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83
有些年輕氣盛的宗子自發組織起來,一同到宗正司討說法,提要求,這也是為何這幾日宗正司如此吵鬧的緣故。 身為人丁凋零的樸王后代,趙孟壽屬于廣大被宗正司欺壓的一方,他內心是有怨言的。干辦是外人也就罷了,宗正司的官吏可都是宗室成員,對自己人如此盤剝,有點迂但為人很正直的孟壽兄實在看不下去。 他將書拍案上,斂袖下樓去,他決定今日就去當個有辱斯文的莽漢,他也要去宗正司討說法。 孟壽兄義憤填膺,雄赳赳邁出自家大門,剛出門,就見宗正之子趙幾洲和他的堂弟趙幾道氣勢沖沖趕來,他們滿臉怒容,率領十數名同房派的子弟,個個兇神惡煞般。 看他們的樣子是要去宗正司支援,趙幾洲做事狠辣,而趙幾道就是個惡棍,趙孟壽一見到這兩人頓時慫了,打不過惹不起,他機智地溜回家中,繼續讀他的圣賢書去了。 這個午后,宗正司鬧翻天,趙師勉卻安然在家中讀他的閑書,還叮囑兒子由磬好好待著,別跟宜春家的倆孩(莊鯤和莊蝶)去宗正司胡鬧。至于趙由晟,他似乎比老爹還淡定,關在閣樓里大半天了,也不見他下來。 趙母早聽聞宗正司那邊鬧開,問丈夫怎么也不管管,這事咱家也吃虧,也得去跟宗正司討說法,別總抹不開面子。 “光鬧有什么用,小孩兒沉不住氣?!壁w師勉悠然喝口茶,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 趙母覺得父子倆越發像了,都跟老道一樣,不問俗事,惱得她干脆也不管了。 這次惹起眾怨,除去宗正司官吏貪墨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冬日來臨,又到海船出海的時節,宗子們還是愿意出本錢,由干辦代理去海外做買賣的,但是他們這回堅決不要宗正司指派的那些干辦,他們信不過。宗正司拒絕,說這是歷來的規矩,哪能隨便更改。 一旦這個規則更改,就不方便他們勾結干辦私下分贓了。 傍晚,去宗正司討說法的人陸續回家,宗正派出干辦,開始挨家挨戶收取今年的本錢。宗正還放話,逾期不交的,也就不用交了,官船出航日早定下不等人。 竇干辦腰掛算盤,肩搭錢袋,往趙由晟家收取今年出海做買賣的本錢,他來時,由晟正好執劍從樓上下來,打算到院中舞劍。 聽到室內傳來斥責聲,由晟止步,見吳信在往外轟人,竇干辦被趕了出來,他臉漲成豬肝,口中念叨:“別推別推,這般無禮!” 竇干辦被攆至院門,回頭朝屋中怒視,悻悻然:“你們可別后悔!” 他自覺是個有臉面的人,兼之平日有宗正司撐腰,竟在宗子家出言不遜。 趙由晟站在一旁,竇干辦沒留意,等看到對方,慌得把脖子一縮。趙由晟手臂一抬,劍光閃動,劍尖對向竇干辦,簡潔明了一個字:“滾!” 竇干辦屁滾尿流跑了,他可是有耳聞,這位郎君暴戾兇殘,在寧縣曾手刃賊寇呢。 就如趙父所說,小孩兒沉不住氣,他們這些老人家才不會做出圍攻宗正司的事,有損身份,夜晚,老頭子們三五成群,聚集在趙侍郎家。 事實上,包括趙父在內的這些老頭子不是因為計較錢,他們大多有俸祿,家境殷實,養得起妻兒,他們反對宗正司,在于這幫宗正司的官吏損害的不只是宗室的利益,更是國家與百姓。 宗室遷居在外,仰賴地方供養,給地方造成不小的財政壓力,官船的收益本該能分擔這份負擔,可這些錢卻落入奚王房支的腰包。 地方官吏因財政壓力對宗室不滿,百姓被加收稅賦,自然心中也有怨言。本該給宗室創收的官船,養肥了宗正司的一群碩鼠,損害其余所有人的利益。 本想辭官回鄉過清閑日子的趙侍郎,似乎已接受他過不了清閑日子的命,在家和眾人商議如何將奚王房支掌控宗正司的局面改變。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讓宗正司的宗正趙不敏垮臺,換掉宗正,踢走宗正司里的碩鼠,整頓風氣。 廳室中,十數人圍簇趙侍郎而坐,他們滔滔不絕,激烈討論。參與者討論的都是年長者,像趙莊鯤,趙端河這樣的后生,他們待在院中,坐在石桌前,也小聲議論著。 石桌前有七八名青壯,對于如何搞垮奚王房支各有各的看法,有的說去皇帝那兒告狀,讓趙不敏當不了宗正;有的說收集奚王房支的罪證,譬如貪污受賄,開妓院,侵占鹽田等等,讓他們遭朝臣唾沫,顏面盡失,結伴去懲勸所吃牢飯。 趙由晟充當聽眾,他沒參與討論,他在沉思。 夜深,趙侍郎家的訪客大多離去,趙由晟還留下來,等候父親。仆從提燈照路,一臉疲倦的趙侍郎送趙父出門,趙由晟陪伴在側。 他們三人走至木棉樹下,石像森森如同巨人,夜風嗚咽,趙侍郎結束和趙父的交談,像似隨口,又似有意,他道:“由晟,族父想聽聽你的看法?!?/br> 趙由晟聽他們一路都在談論官船賬本作偽的事,他心里確實有自己的看法:“宗正司既然勾結干辦,他們間應當另有賬本,記錄官船真實的收支?!?/br> 趙侍郎贊道:“是如此,由晟也想到了?!?/br> 趙父卻高興不起來,他背著手道:“自當是有,但如何拿到手?!?/br> ** 宗室子弟大鬧宗正司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诙褡谑议g的亂象,陳端禮第一次禁止陳郁去趙由晟家,也讓他暫時不要和由晟,莊蝶他們往來。 陳端禮很清楚奚王一系在當地的勢力,也知道由晟他們屬于倒宗正派,而且倒宗正派聲勢浩大,雙方可謂勢均力敵。這就如同兩虎相斗,哪怕去旁觀都可能受傷,最好的法子是遠離。 陳郁只能聽從,他隱隱覺得在這個混亂的時期去找由晟,也只是給他添亂而已。 宗室子弟的生活確實像個圈,或說一堵墻,他們在墻內鬧得天翻地覆,而墻外的人們,日子依舊如常。 陳郁最近吳先生的課上得少,他是海商之子,父親讓他讀圣賢書也不過是要他多懂些道理,并不是想要他參與科考。陳端禮很務實,最近他給陳郁請來一位老師,教兒子番語。