡見侍女拿勺子盛了羹來喂他,便張嘴乖巧地吃了,一眾女子見他安靜聽話,絲毫也不鬧人,且又長得真真如同雪雕玉塑一般,漂亮可愛至極,這樣的孩子,誰能不愛?因此一群年輕女子團團圍在北堂戎渡身邊,或是從身上取了玉佩珠飾等物逗他玩耍,或是親一親那粉嫩的臉蛋,不一而足。北堂戎渡自出生以來,已經逐漸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因此也就隨她們去,只當實在不耐煩了之際,才一扭身子,趴到一堆青花彩繡云龍捧壽的綿軟靠背里,再不肯理人。 正煩悶之間,身邊的脂粉香氣卻忽然淡了下去,就聽有人似笑非笑地道:“還想睡?”隨即一只手就將他抱了起來,北堂戎渡見方才的一群侍女已經全部退了下去,這才松了一口氣,任憑北堂尊越在長榻上坐了,將他放到腿上,剛想動一動身子,換個舒服些的姿勢,北堂尊越卻已經把他身上穿的肚兜解了下來,全身上下,只剩了手足之間戴著的小金鐲子和耳上綴著的耳釘,放到方才自己進來時拎在手中的一只小木桶里。 那桶內盛著熱騰騰的液體,水面呈蜂蜜顏色,散發著nongnong的清香味道,北堂戎渡不知道為什么北堂尊越忽然想要給他洗澡,但這水溫對嬰兒來說,卻是有些高了,并且還讓他有一種全身的肌膚都在微微辣痛之感,因此便掙扎不休,不肯在水里安穩待著。 北堂尊越揚一揚眉,伸出一根手指,往北堂戎渡身上的一處xue位輕輕一點,便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在水里掙扎的嬰兒,見北堂戎渡全身動彈不得,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桶里,任憑水面淹到了下巴上,這才微微動了動唇角,低笑道:“亂動什么,日后你自然知道其中的好處……北堂家獨有的秘藥,自幼定期浸泡,他日才會筋骨奇韌,不論是對表面肌理,亦或內里臟腑,都有大益,雖不說是脫胎換骨,卻也差不多了?!?/br> 等到水溫漸漸降下來之后,北堂尊越便給北堂戎渡解了xue,卻是由于怕他如今還太小,點xue時間長了恐會傷身的緣故,北堂戎渡恢復了行動能力之后,也不再掙扎,安安靜靜地呆在藥水里,雖有些難受,但也不算如何難忍。 等到桶中的水徹底涼下來之后,北堂尊越便命人送上溫熱的清水,給北堂戎渡洗凈了身子,然后隨便用軟巾擦了擦,就給他重新戴上了肚兜。 方才北堂尊越沐浴后,便換了一張面具戴在臉上,正是北堂迦親手制的那一張,拿極細的金絲將晶藍色翎毛穿結編攢起來,用絲線穿了一些細碎的小粒松紋石裝飾,十分精致好看,并不顯得猙獰,北堂戎渡瞧見那面具的邊緣處,北堂尊越的顴骨略露出了些許,隱約能夠窺見一痕黑綠色,卻比第一回看見的要淺了很多,想必是那殘余的毒性已被驅除得不剩下多少。 北堂尊越做完這一系列瑣事之后,便斜倚在長榻上,摸著北堂戎渡已經長出黑色細軟頭發的腦袋,低笑道:“既是做完了你的事,眼下也該看些有意思的?!闭f著,便拍了拍雙手。 北堂戎渡正疑惑間,外面忽然有鼓聲沉悶地響起三下,緊接著,十二名錦衣男子魚貫而入,整齊排列在階下,神態恭謹肅穆,齊齊欠身,長聲道:“堡主有令,帶殷正洋”尾音未絕,兩名黑衣男子便提著個衣發凌亂的人進來,摜在地上,然后垂手站到一邊。 北堂尊越斜倚在長榻間,沐浴過的黑發還半濕著,身上披著一襲繡滿火焰紋路的軟袍,衣襟敞著,只在臍間位置松松束著一條腰帶,露出些許結實的腹肌,俯視著階下,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配上晶黃的眸色,就如同蟄伏的獸一般。 地上的人四十左右的年紀,頭發凌亂,衣衫上亦有多處破損,周身血跡斑斑,明顯是經過一場惡斗。北堂尊越半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眼,隨即便漫不經心地道:“殷正洋,你叛逃潛伏已近兩載,直至昨日,璇璣堂才總算將你擒回堡中……倒也果然有些本事?!?/br> 那人琵琶骨上穿著鐵鉤,已被封了一身功夫,聞言,便啞聲冷笑道:“北堂尊越,你也不必做出這副模樣,什么叛逃?我殷正洋自十九歲起跟隨老堡主,至今二十年,從未有過異心,一生自問從不曾做過對不起堡中之事,就憑你,也配說我叛逃無遮堡!” 北堂尊越唇角輕抿,似是在笑,然而透黃的眼底卻并無笑意,微微瞇起雙目,道:“哦?看來你對北堂隕那個廢物,倒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币笳舐勓源笈?,狠狠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罵道:“呸!北堂小兒,你也配提大公子!大公子與你皆是夫人所生,一奶同胞,你這無情無義的東西,卻不顧手足情分,趁當年老堡主練功猝死,夫人亦隨之殉情之際,將大公子殺害,又清洗大公子一派的堡中諸位弟兄們……天也饒不得你!” 北堂尊越冷笑一聲,不知道用什么東西涂得黝黑如墨的指甲間,十條漆繪的金龍燦生光,森然道:“當初若非本座不顧‘手足情分’,死得便是本座了……無遮堡向來強者為尊,北堂隕技不如人,死了也是理所當然,換作當初本座敗了,莫非他就會留了本座一命不成!殷正洋,你跟錯了主子,死了也不冤枉?!闭f罷,隨意擺了一下手,淡淡道:“動刑?!?/br> 方才架著殷正洋進來的兩人立刻上前,點了殷正洋的xue道之后,將人在地面上展平,然后兩人各自抓住殷正洋的一條腿,從腳尖開始,一寸一寸地開始捏碎男人的骨骼。 凄厲的慘嚎聲響徹整個辟星間,夾雜著拼盡全力的叫罵與詛咒,北堂戎渡不由自主地在北堂尊越的腿上瑟縮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階下的慘狀,這才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被自己稱作父親的男子的另一面。 銳利,冷酷,如同野獸一般,殘忍而嗜血…… 察覺到懷里的嬰兒似乎是瑟縮了一下身子,北堂尊越皺了皺眉,不悅地淡淡吩咐道:“讓他閉嘴……平白嚇到孩子?!闭谛行痰膬扇寺犃?,其中一個暫時停下了已經捏到大腿位置的手,用兩根手指在殷正洋的喉嚨上一捏,便十分巧妙地捏碎了咽喉,既讓對方再也出不了聲,且又不傷性命,然后卸了下巴,讓他不能咬舌自盡,這才繼續開始一寸寸捏碎殷正洋全身的骨骼。 北堂尊越倚在榻上,摸了摸懷里嬰兒的頭頂,似乎是在安慰,一面輕笑道:“別怕……這世間弱rou強食,向來如此,你日后大了,自然就會明白?!?/br> 六. 抓周 秋去冬來,轉眼之間,北堂戎渡就已滿了周歲。 這一天正是抓周之日,一早喂過飯之后,北堂戎渡便被丫鬟們拿香豆末兒細細涂遍了全身,認認真真地徹底洗了個澡,然后被一群鶯鶯燕燕圍著,七手八腳地給他換上新衣。 等到北堂迦過來時,就見一個齊整整的小人兒正坐在炕上,身穿紅綾短襖,下面露出同樣顏色的撒花錦絮褲子,腳上一雙新做的虎頭鞋,項中戴有赤金盤螭瓔珞圈,齊眉系著珍珠攢花勒額,一只紅寶石水滴狀墜子戴在右耳上,越發顯得唇紅齒白,面如新雪,眉心中間用胭脂點著一顆殷紅的朱砂痣,一如仙童降世。北堂迦將他從炕上抱起來,親了親那飽滿白嫩的臉頰,笑道:“渡兒,跟娘過去抓周,等會兒咱們還有長壽面吃?!?/br> 北堂迦十余歲便生了兒子,向來愛惜如性命,而北堂戎渡又太過早慧,到如今才滿周歲,便能夠獨立吃飯走路,甚至連話也說得頗為流利,很有條理,北堂迦欣喜之余,又擔心他聰敏太過,唯恐折了福壽,因此便求了北堂尊越不必將這抓周禮大cao大辦,只在吟花閣中簡單布置了一下就是,北堂尊越見她這般請求,也不在意,便可有可無地準了。 北堂戎渡被一路抱到東間的暖閣里,就見炕上已經陳設了一張黑漆嵌螺鈿花蝶紋大案,一群丫鬟侍女正在往上面擺著印章書卷等物,筆墨紙硯亦是全的,其中也不乏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北堂戎渡正看得有趣,外面已有人通傳道:“小姐,堡主到了?!北碧缅让τ锨?,就見五彩線絡盤花簾子被丫鬟從兩邊打起,北堂尊越身披大氅,徑自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戴著一只用白色羽毛裝飾的半獸頭面具,從北堂迦懷里直接抱過北堂戎渡,唇線微勾,道:“看見本座,也不叫聲爹爹來聽,嗯?”一面說著,一面將一樣綠色的東西交給旁邊一個正替他解下大氅的丫鬟,道:“把這個也放上去?!?/br> 北堂戎渡被他托在懷里,只得喚道:“爹爹……”北堂尊越挑了挑眉,用手在北堂戎渡的臉上隨意揉了一把,見孩子被他在外面弄得頗涼的手冰得激靈了一下,這才低聲笑道:“開始罷?!闭f著,就將男孩放到了大案上。 北堂戎渡被放到大案上,面前琳瑯滿目,看得他眼花繚亂,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應該去抓什么好,只得暫且坐著,細細打量。 這抓周之時,任何人都不得給予孩子絲毫誘導,只能任其挑選,視其所抓之物,以此來測卜孩子將來的志趣與前途,雖然世人也大多知道這不過是為人父母對孩子的一種寄愿罷了,不過是個儀式而已,并不能當真,然而畢竟心中還是暗暗有所期盼的,因此北堂戎渡瞥見一旁北堂迦眼中的希冀之色后,便還是決定要認真選一樣東西,博母親一笑才好。 北堂戎渡細細用目光在案上篩選了一番之后,忽然就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一支小小的玉劍面前,那小劍不過兩寸左右長度,通身以碧玉打造,一絲雜色也無,劍柄上面嵌著兩顆貓眼石,泛著幽幽的冷光,北堂戎渡一手抓住,然后便顛顛兒地撲到站在案旁的北堂迦懷里,道:“娘……”北堂迦十分欣喜,在兒子臉上親了又親,喜道:“乖渡兒,想來日后必是要像歷代堡主一般,武功蓋世的?!敝車难诀邆円沧允切老?,口中贊嘆不絕。 北堂戎渡正安安穩穩伏在母親懷里,拿著手里的小劍把玩之際,一只手卻忽然把他抱走,北堂尊越用手指挑了挑孩子胖嘟嘟的下巴,唇角微抬,道:“本座周歲之時,拿的也是此物,其后便一直隨身……既是如此,這東西便給了你就是?!北碧缅仍谝慌月犃?,忙替北堂戎渡謝過,然后才含笑道:“廚下已讓人備了長壽面,堡主不如在此吃上一碗罷?!北碧米鹪娇捎锌蔁o地點了一下頭,眾人撤下大案,很快就抬來一張炕桌,擺上幾樣精致可口的小菜,不一時,又端來了兩碗壽面。 碗里的面條細如發絲,根根瑩潤,北堂戎渡此時雖然已會自己吃飯,但北堂迦卻怕他被面條嗆到,因此只用筷子挑了一根細長的面,小心喂他吃了,隨后吩咐送一碗下面條的湯來,給北堂戎渡喝,也算是應了景。 北堂戎渡坐在自己專有的一張小桌子前,拿著勺子,舀小碗里的湯喝。那面湯味道十分鮮美,北堂戎渡喝了一小碗之后,把勺子放進空碗,仰頭道:“……還要?!北碧缅纫娝鹊孟闾?,便叫人再給他盛上一碗。 午間北堂尊越卻也沒走,留在吟花閣午睡,北堂戎渡也留在此處,坐在炕上,低頭把玩著手里的碧玉小劍。 北堂尊越半躺在暖炕上,腰下蓋著毯子,看窗外雪壓疏枝,一片皚皚,其中一枝臘梅探到窗前,瓣蕊嬌嫩,花色清黃,倒也顯眼。北堂尊越回頭看過去,見北堂戎渡正安靜坐著,兩只小腳穿著掐金滿繡的綿紗襪子,用手把玩那柄小巧的玉劍,不覺便輕舒長臂,挽住腰身將他拉到面前,薄唇略揚,道:“本座問你,你可愿意習武?” 北堂尊越早先已給他摸過骨,發現北堂戎渡根骨奇佳,不在自己之下,如今又見他聰慧太過,根本不像是完全不懂事的幼童,因此便起了提早教他習武的念頭。北堂戎渡自然也知道自己如今所處之地不比從前,沒有一身高絕本領,遲早會有禍端,于是聽了北堂尊越的問話之后,便干干脆脆地爽快點了一下頭,道:“好?!北碧米鹪侥罅四笏南掳?,慵懶一笑,道:“既是這樣,明年這個時候,本座便親自授你武藝?!?/br> 北堂戎渡待他說完,便扭過身子,自顧自地繼續去擺弄剛得的那柄玉劍,北堂尊越見這小東西又不肯搭理自己,向來在他面前之時,都是愛理不理的,與對北堂迦的親熱模樣,根本不是一回事,連叫聲‘爹爹’也從來不會主動,一時間不禁忽然就覺得有些隱隱的惱意,伸臂把北堂戎渡籠過來,一手環在胸前,道:“睡覺?!?/br> 北堂尊越結實的胸膛間隱約有檀香的味道,感覺并不壞,但北堂戎渡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平日偶爾被母親摟在懷里睡覺也就罷了,如今被一個男子也這樣緊摟著哄他睡午覺,即便這是他父親,卻也仍然不會喜歡,因此便扭著身子要掙開,嘴里嚷道:“熱……” 北堂尊越見他不愿意,冷哼一聲,道:“熱?那便脫了衣裳就是?!闭f罷,幾下便將北堂戎渡剝得精光,將衣物隨手丟到炕下,自己則合上眼睛,自顧自地躺在一只鎖子錦引枕上,身下鋪著妝蟒繡堆褥子,似是要安穩淺眠的模樣。 北堂戎渡孤零零坐在炕上,周身上下被剝得白羊兒一般,連一件肚兜也不剩,不禁又氣又惱,他雖然并不當真是個孩子,但轉世至今已有一年,畢竟也多少染上了一些孩童心性,此時想起眼前這個明明是自己父親的人,卻一向以欺負擺弄他為樂,眼下又將自己剝得光溜溜地丟在一旁,一時激憤羞怒之下,不由得張了張嘴,終于大哭起來。 北堂尊越驟然聽見北堂戎渡大哭,眼簾不禁略動了動,但也并沒有睜開,直到北堂戎渡哭了片刻也未見停下,這才終于睜開雙眼,半支起上身,把光溜溜的北堂戎渡拉過來,拿毯子裹了,抱到身前,用手粗魯地在北堂戎渡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行了……閉嘴?!?/br> 北堂戎渡扭著身子不肯讓他抱,掙扎間,不小心將北堂尊越臉上的面具揪掉了幾根羽毛,上面的五六顆綠松石也隨之掉了下來,北堂戎渡見狀,這才不動了。 北堂尊越倒也不惱,只是掐了一下北堂戎渡毫無淚痕的臉,嗤笑道:“干打雷不下雨……嚎得倒是挺大聲?!闭f著,用手隨意一摸被弄壞了的面具,道:“也罷了,如今差不多也不必再用這個?!闭f著,就把那面具取了下來。 白色的面具從臉上緩緩被拿走,北堂戎渡此刻與北堂尊越近在咫尺,一見之下,饒是他兩世為人,卻也瞬時間雙目堪堪凝住,竟是作聲不得,唯剩下從前在書里看過的一句話,兜兜轉轉,在腦海中翻滾不絕。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